第二百一十七章 伤病营(下)
张牛儿说到剃头,又忍不住笑道:“许大哥,你是不知道。你是被人抬来的,自己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直接送到洗浴房那里去剃了头。那些伤不重的,很多人都死也不肯剃头的。江大人就下令,不强迫剃头,只是不肯剃头的人,只能住在老伤病营。现在那些人也快撑不住了。” 许一岩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张牛儿头上都是光溜溜的。他‘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忐忑地问:“江大人想让我们干什么?”张牛儿愣了一下,安慰道:“许大哥,你别伤心。咱们捡了一条命,就别管头发了。只有人活着,以后头发还会长出来的。”许一岩看着张牛儿毫无戒心地笑容,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反正自己也是死里逃生,无论这个江大人想让自己干什么。自己最多用这条命还他就是了。 许一岩想开了,就安下心来养伤。一屋子十个人都算是重伤员,却只在三天后,死了一个人。那人伤势虽然比许一岩轻一些,却拖的时间长了。两处伤口都化了脓,就算是来这里后,被人治疗过,又天天有人给他灌‘药’。他还是一直高烧不退,终于没有‘挺’过来。 但是剩下的九个人,却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应该都能活下来。许一岩虽然只有二十军,却是十五岁就到军中了,也算是老卒了,就是以前,军中正常情况下,伤病营里,十个人能有三四个活下来就不错了。现在的兰沙口,医‘药’缺得太厉害,伤病营里十个人最多能活一个。现在这些重伤员里,只死了一个。对许一岩来说,简直就是奇迹。 张牛儿现在忙得很,据他说,他被江大人看中了,让他以后留在伤病营当一名护士。他现在每天除了照顾许一岩之外,就跟在那些京城来的郎中护士身边,跑来跑去地打杂帮忙。那些人也会指点张牛儿一些医‘药’护理的知识。正是因为张牛儿成天满伤病营的跑。他来许一岩这里就天天来带新消息。 先是江大人让人。每天给老伤病营送一顿饭,又让那些剃了头的人,去那边说。新伤病营每天三顿差不多的饭菜。来新伤病营的人穿着新发的棉袄,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得整整齐齐地。让老伤病营里的人看着眼馋。最后,那些人终于撑不住了,最后终于全都剃了头。到新伤病营来了。 后来,他又说起。从这里附近村镇,来了许多村民。他们来帮忙做饭,洗衣,清理脏物。让人新奇的人。这些村民都是不拿工钱的,也不算是出官府徭役。他们唯一的报酬,就是能吃上跟郎中护士一样的饭。张牛儿每次给许一岩拿饭的时候。都会羡慕地说:“许大哥,这是咱们伤病营最好的饭菜。咱们伤病营饭分等级。就你们这个重伤病房吃得最好。” 许一岩见张牛儿,看着自己的饭菜咽口水,他不是个小气的人。见到张牛儿的馋样,就邀他一起吃。张牛儿却说:“许大哥,这是专‘门’给你们重伤员准备的。江大人说,这是营养餐。我现在跟轻伤员吃一样的饭,等过两天就要跟郎中和护士一起吃饭了。虽然吃得比你差一点,但是也能吃饱。我要是吃了你的饭,就是犯了规矩,以后就不能在伤病营当护士了。” 张牛儿的这句话,不仅让许一岩非常吃惊,就是同一个病房的病友也都纷纷开口问道:“牛儿兄弟,你是说郎中和护士都不能吃我们的饭菜?”以前的伤病营,郎中可是吃的最好的。那时,郎中太少,伤员们情愿省下一口吃食给郎中,生怕郎中不肯用心给他们治伤。 现在郎中居然吃得比他们还差,这让这些伤员们很担心。他们见张牛儿得意地点头说:“当然了。”于是,他们就更担心了,全都说:“那些郎中没生气吧?”许一岩也说:“牛儿,给咱们看伤的薛郎中人很好的,可能亏待了人家。你跟江大人他们说说,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张牛儿憨笑了几声,别看他每天江大人,江大人的,他还真没见过江浩几次。江浩虽然是主管新伤病营的建设,但是新伤病营几乎是一个全新的体制,各方面需要协调的东西太多。张牛儿也只是跟着许一岩,来新伤病营时,因为不肯剃头发,又非得要跟着许一岩到新伤病营来,才被江浩叫到跟前问了几句话。 也就是这一次,江浩见他年纪小,又是个细心又讲义气的人,同意让他跟着京城来的护士学习。江浩原本就跟桔子商量了,等新伤病营建设有了成效,就想办法,在军中培养一些战场的医护人员。这些人要懂得简单的救护知识,能跟着军队上战场。对伤员能做一些紧急救护,以免担误了抢救时间。 江浩喜欢张牛儿的质朴,觉得他也算是聪明,就让他先从护士学起,看看从战场上选择一些士卒,成立战地救护组的办法,行不行得通。这以后,张牛儿虽然每天跟着那些护士跑来跑去,也只是远远地看过江浩几次。倒不是江浩有什么架子,只是每次江浩都是忙忙碌碌的。张牛儿却没胆子主动去和江浩说话。 现在,张牛儿见一屋子伤员都是一付担心的样子,就笑着说:“大伙别担心。薛郎中他们一直以来就吃得比大家差。他还不是尽心尽力地替大家治病。我听说,这些郎中护士可不是被迫来的,人家都是自愿的。他们是真的把我们当人看的。再说,江大人的规矩严,大伙吃的这些好东西,都是秦王动员京城的大户捐的。来得可不容易,要是有人偷吃伤员的饭菜,那是要被打板了,撵回去的。” 大伙听得面面相觑,以前那些郎中要是能被撵回去,就该喝酒庆贺了。他们只要不被打死,一顿板子还真不算是不回事儿。现在居然算是严厉的惩罚。 日子在张牛儿每天带来的新鲜事儿中,不紧不慢地过着。直到许一岩能出屋之后,才知道,不仅郎中护士们,都是自愿来做这项工钱少又辛苦的活儿,就是伤病营中来帮忙的村民们,也是不拿工钱的。他们最多也就是白吃了一顿饭,但是做的活儿也是又苦又累的,却都干得乐呵呵的。要是问起来,他们这么做是为什么,那么每一个人都能给你说一段,郎中和少将军的故事。
然后,他们乐呵呵地告诉你:“我们不能像那个郎中和少将军一样,被别人传颂,但也要求个心安。你们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家乡受伤的,可不能再让你们受罪了。”大多数伤兵,都会被这类的话,说得眼睛红红的,然后就再三地下决心,等伤好了,再上战场,决不做孬种。 许一岩第一次出屋,是让张牛儿慢慢扶着走的。这是因为薛郎中说许一岩可以下‘床’之后,又让他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多活动活动。张牛儿一看到天气不错,就把许一岩扶出来散步。许一岩这才发现,这个新的伤病营有个大大的院子,院子里打扫得很干净,却在院子里,靠近房子的地方,都有一个奇怪的灶台,灶里一直烧着开水。伤员身上换下来的裹伤的宽布带,洗干净之后,都在锅里煮过后,才被凉在院子里晒干。 许一岩好奇地看着热气腾腾地大锅。张牛儿乐呵呵地解释说:“这些布上都有一些伤口上的毒气,用开水煮上一刻钟,那些毒气才以散掉。你以前伤口化脓,也是因为伤口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毒素发作导致的。”许一岩有些呆呆地看着锅里冒出来的热气。 他愣愣地说:“我小时间,冬天时,娘在小溪时洗衣服,手冻得又红又肿。她从来都舍不得柴火烧热水的。”张牛儿叹了口气说:“穷人家谁不是这样。家里的柴火要留着做饭,最多也就是到冬天最冷的时候,在屋里点为火盆。可是,现在江大人设计的这个灶台,外面烧火煮布带,热气直接从‘床’下面走。大冬天的,屋里暖和的跟‘春’天一样。这柴火还不带‘浪’费的。” 许一岩不说话了,他知道,就算是一灶两用。这么个烧法,这柴火的用量也不少。但是他很快就发现,院子的西面堆满了柴火。偶尔他还能看见,送柴火进来的村民。他后来才知道,很多村民听了江浩带来的评书之后,都被打动了。便是他们却没有时间长期来伤病营帮忙,就‘抽’空砍些柴火,送到伤病营,也算是尽了一份力。 许一岩还是很心疼这些柴火,冬天的害冷在他心里几乎做下了病。他有些想说:“这些布带洗干净就已经很好了,真的不用再煮了。”张牛儿见许一岩眼睛一直盯着那几口锅看,就知道他的心思。张牛儿扶许一岩打了个向阳的地方,坐下来,才说:“许大哥,江大人是文曲星下凡,想出来的主意绝对错不了。咱们伤病营自从搬到新营房之后,就是刚来的时候死了七八个人,现在基本上没有人死了。”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