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结怨

    史毅正好在家，听见召唤便赶过来，几日没见，我看他虽然似乎脸上有了些光彩，但是眼角眉梢依旧有着一缕深藏的忧郁。自从明霞进门后，他倒是比从前安生了许多，在家的时候也多了起来，终日在房里陪伴着明霞，我见他其实是个很有兴致的人，这几天和明霞弹琴下棋，闲了还作诗作画，我不由得暗暗叹息，想来原是一个英气勃发的公子，却被感情折磨的这般无奈。不知明霞能不能给他带来真心的安慰？

    “老爷，叫儿子来有什么事？”

    “有件事要问问你，你可见过六品典仪，孙家的公子？”

    “我没大和他来往过，但是在京中也是名声在外，无人不知的。他家出身卑微，前几年不知做了什么营生，暴发起来，家里倒是极有钱的，又不知怎么钻营，弄了个六品官，现在贾府门下走动。我和卫公子、贾家公子们都不和他往来的，只是听说他家也常到贾府去请安。”

    “你既没见过，那家公子可也了解？”

    “我虽没见，却是无人不知，那孙公子自幼不喜读书，终日眠花宿柳，仗着家中有几个钱，至于欺男霸女，无所不为，只是他倒是侥幸，出了两次事，都拿钱了解了。这些太太在里头虽然不知道，外面可是人尽皆知。”

    刘夫人看着潘姨娘，此时却不说什么。潘姨娘掩盖不住失望的表情，看我和史毅的眼神透着一丝怨毒。我暗笑她的愚蠢，难道为了富贵，就连女儿也不顾了么？

    “既然如此，你成日在外面的，想必说的不错，这门亲事断断做不得。凡事嫁女聘妇的事，家里富不富贵还在其次，就是穷，只要孩子好，肯读书上进，就是了。左不过雅儿年纪也不大，只要留意着，还愁没有好孩子么？”史端说着，又向潘姨娘道：“你也心里别着急，听风就是雨的，忙什么？还有你太太呢。”

    潘姨娘只得答应了一声，刘夫人正吩咐传饭，忽见丫鬟进来说：“衙门里派人来，说有要紧的事，请老爷赶紧过去。”史端听了忙道：“快给我取衣服来。”

    众丫鬟自然一阵忙乱，取衣服，传轿子，史毅等着送走了史端，便道：“儿子也就回房去了，太太请用饭罢。”又转头向我道：“二meimei，我的那班小戏子新演出两出戏来，后日请meimei也过去看看，有一个弹琴的，凑了西厢记的琴挑，续琵琶的胡笳十八拍，新奇的很，meimei一定喜欢的，顺道也告诉三meimei一声，叫她过来玩玩。”

    我笑着答应了，目送他出去，一回头，只见角落里潘姨娘的眼神还在冷冷地盯着我，我不由得仿佛打了一个寒颤似的。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恐慌。

    史毅请我看戏，不正是红楼中贾母记忆犹新的事吗？看来这戏一定挺精彩的，后日吃了早饭，我便来到史毅夫妇的院子，只见那边有几个小戏子正在张罗准备，雅润还没来，我见史毅正在那里闲看着，便走过去笑道：“哥哥现在有兴致多了，不像从前总不在家了。”

    “meimei又拿我取笑了，正是呢，我还想着要问你，那日老爷叫我问孙家的事，可是要给三meimei提亲？”

    我点点头，史毅又道：“幸亏没成，不然三meimei一辈子可就苦了。”

    我趁机问道：“哥哥，你可是和翰林院修撰卫家的公子常常在一处的？”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我们都是极好的。”

    我便把雅润告诉我的一一向史毅说了，虽然雅润不让我告诉别人，一来她是害羞，二来怕别人知道了闹的满城风雨，如今我只对史毅说，也是想请他帮忙的意思，想来也是无妨的。

    史毅听了，先是惊讶地笑了，道：“三meimei这个小丫头，不声不响的，到给自己找了个好婆家。”

    “我也这么说呢。”我笑着；“只是哥哥，也莫要责怪她，若是这卫家的公子真的好，也是三meimei一生的幸福。我们看着也是高兴的。”

    “只是这事也不大好办，老爷太太知道是三meimei自己看中的，必是觉得没了规矩，若是不说，又怎么能促成这事？”

    “我也没有主意，只好等等再看罢了。”

    “我和卫公子极好的，哪天我和他透透话。”史毅还没说完，一个丫鬟从东厢房探出身说道：“大爷，霞姑娘有些头晕，找大爷呢。”

    史毅听了这话分外着忙，道：“meimei到你嫂子那里去吧，你嫂子正盼着人来说句话呢。”就匆匆到东厢房去了。

    我看他对明霞这么上心，不禁想着周绣不知现在是什么样子，自从明霞进门，看她倒还一直是沉稳的，也许她还为自己减少了些许内疚而释然吧。心里一边琢磨，一边就进了周绣的屋子，果然见她手里拿着一本书，坐在窗下的一把花梨木椅子上，却像是似看不看的，心不在焉地不时望望左右。我笑道：“嫂子好清闲。”

    “二meimei来了，快坐吧。”周绣忙起身招呼我，又向兰珍道：“倒茶来。”

    我坐在周绣身边的椅子上，留神打量她，看她虽然还是忧郁的神态，气色倒是好了些，脸上也有了红润，便笑道：“几天没见，看嫂子身子还好。”

    “我也觉得有些精神了，不像从前懒怠见人，正想找meimei去说说话呢，meimei自己就来了。”周绣笑道。

    我看她一身雨过天青色长裙，十分素淡，头上只插了一支素白银簪，使我想起了那天她送给德润的那支玉簪，便笑道；“嫂子，这支簪子单薄得很，嫂子应该戴一支鲜艳些的，显得气色也好。”

    “我家常戴的就是前日送给jiejie的那支，别的都收在箱子里，我也懒得叫她们翻去，只有这支银簪子在外面，就胡乱插上了，左右我也不大出门，这也是一样的。”

    此话倒是真的，我自从来到这里，一直见她只戴着那支白玉簪：“嫂子那支簪子既然是家常戴的，戴习惯了，就自己留着也罢了，拿别的东西送jiejie也是一样，都是心意，jiejie都会知道的，何必非送那个不可？”

    周绣闻言一怔，欲言又止，我心里有些跳，想着她要说出什么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