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回 一幅画，一两银】
要说周围几个村子，做毛笔最好的是谁，必然是灵泉村胡老头子，本名胡云汉，人送外号胡老汉。有道是，人生七十古来稀，这胡老汉几年不偏不倚六十九。 胡家世代做毛笔生意，祖传下来一道绝活，做出来的笔，质量上乘，美观舒适。用梅荣华的话来说，高大上！胡老汉就是笔界的乔布斯，胡家毛笔就是毛笔中的苹果。 自然而然，黄鼠狼被梅世安拎到了胡老汉，揣了一两银子回来。一只纯狼毫笔，做得再差也能卖个二三两，做的好了，十两银子都有可能。所以，双方得利，你好我好。 因着提到了毛笔，梅荣华心里头那股子书生气蠢蠢欲动起来，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大学本科毕业，看过的书，背过的诗歌，随便拎出一样来，可都不是小事。 女子自然是不能上学堂读书考功名的，可哥哥弟弟行啊。掏钱上学堂，就免了，毕竟家里条件不好。但她完全可以当起这个老师，偷偷摸摸培养几个人才来。也算没有白来，也算给这个家做出了贡献。 “姐，你弄个棍在地上划来划去，都画的啥？” 见梅荣华弄个枯枝，在地上乱画，梅家兴凑上来，颇感兴趣地问道。梅荣华继续写自己的，头也没抬，自顾自地嘟囔道，“繁体字写起来果然是比较麻烦的，当初古代汉语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好好学呢。” 梅家兴自然不懂她说些什么，只是听到其中有个“字”，便兴奋道：“姐，原来你会写字啊，谁教你的，教教我呗？我还想考个状元当当哩。” 梅荣华哈哈笑了：“状元？你想太多。” “这有什么多的，谁没有点梦想。当初子涵表哥背着你跟我说，他以后就必须得当个状元，骑着高头大马，把你迎进门来。还说什么春风啊得意啊……” 梅荣华脱口而出：“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枝红杏出墙来。”梅家兴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第一句好像是这样，第二句不是这样。” “第一名叫状元，第二名叫榜眼，第三名叫探花。” 梅荣华摸着下巴，像是自言自语，又看着梅家兴，“小弟，我觉得探花这个名字好听，你想不想当？”说到这里，她响起小李飞刀——李**李探花。心头荡漾起一阵儿爱慕来。 “不干！”不等她继续说，梅家兴立马就撂挑子生气了，一脸的不满，嘴巴撅着能挂下拖油瓶，“不当酒不当，要当就当第一，底下的有啥意思！” 梅荣华怔了一怔，不曾想自己这屁点大的小弟竟然这般野心勃勃，胸怀大志，便安慰道：“好好，要当就第一名，当那个什么状元。子涵表哥偷偷教我认过一些字，我干脆把它们都交给你，这样不用去学堂就能学到，你愿意不？” 梅家兴使劲儿点了点头，方才那一股愠怒也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小脸通红，满怀期待。 小孩子，脑袋瓜子好用，记忆力非常强。梅荣华把最基础的字，也就是“金木水火土”之类的统统交给了梅家兴，谁知他竟然都给记住了，这让梅荣华有了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的想法，难不成这小弟将来真成了一国状元？ 当徒弟的愿意学，那做老师的岂有不愿意教的道理。所以，造成了现在的和谐局面：梅家兴求知若渴，梅荣华倾囊相授。 任梅荣华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就因为自己忽然之间的想法，开玩笑一样的举动的，给梅家培养出了一个状元郎，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年关将近，商业活动极为火爆。相对于县城里，农家有一种独特的模式——货郎担。顾名思义，就是由货郎担着各色各样的货物，到处走动着叫卖。梅荣华因此得了一种赚钱的法子，就是把自己动手做的东西卖给货郎。因为货郎并不是纯买卖，而是作为一个中转站，收南边的东西卖给北边，收这个地方的特产卖给另外一个地方，从中赚取利润。 农家的很多妇人会选择用自己做的鞋底子或绣得花样子换取日常用品。比如这冬天里脸部保养用品——锭子油。 说到这锭子油，长短和粗细和拇指差不多，是白色膏状物，抹在皮肤上，相当于附上了一层油，让肌肤保持润滑。因为物美价廉，这锭子油在农家是畅销货，更好的雪花膏、回春饼之类，只有县城大地方的富贵人家使唤得起。 太阳高照，晒在身上很暖和，一群人围着货郎，唧唧咋咋说个不停，多是妇人，旁边还站着一些笑眯眯专门看妇人的男子。 梅荣华踮着脚尖，挤在人群里，把手中一卷纸地上前去，引得周围人很是感兴趣，一个小女娃子能卖什么东西，家里大人也不在跟前。 这货郎也是好奇的很，接过纸卷之后，伸开来，眼前一亮。走南闯北，这货郎是个识货之人，这副画作看似简单，实则意境极其旷远。 要说什么画，就是一副标准的国画：白茫茫世界，山峰点点，红梅一枝，盈盈落雪，一人一舟一蓑笠，江中垂钓。画幅右侧五排蝇头小楷，自右向左分别为：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山雪。诗尾没有落款。 “一两银子。”这货郎当场扬起一根食指，声音响亮地说道。他这么一说，惊得周围人个个长大了嘴巴，下巴都要掉了。 随便一幅画，周围人也看到了，不过就是一张白纸上随便画了一点墨汁，写了几个字，就一两银子，跟做梦似的！ 梅荣华笑笑，心想这货郎并没有因为自己年幼就胡乱开价，她心想着就算不给千把文钱，至少要给个几百文，谁知他一张嘴就给了一两银子，开心之余也不忘揣度一番，恐怕他转手的时候赚得更多。 “这到底是啥东西，咋就值一两银子？！” “我滴个老天爷，一张白纸一两银子，等回到家我也弄几张白纸，叫我家男人在上面涂涂画画！这样还真能发财呢！” …… 一时间众说纷纭，不过黑黝黝的年轻的货郎也不多说，只是笑着，小心翼翼把画收起来，递给梅荣华一两银子。不消半天功夫，梅家小女儿一幅画卖了一两银子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灵泉村，甚至连周围的村子都又不少人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