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搭台看戏
也许,道爷他是一番好意。 从前的事对李爷来说,就像一场梦魇,活得太过痛苦了,不愿他再去回想,再去经历那些痛苦。而对一个只有半颗心的人来说,想要把失去的记忆找回来,这是不可能的事。 除非有奇迹发生,但李玉向来不相信奇迹这种东西。 而道爷此时此刻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阻止小爷子造下更多的杀孽。他一直在找药,寻找灵药,寻找给弟子补心的奇药,他相信把心补好,一切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小爷子的事,只允许他告诉他,不容许任何人来插手。这是他的自私,也是保护对方的一种态度。 他深信,那一天迟早会来的。就如同他深信小爷子无论变作什么样子,对他这个师父,这个恩师,永远没有加害之心一样。反之,他亦没有。如果有一天要他在自己的生命和小爷子之间做个选择,他会毫不犹豫选择牺牲掉自己,而去保存小爷子。 李爷没有问他为什么,让他走了。 道爷回到自己的营帐里,用羊奶喂饱了孩子,哄他睡入了梦乡,自己一个人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有时候他也会犯迷糊,会思,会想,会不安,这么做到底是不是做错了? 在萧天佑误认小爷子的时候,他就应该把他带走,不再让他卷入政治的腥风血雨之中。又或者在小爷子和杨文广对峙的时候,他应该站出来把杨文广杀了,可是他都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做,一直在保持沉默。 因为秋娘曾经说过,她欠了杨六郎一份人情。而他早觉得亏欠了秋娘母女太多,秋娘欠下的人情债,也等同他李玉欠下的,他应该还,也必须还。所以,趁着军营闹哄哄的时候,他把杨文广给放了。 他也知道杨文广这么一走,小爷子的事,必定公之于众。可是他没有时间了,再找不到补心的药物,说不定小爷子哪天把现在发生的事情也会忘掉。 这种担心并非没有缘由! 李爷的半颗心由龙气维系着生命,但天下间的龙气如今都被道爷引入了他的体内,毕竟这股力量乃庞大的,无论一个人的潜能有多么好,也容纳不了全天下的气息,尤其是龙气。 这股力量亦生亦死,什么时候反弑,他也不知道,得看小爷子的造化。 睡不着的人,不止他一个。 李爷动了动身子,他的心还是空荡荡的,宛如一张白纸。他不明白,每个人都有一颗完整的心,但为何偏偏他只有半颗。曾听老人说,没有心的人是会死的。 商周时候的比干,便是被妖妃妲己挖了心才身亡,可为什么偏偏他自己却还活着? 杨文广翻来覆去,躺在榻上,怎么也无法让自己的心静下来。望着营帐外的圆月高悬空中,是那么的洁白无瑕,可为什么人的心不能够像月亮那般简单呢? 道爷为什么要救他?此人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而李爷,他亲眼看见他死了,是他亲手杀死的,今天为什么会死而复生,这种种的种种,一切的一切,就像谜一样困扰着他,令他无法释怀。 如果对方把这件事告诉了太君她们,今后他杨文广还有何面目立足于天地之间,甚至是如何在杨家待下去?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翌日一早,太君下令,大军拔营进关入城,与雁门关里的守将会合,共商守城大举。天方破晓,就听帐外战鼓雷天,把个杨文广给惊醒了。他忙翻身下榻,匆匆穿上鞋袜,跄出帐外,远远地便看见士兵们忙成一片,有的拆营帐,有的搬钱粮,还有的提家伙上战场,场面要多乱有多乱。 这什么情形? 他糊涂了。 原来老太君正下令准备拔营入关,辽国的人马早将大营团团围住,对方号称二十万的雄师,而营中的杨家军算上杨家一众老幼,也只不过一万零六百多人,这个天壤地别的数字一旦激战起来,无非是以卵击石。 文广作为此路兵马的元帅,他有权处理一切突发状况,准备去中军营帐和太君等商议排兵布阵的事宜,刚至门口,手中拽着营帘还没有进去,就听得一名小兵偷偷与同伴说话的声音飘入耳朵:“契丹人真是混蛋,杨元帅人死都死了,却连个尸体也不肯放过,真真是畜生啊!”
文广一听,但觉奇怪,在这军营里头只他一位元帅,哪里又来了另一位杨元帅,而且这人也姓杨,当即拽住了那开口说话的士兵询问:“你刚刚在说什么?” 小兵见是他,立即吓了一大跳,身体颤若寒声:“元……元帅,小……小的没……没有说什么呀?” “还不老实!”杨文广扬手欲揍他,这小兵怕了,这才把实言相告。 原来大辽军队一早就来了,把杨家军围在十箭之内,围而不攻,让人在阵前垒搭一座高台,上架着杨宗保的尸身,底下堆满了枯柴,并且放出狠话:杨家要是不投降,就把杨宗保的尸体当众焚烧。 文广听得此节,当真又惊又怒,父亲被敌人害死,不能替其报仇雪恨已是窝囊之极,如今竟连尸身也是保护不全,为人子嗣如此的不孝不顺,还配当什么杨家的传人,回营房取了自家兵器就要去找辽人拼命。 桂英知道了这事,当即前去阻止儿子:“文广,休要犯浑,这是个计,你可不能上当啊!” 文广哪里肯听,父仇不共戴天,势要把遗体夺回来,要是夺不回来了,此生誓不为人。桂英又气又恼,气儿子不生性,恼他身为主帅竟意气用事,置三军存亡不顾。 丈夫的遗体,作为妻子的桂英如何不想去夺回来? 但她晓得大义在前,不能犯浑,不能不顾全大局以三军将士身家性命来图儿戏。这阵势辽人早摆在那了,把他们围而不攻,主在目的便是要激怒杨家人出去抢夺宗保的遗体,进而落入敌人早已布下的圈套之中。 这一点,杨家的其他人也都看了出来,并没有上当。只有文广年少轻狂,沉不住气,说什么也要把父亲遗体夺回来好生安葬,不能让父亲死前受辽贼奚辱,死后再辱一次。 银枪挑开母亲的手臂,夺路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