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回 年初二，走亲戚】

    大年初二，女儿回娘家，小孩子自然跟着娘亲回姥姥家。成婚之后的男子也需跟着婆娘回娘家，所以梅大毛和朱香兰的目的地也是在朱家寨，一家子同行。换做往常，可以借辆马车，但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要走亲戚，自然借不到，只能走着，好在并不是很远。

    这么一大家子，浩浩荡荡，看起来很是壮观，颇有些“超生游击队”的感觉。

    梅荣华和朱香兰走在队伍的最后，两人似乎都有些不太愉悦，至少不像前面几个娃子雀跃。各怀心事，互相沉默。

    梅荣华想的是，当初自己在朱家寨大半年，见过姥姥多次，她是个很牛劲的老太婆，年纪虽然大了，但是脾气依然和年轻时一个模样，真真可以说是“一言不合，焚琴煮鹤”，所以是绝对不会受儿媳妇的气。就是这么一个老太婆，虽然表现的很强势，很孩子气，但从内里，还是孤独在作祟，老伴死得早，女儿一个个出嫁后不能陪在身旁，儿子分了家，守着的小儿子朱喜富是个老闷蛋，是个怕老婆的货色。故此，孤独总是难免的。姥姥已经没什么稀奇的，表哥还是可以见上一见的。

    朱香兰想的则是，家里的奶奶身子骨好些没有，当初送她过来梅家的时候，奶奶执意要来，让她心里头又是开心又是难过，近些年，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她总是会出一些毛病的，腰腿疼、哮喘、染上风寒，药成了家常便饭，还得照顾年幼的小孙儿，日子实在好过不到哪里去。

    走路，一个人走的时候，觉得时间过得真慢，怎么都走不到地儿；有人陪着一起走，会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好像还不尽兴就已经到了。

    老人一般都是跟着小儿子过日子的，既然是来看姥姥的，那自然就来到了小舅朱喜福家里，小妗子张氏领着表弟表妹回了娘家。

    不过迎接梅家人的，可不仅仅就朱喜富一个人，而是几个姨妈和数不清的表兄弟姐妹，少说也有十来个。

    姥姥王氏是最开心的，几个女儿都回到了身边，而且各个都吃的胖乎乎的，当然，从前吃头最好最胖的大闺女瘦下去不少，让她不免有些心疼，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问道：“大妮子，你这是咋了，梅家不叫你吃饭虐待你还是咋了，咋能瘦下去那么多！”

    一听姥姥喊朱氏的称呼，梅荣华笑了，看来不管多么大的女人，在娘亲面前都是长不大的妮子，这么一想，如果姥太尚在人世，称呼姥姥，肯定也会是妮子。

    说真的，前世今生都喜欢热闹是真，可是热闹也仅限于熟悉的人，一堆陌生人就算再热闹，也不能随心所欲，不能无所顾忌地释放。所以啊，面对一大帮表兄弟姐妹，梅荣华显得很冷淡。

    稍稍接触一下，几个姨妈就是在在普通不过的妇人，没有朱子涵他老妈有意思，所以她一个人闪了，七拐八拐，来到了朱子涵的家门口，村子里的路早已经被她摸熟了。

    “对哦，我来走亲戚，朱子涵这小子肯定也跟着他老娘去姥姥家走亲戚了。我这脑子！”

    梅荣华拍了拍脑袋瓜，有些懊恼自己的愚笨，刚想转身离去，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荣华，来啦，你子涵表哥跟着他娘走亲戚了。家里都来了吗？”

    朱喜旺洗漱的胡茬子看起来很性感，瘦瘦高高，明明一个农家人，看起来倒活生生像个城里人。回来家里之后，身子养得比先前壮实了不少。有道是男人四十一朵花，现在的朱喜旺正是花开正旺的时期。对他，梅荣华有种本能的亲近，既是自己的四舅舅，又是未来的公公，慈眉善目，为人和善，没有分毫别人眼中所说的商人的老jian巨猾。

    梅荣华说道：“都来了，姨妈和表兄弟姐妹都来了，可热闹。四舅要不要过去？”

    朱喜旺摆摆手，说：“还是算了吧，我就是浑身懒得慌，不想出门，才没有跟着你四妗子去，头疼的厉害。”

    就因为懒得烦？一年一次走亲戚的大事就这么推了，而且朱子涵他娘还愿意？梅荣华把这念头理了理，觉得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这种时候，别说你头疼，就是头烂了，该去还是得去，而他偏偏没去，再想想崔氏一族，也就通了。书香门第总是有些看清商人的。当初如果不是崔氏夜奔，崔家是不会松口把女儿嫁给他这么一个只会做生意不会种庄稼的小子的。

    这么一想，朱子涵他娘还是挺潇洒挺辉煌的。

    “四舅，等子涵表哥和舅妈回来，给他们说一声，我来过，挺想他们的。”留下这句话，梅荣华便告了辞，毕竟差不多要吃晌午饭，回去的晚了，恐怕都以为自己被拐卖了。

    王氏受了头，象征性地给这些外孙和外孙女发了压岁钱，便张罗着摆饭桌了。有个规矩，家里来亲戚，剩菜是万万不能端上桌的，所以年夜饭剩下的再多，也只能自家人慢慢吃掉，重新做新的给亲戚。这些都是小妗子临走之前做好的，梅荣华吃着味道跟朱氏差的不是一点两点，自然也没什么胃口。正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大妮子，荣华今儿个是咋了，一声不吭的，吃饭也不好好吃，没一点笑脸，是不是你跟世安哥咋哩她了？”王氏明显感觉到了这个外孙女的状态，众多孩子中，就她一个闷闷不乐的，看得再清楚不过，禁不住问道。

    朱氏说道：“别搭她腔，这妮子脾气赖的很。谁知道又咋的了。不过心眼好，不一会儿就好了。”

    这个还真不怪梅荣华，小女娃心里头装的事太多，对这些嘻嘻哈哈的表兄弟姐妹不感兴趣，大人的话题也多是八卦绯闻，实在无聊，她便开始盘算起回家后怎么实施计划，对，就是报复流言的源头。到底怎么报复呢？怎么样才会显得自己不残忍，又恰到好处地达到效果呢？

    这么一想，在旁人看来，倒是她傻气十足了。

    这趟亲戚走的，一个字：累，两个字：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