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二章 离心
心,乱。 白珺瑶那日在茶楼将夏元琛和含之的对话听了个清楚,心中执念就更甚,她早已想到林意宁是有意让含之深入简出,若说含之是甘心平凡她却是不信。她在宛京盛名多年,在有机会进宫前,也没能见皇上一面,而白含之恰恰在正当年龄与皇上有了一面之缘,而后同太后宠爱的康宁郡主交好,进而受邀进宫得太后夸赞,若将这一切全归于巧合,怕三岁小儿也不会信。 回到府中,白珺瑶辗转反侧不得眠,她想起夏元琛提到那一支梨花样式的簪子,心想如果能将它拿到手…… 过了两天,白珺瑶回白府。白恪明娶了平妻,林意宁也已经离开白家,此时,白珺瑶静静走在白府内,看每个人都恭敬向她请安,觉得这府里再没有她该俯首的人。 经过拾园,看有些安静的院子,白珺瑶神色平淡,林意宁不在白家,也无人敢将这个地方挪为己用,哪怕只是闲着,旁边含之的院子亦是如此。白珺瑶笑得冷漠,无论时光如何改变,只要回到这里,林意宁母女到底比她尊贵。 遣开跟着的丫鬟,白珺瑶慢慢走到含之所住院子前,门半掩着,此时这里如同拾园一样,有丫鬟婆子看着门,却没人敢拦着白珺瑶不让她进去。 “外面呆着吧,我去自己屋里看看,不想人打扰。”白珺瑶吩咐一声,慢慢打量着屋内摆设,林意宁在白家的时候,会常让人来打扫,所以含之出嫁近两年,这里仍旧保持着含之生活的痕迹。 漫不经心扫了一遍,她看到含之的妆奁,走过去掀开看了一眼,手指拨弄一番,重又冷冷合上。临出门时。她又环顾一眼,忽而快步返回,到含之卧室内细看,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床头几个叠放的箱子上,那些箱子都落了锁,白珺瑶盯着看了片刻,复转身离开。 夜间,白珺瑶靠坐窗前,手指无意识轻叩窗棂。等她听见窗外一声轻响,眼睛一眯。缓缓走了出去。 “王妃。属下在那几个箱子里。只发现这个小匣子内的物品与王妃描述相似。” 白珺瑶接过匣子,身体在那一瞬间有些紧绷,是恨是怒无人知晓,她眼睛不离手中略沉的匣子。冷声说道:“退下吧。” 谢灵姝拉着白珺瑶的手,笑道:“这时候王府可离不了你这女主人,亏你还有心思惦念着来给我解闷。” “我可听说皇上常来你这里,你还会闷着?”白珺瑶调侃道,直让谢灵姝的脸沁出胭脂色,“我记得那年你去白府,那一身红衣可是惊艳我了,还引得含之将你画了下来,如今怎么穿的反而素净了?” “素净些也没什么不好。这宫里哪儿都是金碧辉煌精致的很,若再穿的颜色重些,反而失掉许多清静。”谢灵姝让宫女端来切好的水果,将其中一盘推到白珺瑶面前,“你尝尝这个。这时节果子不多,难为这个很新鲜。” 白珺瑶用纤细竹签挑起一块放入口中,赞了两句,笑道:“皇上待你很好,这果子宁王也才从太后那里讨了几个回去,你这里就阔气摆出两盘子。” 谢灵姝浅笑摇头:“你这回来时特意编排我的吧?” “哪里。”白珺瑶一笑,说道,“不是我说,你也忒懒,衣裳素净也就罢了,怎么头上连个头饰都没有?这让其他妃嫔看见了,不得笑话你?” “也不是故意这样,最近喜欢上了素净的颜色,衣裳好弄,发钗什么的却不好搭配。再说这衣裳只是无人时穿穿,出去走动还是换回原来的那些,也不好单为这个置办头饰,干脆就这样了。” “可是巧了,我这里有个簪子,你瞧着喜不喜欢?”白珺瑶说着,从袖子内挑出一支玉簪递过去。 谢灵姝细看,笑道:“这材质虽不是顶好,却也极为难得,尤其是这梨花雕得好,一看便知是出自皇宫顶尖玉雕师傅之手,你是从哪儿得的?若是宁王送你的我可不敢夺爱。” “先不说这个,你带上我看看?”白珺瑶端详片刻,笑了,“别说,你静起来也是别有清韵,和你当初红衣又是不同。对了,含之画的那张画你可还留着,拿出来我瞧瞧,看你如今打扮,我还真有些想你那时的模样了。” 等宫女取来画,白珺瑶看了一眼,问道:“果然红衣的你配得上‘绝艳’二字,我说句话你别闹,若说这种清雅的衣裳,还是含之能穿出清幽的味道来,咱们两个都比不上。” “含之独而不孤,冷而不冰,你说这个我倒同意。”谢灵姝微微一笑。 “你别不信,”白珺瑶正低头看得津津有味,她也不抬头,只拿出一张叠着的纸递给谢灵姝,“你瞧瞧这个。” 谢灵姝有些疑惑打开,画中人直扑眼帘:那是一个一个雪衣轻摇墨发飘飘蒙着面纱的少女,她正执了一枝梨花倾身细看,一旁几株梨花怒放,花瓣翩翩纷乱如蝶。谢灵姝看出画中人是含之,正要夸赞,眼光被右上角那两个字引去注意,这天下间,她只见过一人写出这般霸气狂傲的字。 白珺瑶眼光看到谢灵姝手指紧攥着画纸而不自知,装作没有看见,只不经意又补上一句:“一看这画画的人就是用了心的,谢公子真是了解含之入微,我竟不知谢小公子文质彬彬倒有一手狂放的好字。这簪子我是同这画一起在含之那里看到的,想来也是谢公子送给含之的,我们含之有福气。” 不,不对,谢灵姝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尧瑱写不出来这样的字,而且尧瑱那里能请到宫里的玉雕师傅雕这么个簪子,这两样东西,只可能出自一人之手——当今帝王。 白珺瑶的话里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可那些谢灵姝都不在意了,她本就心生疑虑,好容易试着慢慢解开心结,想要重拾与含之的姐妹情谊,结果就被眼前这两样东西狠狠扇了脸。含之,你让我如何相信你是无辜? 谢府疏语苑中。含之还跪在小佛堂,她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晚上睡觉也总是惊着,紫珣说或许是想念谢尧瑱的缘故,尤其是到了年下,人家都团圆,自己也就不自觉想多了。 含之却觉得有些不对,前天开始,她上香的时候,香总是折。换了其他香来也不见好。这直让她心底生出不安和惶恐。每日在佛堂的时间不自觉就延迟了,是以谢夫人找她过去,她仍旧跪在佛前祈祷。
“含之,德妃让你进宫一趟。” 含之眉头轻锁。本就有些心烦意乱,硬是打起精神也显得脸色有些愁容:“娘,年前半个月外人轻易不能入宫的,德妃怎么这时候传我?” 谢夫人以为含之脸色不好是因为早说过不想再进宫去,而谢灵姝又这样要求,虽然理解含之脾气,可这样就显得有些不知礼数了,况且谢灵姝也不是无缘故就使唤人的,这么想着。谢夫人语气也有些严肃:“或许是有事要同你说,德妃都特意派人来接你了,你也不好推辞。” “我知道了,娘。”含之注意到谢夫人的态度,心中叹一口气。低头答应了。 一见到谢灵姝,含之就一惊,谢灵姝跟前正放着她藏起来的那两样东西,当初因为担心拿到谢家终会被谢尧瑱发现,她干脆就将它们留在了白府,箱子也落了锁的,怎么这会儿竟到了谢灵姝手中? 含之心思本就没跟上,所以即便很快回过神,微微露出的那一丝诧异还是被谢灵姝看到,她盘腿坐在榻上,偏头冷看着含之:“看来你知道本宫为何传你过来了。” “含之,本宫只问你一句话,你与皇上可曾有过什么?别再说那些应付本宫的话,这两样东西本宫若有心去查,你瞒不了本宫半点。” “没有关系。” “梨花林,梨花簪子,皇上为何如此为你费心?” “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德妃娘娘都不会再相信?德妃娘娘,我是尧瑱的妻,我从未做过半点让他蒙羞的事。即便德妃不信,我问心无愧。” 谢灵姝有些倦怠回头,闭上眼睛不再看含之:“我们姐妹一场,当初我曾问你可想过入宫,你说与皇上不曾谋面没有其他心思,如今你还敢说问心无愧。白含之,我看错了你。” “灵姝jiejie……”含之欲言,被谢灵姝打断。 “本宫看出你不情愿入宫,现在不想再细究原因,本宫也成全你。” “娘娘……” “白含之,本宫再不想你出现在本宫面前,你真的很虚伪。”谢灵姝声音有些冷厉,“来人,送她出宫。” 谢夫人听了宫人带来的谢灵姝的话,有些吃惊,“再不许带含之入宫”,含之进宫一趟是哪里做错了,怎么惹得灵姝说这么绝情的话。她转而问含之,含之也只是沉默不语。谢夫人不明情况,看含之日渐沉默,也着实忧心谢灵姝是不是也是如此,却是一边问不到,一边问不出,饶是她在沉稳,如今也是焦躁万分。 万不得已,谢夫人只得让谢父留意能不能打听到什么,干等了两日,每天都问谢父好几次。到腊月十九早上,谢夫人见早朝归来的谢父脚步不稳,神色悲戚,心中一顿,忙问道:“灵姝出什么事了吗?” 谢父嚅动嘴唇,想说什么,可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看得谢夫人也冷静不下来:“说呀,灵姝怎么了?” “瑱儿,死了……” ps: 估计下一章就能将故事第一阶段收尾了,哇咔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