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回 梅大毛，怕亲事】
正在忙活的梅世安和朱氏并没有停下来。 满脸汗水的梅世安，牵着牛，挥着鞭，袖头在额头上一抹，看向朱喜旺，乐呵呵地说道：“喜旺，以为你过几天才来，咋今儿个就来了，你看正忙活着哩，都没办法招呼你。” 朱氏说道：“喜旺，来，钥匙给你，正好载着荣华跟家兴回家。” 来到地头，马车停下，朱子涵刚一下车，立即就朝着梅荣华飞奔过来，到了跟前气喘吁吁。 梅荣华说道：“子涵表哥，跑这么快做什么，后边又没疯狗追你。” 猛喘了两口气，朱子涵舔了舔嘴唇，一双眸子看着梅荣华的眼睛，点着头说：“没有疯狗追。” 朱喜旺不顾朱氏和梅世安的反对，拴马之后，捋了袖子，就来到田里帮忙，两人耐不过他，只好任他一起忙活。 朱氏一边撒种，一边问道：“喜旺啊，这才下过雨，路上净是泥巴，咋不等天晴了再过来？” “今儿个清明，过来给咱爹烧纸是一，还有就是把子涵送过来。” 朱喜旺也非常利索地撒着种子，回道，“子涵跟荣华这俩孩子，既然定了亲，我跟他娘商量了，让他俩一块长大最好。你家的孩子多，在这一段时间，等过段时间，去我家。” 虽然农家大部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感情还是比较看重的。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包办婚姻下的两人产生了感情。所以一般情况下两家人订了娃娃亲，就会想办法，让俩孩子从小就腻歪在一块，也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以后的婚事自然水到渠成。 朱氏笑道：“瞧你说的，都八个娃子了，多一个不嫌多。” 一旁的梅荣华听得心里头颇滋润，表哥来到跟前，以后一块过日子，必须好好****，一想到这么萌的正太君，她就忍不住想笑。甚至有些觉得，这老天爷还挺公平，让你失去一些，也必然让你得到一些。《圣经》说：当上帝关了这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这句常常被当做心灵鸡汤哲理名言，听得人耳朵起了茧子，当初梅荣华不屑一顾，现在她深以为然。 梅家兴说道：“子涵表哥，以后我们三个睡一间屋子。” 朱子涵笑笑：“好，我也想和荣华表妹睡一间屋子。” 站在一旁的梅荣华表示很有爱，这么小小年纪，一起吃一起睡，简直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有那些思想龌蹉肮脏之徒才会多想。紧跟着，她禁不住憧憬了一番那啥啥；再紧跟着，梅荣华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能够纯洁到天荒地老的，才是真爱。 梅荣华说道：“小弟，子涵表哥，你们能不能矜持一点？” 梅家兴歪歪头问道：“矜持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这问题让梅荣华愣了一愣，关键是，梅家兴小朋友问的是好吃吗，而不是能不能吃。想到这里，梅荣华自行补脑，小孩子果然天真可爱，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岂不是世界的太多东西都可以吃，比如节cao。 朱子涵拉着梅荣华和梅家兴，来到了河堤上。 灵河弯弯曲曲如一条水蛇，睡眠有野鸭在上面打水漂，白鹭扑闪着翅膀，有渔人划着小船，撒网捕鱼，船头还站着一排鸬鹚。这些鸬鹚脖子上都拴了红绳，不时跳进水中，嘴里咬着鱼儿上来。 “荣华表妹，你喜欢吃鱼吗？”朱子涵回头看着她问道。 “喜欢吃是一回事，吃不吃得起是另外一回事。从主观上来说，我还是挺喜欢吃的，但是客观上不太喜欢。”梅荣华瞎扯一统，望着河水回答道。 “要是你喜欢，以后我给你钓给你吃。”朱子涵一本正经地说道。 “表哥，我喜欢吃，我可喜欢吃了。”梅家兴拉住朱子涵的胳膊，兴奋地满脸通红，好像宣布什么好消息似的。 …… 晌午点的时候，几个人吃了些干馍馍，喝了一些河水，算是吃了中饭。 不过梅荣华终于有机会来到了河边，河水清澈见底，有很多小鱼儿游动，水底有水草轻轻摇曳，河螺和露头的河蚌，都使得这河水充满了灵性和生机。掬一捧，便能啜饮，河水很甜。 尽管很想留在河边玩耍，但是朱氏和梅世安坚决不同意，限制几个不干活的孩子，不能离开大人的视野。梅荣华也只能作罢，等年龄长大一些，再来不迟，毕竟如果以后不出意外穿越回去，那待在农家的时间还很长。 田里，梅世安牵着牛，朱喜旺和朱氏跟在后面撒种，速度很快。 “大姐，世安哥，给你们说个事，还是喜事。”朱喜旺忽然开了腔。 “啥喜事？”朱氏连忙问道。 “大毛今年虚岁十二了吧，虽说里成年还有几年，但是也该说个亲事了，早早定住早安心。” 朱喜旺朝站在犁上的梅大毛看了看，继续撒着种，说道，“大姐，咱村里的朱千里，还记得不？朱千里跟他婆娘早早死了，留下几个孩子，老大是个女娃子，都是千里他娘一手拉把大的，十一了，人长的水灵，干活勤快，我想给大毛说着。毕竟这便宜不能叫外人赚了。” “那闺女现在多大了？”朱氏听得满脸喜悦，连忙问道。 朱喜旺说道：“比大毛小一岁，虚岁十一了，不过这闺女懂事，熟的早，身子都快长成了。你跟世安哥要是有意思，赶明儿我让子涵他娘领她过来，叫你们看看，要是相中的话，咱就定下来，甚至买过来童养媳都不成问题。那老婆现在也老了，身子不比从前，前几天还问我有没有合适的人家给他家的大孙女说着。” “爹，娘，我不干！” 梅大毛一听着了急，从犁上跳下来，撅着嘴，犟着头说道，“我不要童养媳，等长大了，我自己有本事娶媳妇儿！” “还长大了有本事，叫你自己说，几年多大了？” 梅世安手里的鞭子指向梅大毛，怒气冲冲地说道，“你在家里还是老大，天天跑得没影儿，干活没一哈，这会儿长鼓起了？我跟你说，这事儿，你说的不算！不搭你腔，你光棍一辈子！” 一般情况下，家里的老大就要担负起“第二爹娘”的重任，就是爹娘在的时候，帮忙解决家里的事务，照顾弟弟meimei；爹娘不在的时候，凡事兄长做主，维持一家的秩序。 但是梅大毛在这一点，做得非常不够格，每天领着几个弟弟跑的找半个村子还找不到，对家里的大事小事不cao心，俨然没有什么兄长的风范。 梅大毛手在鼻子上一横，气呼呼地说道：“打光棍就打光棍，我不要童养媳，我不定亲！” “喜旺，我看这事儿可以，赶明儿把闺女带过来，咱看看，要是不赖，就把这事儿定下来。”梅世安手里的鞭子在空中狠狠甩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爆响，他瞪了朱氏一眼，“都是你惯得，从小不叫干这不叫干那，现在狗屁不通，一点事儿也不懂！” 朱氏立马就不乐意了，死死瞪着梅世安，高声喊道：“啥我惯的，你摸摸良心。几个娃子小时候捣事，我要打，谁嘟囔着不让打的，特别是大娃子，你不是说他现在还小等长大就懂事了吗？现在咋又怪我头上！” 看两个人互相瞪着，眼看要吵起来，朱喜旺连忙劝道：“大姐，世安哥，还真别说，大毛还小着哩，慢慢就懂事了。”他转向梅大毛，说，“大毛，你说是不是？”再转向朱氏，“这闺女是真好，长得水灵，人勤勤，不疯实，不狂说话，要不理我也不会提这事儿。” “好，喜旺你这么说了，那肯定不赖。等啥时候，叫我瞅一眼，没啥毛病的话，咱就花点钱买过来。”朱氏看看梅世安，又看看梅大毛，最后长叹一声，缓缓说道。 梅大毛气得满脸涨红，拳头握得咔咔作响，嘴巴撅得能挂拖油瓶，眼睛眨巴眨巴，终于还是哭出来，径直走在地边子上，往地上一坐，抱头就哭起来，很是惨烈。 “狗熊家孩子，给我站起来！给你说个亲事，又不是杀你，地上都是泥巴，你就这么往地上坐，是不是衣裳多得穿不完，嗯？”朱氏放下竹篮子，走过来，扬起胳膊就要打下来，不过手停在半空，并没有打下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提起来，跟抓一只小鸡似的，在他屁股上猛地拍了几下，“看看，看看，沾得都是湿泥巴，打也打不掉！” 梅荣华心想，这几个哥哥无忧无虑的童年，是时候结束了。如果任凭这样下去，恐怕全部都会成为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人渣败类。如果大哥梅大毛的这件事还不能够让爹娘引起足够的重视，那她也应该有所动作，让几个哥哥觉醒了。 梅大毛非暴力不合作，因为说亲的事，死活不愿意干了，就在地边上站着，一副苦瓜脸，也不说话，这么呆呆站着。一直等到快要日落西山，播种了一半的土地，送朱喜旺驾车回家，一家人也都回到了村子里。 “哟，回来啦，刚才我看到你娘家弟弟从门前过，你看只顾着耕地，亲戚都没有好好招呼。” 走到街上，忽然一股半生不熟的声音响起，正是早晨碰到的大大娘孟氏。看到孟氏，梅荣华应激性地感觉到脸上有点疼，心里头骂着，这死婆子，竟敢趁着我不注意，掐我的脸。谁知道看到朱子涵之后，孟氏上来笑嘻嘻地捏了捏他的脸，嘴里还说道，“咦，这不是你娘家弟的娃子么，这熊孩子咋长这么漂亮！咱村里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娃子，长大了不知道迷倒多少姑娘家，肯定是个祸害。” 朱氏撇撇嘴说道：“大嫂，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啥祸害，长得漂亮就祸害了？照这么说，打扫你长得漂亮，打扮的也好，岂不是祸害了几个村子的男人？” 梅世安连忙吼道：“他娘，你咋说话的！” “好了，饭该凉了，不多说了。”孟氏转身之前，还不忘在朱子涵的脸蛋上拧一把，嘴里还嘟囔着，“这么好看的娃子，我一定得给他说个媒，娶个美媳妇儿，要不然就对不起这长相。” 看着朱子涵白里透红的脸蛋上被拧得红了一块，梅荣华不免一阵心疼，上来摸着问道：“子涵表哥，疼不疼？” 朱子涵吸了一口气，回道：“疼。” 梅荣华说：“疼你咋不喊出来。” “好了，好了，别说子涵了，上午她拧你的时候你咋不喊？” 朱氏回头把几个娃子看了一遍，最后把目光落在梅大毛身上，“大毛，我看你再撅嘴，再给我犟，到了家，我饭都不给你吃！饿死你个赖种，不知道一点好歹。” 梅世安说道：“啧，该管的时候不管，现在管不了了，再管还有个屁用。这些话要说在家里说，大街上说个啥，叫旁人听去，还不说闲话戳脊梁骨？” 朱氏有些愤愤地说道：“嘴皮子在人家脸上长着哩，爱咋说咋说，你能管得着？我教训自家儿子，那是天经地义，旁人没资格对着我说三道四。那些嘴巴不干净的，嘴巴上早晚长疮。” 梅荣华耸耸肩膀，表示非常无语，这两口子还跟小孩子似的，斗来斗去，你争我吵。不过对经历过现代社会爱情思想洗礼过的梅荣华，并不觉得诧异，甚至觉得这样挺好，夫妻**头打架**尾和，调剂一下也挺好。 梅大毛这一路上都憋着不说话，心里边有气，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发。回到家里免不了又被朱氏和梅世安一阵教训。 朱氏指着他的鼻子说道：“大毛，你是老大，地下的几个弟弟还有荣华，可都看着你哩，你这榜样咋当的？” 梅大毛瞪了梅荣华一眼，喊道：“娘，把荣华当童养媳卖给人家，你跟我爹愿不愿意？” “咱家不缺吃不缺穿，自然不会卖荣华。” 梅世安过来在梅大毛头上甩了一巴掌，怒气冲冲地说道，“要真是穷的吃不起饭，就是不想卖，也得卖了！不光荣华，你们几个谁不听话，就卖谁，都卖了清净！” “咋了，咋了，家里这么热闹。” 朱氏刚想再说点什么，门口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