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人王得利
人王把主仆契约的精髓，深深地打入灭世龙龙魂魂线的每一分每一寸每一段。他在实验室整天就鼓捣这个了。 没整好，他也不会把这危险玩意儿放在大魔君眼皮子底下，等他偷。 他知道大魔君要灭世龙的魔魂，没人比他更清楚安波卡这女人的麻烦程度有多高，大魔君做救火司机做过两次就不耐烦，养她养了三天就头痛牙疼全身都难受，所以，大魔君急于摆脱那该死的魔咒。 另外一方面，也是神族在逼。 神族有计划困住安波卡不是一次两次，萨罗玛救得安波卡一回，并不一定能救得两回三回。 所以，大魔君一探知灭世龙身上的魔性消除，就如人王所愿地用盗走魔魂。 大魔君也是灵魂cao控方面的高手，端看他在小黑袍冥王传人、海妖王、海王神身上动手脚，就可知其手法之精妙，那是天上地下没人能超出其右。 萨罗玛清洗过灭世龙的魔魂，丝丝点点滴滴，毫不马虎，最后才郑重地拿这怨天恨地的万年憎恨之魂灵和爱之魔咒相冲，解咒。 然而，他忘了，魔魂是灭世龙龙魂的一部分，不管他清洗多少回，只要它的本质还是龙魂，那么，主仆契约就永远不会消失。 这种同根本源法则，哪怕是神也不能打破。 除非他自己打造一头灭世龙，养出万年的怨恨，那么，新龙的魔魂与人王那头龙的就没有任何关系。 这样解咒，不会有任何的后遗症。 但是，萨罗玛没有耐性等上一万年，所以，他尝到了苦头，从万魔之主沦为新神王的契约奴隶。 奴隶能反抗主人吗？ 不能。 萨罗玛恨得牙根子都在抽，却不得不带着剩余三位君主返回魔域。 至于爱之魔咒味道好，还是主仆契约滋味妙，大魔君在地狱有漫长的时间来品尝比较。 神王给魔族灭了，神族元气大伤，分外需要新生力来补充空神位。众神神殿诸多长老、大祭司喝了神水，圣水，摇身一变，成了真神。 这群新神所做的头件事，那就是推选新神王。 众望所归，人王获此殊荣。神后自然是龙神祭司这个不二人选，龙帝龙后就位，这才真正叫巨龙全族复兴。 安波卡请求另选龙神祭司，伊曼霍里茨笑问为什么。安波卡道，她要去找他。这个他是谁，他们都知道。 伊曼霍里茨的神情，还是一派可有可无的淡然，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安波卡看着他，年轻王者的面容轮廓的线条无与伦比地优美流畅，他真是完美得让人窒息，哪怕多看一眼都会叫人轻易爱上他。 她垂下眼皮，诚实地说道：“我怕自己会爱上你，伊曼。” 伊曼霍里茨拿她没办法似地摇头轻笑，道：“你该知道自己的名望，这时候甩手不干，人人都会以为，我又把你怎么着了。” 安波卡默然，她又一次自私。 伊曼霍里茨摆手，他知道她并非存心，登神位的事就这么定了。安波卡抱着小猫，不语。她需要时间，来冲淡这一切的身不由己。 这时，走到神殿门边的人斜过身，侧头微笑，他道：“不过，我允许你去找他。” 柔和的日光落在年轻君王的脸上，迷离又圣洁，飘扬的金发璀璨得像是纯金打造，熠熠闪光。安波卡笑起来，用力点头，扑过去，轻笑推他快督促新神们办差，小龙一早吓跑了。 新神王的婚礼，一如卡斯蒂利亚君主的婚礼，奢华、铺张、唯美，绝世的天神之花充斥神殿每个角落，这种超凡脱俗的神花美得眩目，安波卡瞧得目不转接，手指头轻描，她心里充满即刻做画的冲动。 伊曼霍里茨问道：“喜欢吗？” “很喜欢，很棒，谢谢。”安波卡克制不住欢喜地回道，她微偏头，戴着金色神冠的年轻神主，华美得让人无法拒绝。安波卡忍不住伸出手，想要碰触这众神的巅峰之作。 “嗯哼。” 主持神王婚礼的依旧是荷明斯，神王的老师，也是众神的先导。他发出一点声音提醒准神后小姐，要摸也得婚礼结束再摸。 不过，安波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怕是要辜负荷明斯一番好意。 伊曼霍里茨轻轻抓下少女的手指，放在掌心里，继续向前走。安波卡回过神，赧红脸，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基于她一走神就摔跤的神奇举动，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安波卡摔倒的时候，伊曼霍里茨带了她一把，免使她成为第一个在婚礼上摔断鼻梁的准新娘。安波卡笑得尴尬，暗唾自己瞎紧张，又不是第一次。 她示意自己能行，让旁边人放开她。 伊曼霍里茨微抬眉表示确定？安波卡郑重地微点头，她确定。伊曼霍里茨微笑放松，胳膊微挽，等少女的手重新放回原位。 安波卡小手微挽，一手提起花苞裙摆，小心翼翼地再迈步。 就像她在帝国光明大礼堂里所遭遇的那样，裙裾被拉住了。 不知道是谁在恶作剧。 安波卡带着好玩的笑意，微微转头，笑容缓缓收住，瞳孔止不住地睁大：神殿的尽头，徐徐走来一个浑身发光的骑士，高瘦的身形熟悉得叫人止不住流泪。 “安波卡。”伊曼霍里茨叫阻得不算慢，可是，在少女一心一意奔赴的念头下，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止。 骑士抱住狂冲过来的少女，用力地搂住她，在她的发丝间深深地呼吸。 “抱歉。”梅洛朗的脸紧贴她的脸颊，微微摩挲，低声道歉。 安波卡又哭又笑，眼泪糊凝在她的脸上：“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你是真的，对不对？” 梅洛朗低声保证，他再也不会离开她，哪怕死亡。 “走吧。”他搂着她的肩，说道。 “去哪？”安波卡抹了抹脸，她有很多话要说要问，确实该找个地方好好说清楚。她拉了下衣裙，猛地，回过神，她忽然想起自己在什么样的场合。 “那个要等一下，”她不好意思地说道，手微指殿内，“我先把这事做完。” 梅洛朗神情微动，让人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他问道：“我在这儿，你还要跟他把婚礼举行完？” 安波卡飞快地眨眼睛，解释道：“可这事很重要，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这是我的责任，我希望你能理解。” “不准。” “你、你怎么能这样？！”安波卡生气地嚷道，“伊曼帮了我们很多，他做的那些事非常、非常伟大，我不能就这样把他丢下一走了之。” “你要跟我吵架？”梅洛朗咬牙瞪眼怒问。 安波卡想尖叫：“你、你怎么不讲道理！你失踪这么久，这里发生了很多事，这场婚礼是必须的。”想想又觉得这话很刺激人，她压低声音道，“就走走形式的啦，伊曼那么好，我们不可以让他那么为难的。他刚刚做新神王，就发生这种不敬事件，对他很不利的。考虑下？” “办不到。”梅洛朗强硬地拒绝。 “那你说，你为什么会失踪？”安波卡磨牙问道，抬眼直直地看进他的心底。 梅洛朗凝视着少女的面容，手抚着她的发，眼里是nongnong的歉意，他不能够撒谎，他也不可能对她说谎。他低声道：“抱歉，我只是不想让你伤心。” 也许，你将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但我也必须带你走。 梅洛朗伸手要劈晕安波卡，强行把人带走。 但安波卡身上那么多保护，他的攻击注定无效。何况，安波卡看着他，看穿了他的心思，她自己避开了。 梅洛朗再次抓紧她的肩膀，安波卡生气地踢了他一脚，瞬移回到殿堂里，她只想快点把答应伊曼的事情做好，然后，就可以回家拷问骑士。 “伊曼，抱歉，我们继续。”安波卡心情很好地微笑，等着对方帮她取下海神王后的冠。 “安波卡！”梅洛朗像是受了重伤，倒在地上，叫唤的声音嘶哑而又痛苦得克制。 安波卡微扭过头，还没从骑士轻易受伤的疑虑中回神，就看到神殿的尽头，那片黑色的阴云。 屠龙法师，辛罗克德梵古拉。 他有一个爱人，名叫阿丽娅，巨龙族的守护神龙，她给予他无穷的力量，也带给他一生的痛苦。 他亲手杀手自己的爱人，背负永生的烙印，使命：屠龙。 他与龙，不能够共存。 新生的龙王，必须，为死在屠龙法师杖下的巨龙子民报仇。 以仇人的鲜血洗涮曾经遭受的耻辱。 这是龙族的骄傲。 这也是屠龙法师的宿命。 “不！”安波卡痛苦地尖叫，这不是真地，她拦在两者之间，试图寻找一个平衡点，不应该是这样的。 伊曼霍里茨伸手，轻轻地将安波卡推离。 年轻的龙王，戴着黄金的龙冠，披着白金的龙麾，沉默地站在光金的神阶上，他俊美，高贵，又寂寞。 黑袍的君主，第一次褪下他的法罩，自从人们赋予他无冕之王的桂冠，这位屠龙法师就再没有展露笑容，此刻，苍白的、冰冷的、清峻的面容上爬满讥诮的、兴奋的、以及残酷的笑。 黄金巨龙的头骨与黄金巨龙的龙魂炼制的法杖遥遥直指新龙王的眉心，黑法的王说道：“你还在等什么？” 新生的龙王轻笑，垂下眼，看着黑袍脚边的哭泣喊叫的少女，低喃道：“也许，我也在等我的爱人。” 刹那，年轻俊美的人王面容揉捏成狰狞凶悍的龙头，黑的龙角，黑的龙须，黑的龙鳞从他的身体里生出覆盖他的灵魂，这是暗黑巨龙，灭世的龙，创世的龙，人世间最孤独的龙。 黑暗的王冲刺，犹如一段飘游的染金黑雾，渗入龙的世界。 两股神力接二连三的相撞，发出地动山摇的爆炸声响，神力喷泄，空间飞旋，时间断裂，谁都知道在那个神力漩涡的中心屠龙的法师与年轻的神龙在殊死搏斗，可是谁也看不到那冷冰冰的结局。 安波卡拼命地拍打身前的神力光罩，徒劳无功地哭喊不要。 她总是做错事，如果她知道拿下海神王冠，是这样子的结局，她宁可永远不知道真相。 最后一次闪耀的碰撞，爆炸的光芒尤如新星的诞生，却是恒星的湮灭。 混沌的汽流清澈如一条闪亮的星河，创世的星光力量弥散，人世的龙族发出磅礴壮阔的龙啸，迎接全新的龙界。 缓缓流动的光纱，带来一个个消失的人影，那些因为巨龙复兴而丧生的人，淌过时间的河流，重新站在索伦大陆的土地上。 啦~啦—啦——啦———啦———— 云巅的殿堂里飘起新生神灵的祝福歌声，舒缓，悠长，飘渺。 “伊曼，伊曼！”安波卡本能地觉得她得到的，远远不能抵消她所失去的。 年轻的淡漠的卡斯蒂利亚皇帝露出虚幻的笑，那样的温柔。 安波卡想抓住这抹笑，他的神情这样宁静，她从来没有见过。 梅洛朗抱住她，阻止她冲进那个神逝的漩涡，那是诸神的规则，哪怕是神也无法扭转。 “放开我，你放开我！”安波卡戴着神冠的时候，那样轻而易举地逼退骑士；当她放弃那神的力量，再无法挣脱骑士的怀抱。 “这是他的选择。你什么都做不了！”梅洛朗爆喝，使尽全身力气压制她的挣扎。 “你不放开我，我们就完了！”安波卡以绝不亚于他的绝决宣示决心。 梅洛朗忍不住吼骂道：“如果你刚才听我的，事情怎么会到这一步！” 伊曼霍里茨也是他的兄弟，除却爱人，梅洛朗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难道他就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安波卡忍着悲伤，道：“所以我要改正这个错误。” 梅洛朗决不放手，拖着她往外移动，哪怕安波卡把他的手臂咬得血淋淋的。 安波卡眼里积满泪水，抬起头，看着他，泪光盈盈。梅洛朗与她等同的伤痛，但他同样不能失去她。安波卡轻轻地吻了吻他，瞬息，灵魂离体。 梅洛朗无法阻止，他只来得及叫一声她的名字。 安波卡要是会回头，那她就不是她了。 她一头撞进神龙创世的时空河流中，其实她知道她那点力量什么也不能改变，但她只想这么做，纵使这样毫无意义。 啦~啦—啦——啦———啦———— 天空的每个角落里回响着小精灵的歌声，轻柔，悠扬，绵长。 “安波卡！” 新的冥界之王，来参加新神王婚礼的冥神忽然出声，愤怒地恼火地痛恨地。 倒溯的时光解除了伽里芬多身上的绝爱誓言魔咒。 在天空神王、海洋神王的主人都消无的时刻，唯有冥界的君王，世间最强盛的力量，能够拽回那个倔强的生魂。 当然，非常危险。 人们不知道这个时刻，成为界王神的伽里芬多看透多少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爱情之花重新绽放，那颗绝情绝爱的冰冷的心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他以整个冥府万千亡魂的力量，去抢少女那抹生动的银色的魂。 不仅仅是他，同在神殿里祝福新神王与龙族祭司婚事的众新神全都放出神力，相助冥王力量，勉强阻止创世龙的新时空力量，好把那个疯傻得没有理智的姑娘的灵魂拉出来。 一点残余的雾气飘出星河，缓缓凝结成少女的形体，痴痴的，呆呆的，木然的。 银色的魂雾，浅淡得一阵风就能吹散。 荷明斯一掌将这点雾汽拍进少女的身体里，萨拉弗兰多、还有那些神殿里的祭司长们双手成法诀，结出复杂的法阵阵图，源源不断地打进少女的眉心，稳固她的魂灵。 啦~啦—啦——啦———啦———— 神的世界里仙子女神花的妖精都尽情地欢快地歌颂新生的美好，清昂，激越，热烈。 安波卡睁开眼，梅洛朗跪坐在她身侧，紧张地看着她，轻唤：“安波卡？” “沃、沃森？” 众神松气发出笑声，梅洛朗一把将人扣入怀里，他需要这样的力量抵消他的恐惧。 疯狂的人不能领会被留下的人的绝望，安波卡远没有骑士的激动，她更想知道她有没有成功，她看向她的手掌，空的，她明明记得她抓住了一点东西，她急起来，怎么会没有？ 倏忽间，一小段流动的星芒绕过她的手指间。 调皮地，悠然地，远走。 “伊曼！”安波卡追着星芒，从天空的顶端跳入喧闹的人间，星芒的光极清极淡，最后消失在皇都卡文特城邦郊外一个冷清的近乎荒废的小贵族庄园里。 庄园里有隐隐的哭声，安波卡无视那脆弱的防卫闯进去。 克雷娜夫人伏在床前痛哭，卡罗小王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额头上有个诺大的血窟窿。安波卡很轻易地就从克雷娜夫人的脑海里找出小王子出事的过程。 卡斯蒂利亚内战爆发前夕，卡罗小王子得罪了龙神祭司，被皇宫里的人赶到这处郊外的行宫里。就在这天上午，小王子从围墙摔落，一头撞在石尖角处，等到他的母亲发现他，小王子的身体早已冰冷。 尽管很多人都说这位小王子身份不明，但是，伊曼霍里茨并没有否定，也就证明他的确具有正统的皇室血统。 安波卡所追逐的那抹星芒也确确实实地进入了卡罗小王子的身体。 “安波卡。”梅洛朗前后脚追上她，“是他？” 安波卡点头：“小王子的灵魂在复苏。” “你来干什么？”克雷娜夫人终于意识到房间里多出两个人。 梅洛朗直接制住这位王妃，安波卡上前，给小王子治伤，并用神族的圣水纯净他的凡体。 不消片刻，卡罗小王子苏醒，他有一双和他的父亲一样漂亮的菱形大眼。 “伊曼，你觉得怎么样？”安波卡急不可待地问道。 卡罗小王子眉头皱得紧紧的，喝道：“丑八怪，别碰我。” 安波卡目瞪口呆，梅洛朗哈哈大笑，帝国王子伊曼霍里茨地位超然，又拥有精灵女王都叹服的绝世容颜，从来自视奇高，一般人是入不了他的眼界的。 所以，他小时候就是眼前这副不讨喜的脾性。 不要寄予太高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