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结发
等到只剩下我和代善两人面对面时，我才真正感觉到新婚之意，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什么，代善也是傻傻地望着我看，过了半晌，我轻笑了一声道：“只管看什么？” “涵儿，你今天真漂亮。以后我们就长相厮守，永远不分开了是么？” 我没说话，却伸手拿起妆台上的一把小银剪子，剪下了代善的一绺发丝，代善惊讶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笑笑，又把我的一绺头发剪下，结在一起，笑道：“我们都已经是结发夫妻，自然是长相守了。” 代善恍然大悟，笑道：“你说的对，这头发要好好保管，比什么都重要呢。” “那是自然，我拿着它，就是你今晚说过的话的证明，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不是，我就让你看看它。”我侧头一笑道。 “要是这样说，我倒宁愿它总在盒子里，一辈子也不打开，就是打开，也是为了想起我们今日的甜蜜。”代善说着，揽过我轻轻地搂在怀里。 我依在代善怀里轻声道：“我把终身托付给你，你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你在我心里，比什么都重要。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娶涵儿为妻，我不求荣华富贵，只愿我们能平平安安，生好几个孩子，享受这人间最普通的快乐，你说好不好？” “代善，有时侯我多么希望我们不是托生在公侯之家，能过自己的小日子。那多自由啊。 我说的是心里话，自从到了这里，我觉得这豪门贵族的规矩太多了，什么都不能自己做主，要是在普通人家，也许就很难有这三妻四妾的了，以代善的才干，我就能有安安稳稳的小日子，未尝不更是一种幸福。可是现在已经到了这里，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代善能好好对待我了。 “就是在咱们这样的公侯之家，也可以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啊，这有什么难的？”代善有些奇怪地说。 毕竟他不是现代人，肯定听不懂我的意思，我想了想，觉得说也说不清，便笑着道：“我的意思是说，没有别人占据你，只有我们两人的日子，现在我们是这样么？” “可是我这这样也很好啊，比起别人，我的屋里人最少呢。”代善不以为然，也许他觉得我的想法才奇怪。 “说真的，你能不能做到终身只要我一个？”我认真地问， 新婚之夜，我便突兀地问这个问题，代善一时之间有些不知如何作答，怔了一怔，思索着答道：“涵儿，我以为你是玩笑，要是认真的，恐怕你要失望了。” 虽然早已经是预料之中的回答，但是心还是蓦地一沉，静静地望着他：“你就不能让我不失望么？” “不能。”代善声音虽然微弱，却是不容置疑地说。“涵儿，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自幼生长在这样的人家，应该知道我们的责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太太，太夫人都盼着多子多孙，还要我多收几个呢。凭我们的一己之力，就是不想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呢？况且就算我不再娶，别人自然要议论你，再退一步说，就是我们不管这些，别人也会非议我们贾家，我是贾家子孙，怎么能做这样的事，让老爷太太烦恼？” 代善的话夹杂着一丝叹息，不能不说是不推心置腹，我无可回答，道：“我都知道这些道理，不过今天是我们结发的日子，我要你给我一个承诺。” “我贾代善对天起誓，既订终身，以发为盟，只以涵儿为重，绝不让任何后人鐕越。不对她做任何亏心之事，青丝结，永不负。” 我不能希望得到更多了，这是代善一个侯门公子能做的极限了，我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遇到他是我的命，我只有认命。我不知道我应该高兴还是悲哀，只觉得一阵寒冷从心底升起，只想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永远不要想尘世侵扰。 片刻，我只觉炙热的嘴唇贴近了我，似乎像一团热火能够很快融化坚冰，我沉浸在这漫天匝地一般的柔情之中，什么也不去想，也不去听了，昏黄的烛火在龙凤祥和图案的烛台上摇曳，照耀得屋里分外迷蒙，接着这一点迷蒙也没有了，变为了深沉的黑夜。 一丝曙光透进了房间，映射在大红罗帐中，我朦胧醒来，还感受到代善温暖而柔和的气息，倦倦地又想睡去，似乎要把这一刻无限地延长，心里却陡然一动，今日是新婚第二天，还要早早地到上房请安敬茶呢，千万不能叫公婆说不是。 想到这里，睡意立刻都消散得无影无踪，头脑一下子清醒了，看代善还是沉睡的面容，便自己轻轻的起身，要披上床边架子上搭的小袄，不想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了：“这么早？” 回过头，是代善那双明亮的眼睛在看着我，充满了柔情，我不觉也笑了：“还早么，天已经亮了，还要早起给老爷太太请安呢，今天可是我当了新媳妇的第一日，可不能叫人家笑话。” 他磨着我的脸颊：“知道你是个大贤大德的，我自然不能拦着你。只是心疼你这么早起，一会还得亲自下厨做菜去。” 我笑着握住他的手：“我不累，听你这么一说，我就舒服了。” “那我以后天天都说好听的话给你听，好么？” ”只怕你天天说，日子一长就烦了呢。”我笑着轻轻挣开他，”真的到时辰了，可不能误了。” 代善笑着，也起了身。我穿上衣服，打开房门，院子里正在洒扫的几个丫鬟立即都听见了，忙向上房右边屋子喊道：“云晴jiejie，大爷和奶奶起来了。” 云晴，灵芳几个忙赶过来，笑道：“大爷和奶奶这么早，我们刚才还说过一会叫呢。不想已经起来了。” 我笑道：“这头一天怎么能迟到，也太没有规矩了，你们快给我准备衣服去。” 云晴笑道：“我和素绢，灵芳才在右边屋子归置东西呢，在家准备的进见礼物也都打点好了。奶奶别急，时候还早。” 灵芳端了热水进来，服侍我洗脸，我想起紫箫她们两个，便问：“紫箫她们呢？” “刚才还在的，一转眼不知哪里去了。” 云晴话还没完，只见紫箫和桐筝两人掀帘子进来了，一人手上还端着一个小碗，代善不待我说，便问道：“你们一大早做什么去了？今日一早奶奶就要上去敬茶，就找不见你们影儿。” 两人并不惊慌，许是代善对这两个从小服侍他的丫头平时也很和蔼，故此桐筝只是笑着说：“太夫人赏的人参，叫给大爷和奶奶熬了喝。我和紫箫怕他们熬不好，到厨房去亲自做的了。刚熬好的。奶奶快趁热喝了吧。” 说着紫箫就端了过来，本来这熬人参等等都是厨房的事，用不着她们亲自动手，想来是为了讨好我这个新进门的主母，所以才下厨的，我留神一看，紫箫穿着一件浅红色掐金芍药花的小袄，虽然是红色，却淡淡的并不抢眼。衣袖还有一点的湿，显然是刚才下厨弄的。桐筝穿着一件紫红云霞纹袄，十分艳丽，一看就是根本没做什么的样子。 我放在心里，没说什么，端起一碗参汤，慢慢地喝了，说道：“沁瑶，去回太夫人，就说给太夫人谢赏，一会就过去请安。” 沁瑶答应着去了。桐筝见代善还没盥洗，忙殷勤地上来要服侍，我道：“桐筝，你来给我梳头，听说你是最会这个的。让我今日也见识见识罢。” 桐筝伸出的手讪讪地缩了回去，转脸忙笑道：“奶奶说笑了，我的那些小玩意怎么能入奶奶的法眼，奶奶不嫌我手脚粗，就是了。” 说着便过来给我挽发髻，紫箫一直默默地站在旁边，待桐筝过来给我梳头，才上前服侍代善盥洗。 梳洗毕，云晴早已拿出衣服，一袭大红百蝶牡丹织锦衣裙。我望着镜中的自己，宛然已是少妇的模样，我从此之后，就已经不是那个史家的小姐了，嫁为人妇，相夫教子，摆在我面前的，是截然不同的，漫长的生活了。 代善穿了了一袭藏青色长袍，越发显得英朗深沉，比从前平添了许多成熟的气息，望着他，我觉得心中的忐忑消失了，在他身边，像是有了永远的依靠感，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终身有托吧。 代善发觉了我的目光，笑道：“发什么呆呢？” 我醒过神来，也觉得不好意思，微微一笑，代善见左右正巧无人，便附耳低声笑道：“永远看不够我是不是？” 我笑着打他一下：“自作多情，谁稀罕。” 代善笑着，还要再说，看见云晴等进来了，便咳了一声，只用目光看着我，我故意转过头，向云晴等说：“快走吧，” 快到上房了，我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忐忑不安，这是我新婚之后第一天和公婆见面，虽然说见过一次，但是毕竟我现在身份不同，不是从前当小姐的时候，已为人妇，不知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