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民国三十一年二月十四日（1）
“爆竹声中一岁除，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总把新桃换旧符。” 毛坨坐在梧桐树下的小板凳上，大声背刚学到的诗，胡长宁探头表扬一声，将一本画报扔下来。 顾清明从窗边看去，回头对上迷迷糊糊的妻子笑道：“这小家伙以后一定能成大器！” 湘湘翻过，听顾清明还在絮絮叨叨，将被子蒙过头，顾清明回头一看，哭笑不得，对着上那小山包握了许久拳头，还是悻悻然出门，和毛坨大眼瞪小眼一气，毛坨率先偃旗息鼓，带着沉重的表叹了口气，继续看画报。 这一家子真没一个正常人！顾清明再次慨叹，慢腾腾踱去后院打水洗漱。小穆回家过年，别人用不顺手，也懒得弄些闲人进来看笑话，只得凡事自己动手。秀秀从厨房探出头笑道：“姐夫，新年好！” 闻到香气，顾清明兴致勃勃道：“今天中午吃什么？” “你该问今天早上吃什么！”胡十围着围裙走出来，手上是一大碗面条，秀秀吃吃直笑，顾清明连忙擦干脸，带着谄媚的笑接过面条，一翻开，底下除了精，果然还有两个荷包蛋。这时，小满一溜烟冲进厨房端了碗面条出来，凑过来一看，哇哇大叫：“，你偏 秀秀嗤笑一声：“一直偏心你，以前怎么都没人吭声！” 顾清明得意洋洋地将荷包蛋挑出来放在面上，丢个你奈我何的眼神过去，准备回房间现世一下。。 小满气得跳脚，面条也懒得吃了。抓了一把红薯片就走，一路嘎吱嘎吱，当顾清明的咬。 听到顾清明的通风报信。湘湘顿觉解恨，立刻来了精神。随手披了件棉袍，准备去嘲笑那个手下败将。顾清明连忙拉住她，敲敲她脑门道：“今天是除夕！” 湘湘一拍头顶，开始翻箱倒柜，顾清明看得头疼。站在门口对着小满的方向唏哩哗啦一顿猛吃，三下五除二吃完面条，当然，还不忘将两个荷包蛋举得高高地，慢条斯理地咬。 他终于明白双胞胎老是闹腾的原因，一成不变的生活多么无聊，不嬉笑打骂，互相拆台，哪里会有乐趣。 毛坨左看看右看看。把画报放下来，蹦蹦跳跳跑来，把手举得高高地。要接顾清明地空碗，顾清明不好拂他好意。将碗交给他。目送小家伙宝贝一般送走，回头笑道：“真不知道他是谁的儿子。简直是天才！” 湘湘还在衣服堆里折腾，大冬天里忙得满头是汗，顾清明实在看不下去，随手翻了件藕色棉袄，将湘湘一把扯过来，掏出手帕抹去汗水，囫囵往上。湘湘满脸通红，眼睛亮晶晶地，似燃着两团小小火焰，顾清明心头一，双手扣在她手臂将她带到面前，以无比魅惑的嗓音附耳道：“这些天想我没有？” 自从顾清明主动申请调动到方先觉的部队，上个月便跟着第10军去了衡阳，两人经常分离，这一次却是最难受的一次，毕竟家里缺了那么多人，而且两人也算新婚燕尔。顾清明在方先觉手下如鱼得水，却也忙得厉害，到昨天晚上才得空回来过年，而湘湘也因为要值班，半夜才回来，两人都是倒头便睡，连话都没说上半句。 湘湘顺势靠在他膛，听着那如雷的响动，笑得无比甜蜜，顾清明立刻打蛇随棍上，用哄孩子般地温柔语气道：“既然想我，就跟我一起走吧，你不在子真难熬。” 湘湘到底没被他的甜言蜜语冲昏头脑，讷讷道：“我学业还没真正完成，许多国外援助的医生也需要我，你等等我，行吗？” 顾清明如同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又不能发火，只得拿衣服出气，将藕色棉袄扯下来，随手捡起一件青色呢子大衣丢给她，湘湘看到内衬，大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这个，太谢谢啦，打令！” 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顾清明心头怦怦直跳，浑似有一把火腾腾燃烧，为了掩饰自己的绪，将衣服夺过来一看，登时明白过来，迅速将衣服折起来，湘湘还想来抢，顾清明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压低声音道：“如果我死了，绝不会让你天天睹物思人，痛苦一世！” 湘湘还想再辩，顾清明捂住她的嘴，喝道：“家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你不要作乱！” 湘湘悲从中来，哽咽道：“你又不知道，jiejie白天没事，天天晚上哭，这样下去不行的！” 顾清明恨恨道：“真不明白她怎么回事，明明也是湖大的高才生，嫁了人就成了废物，那么多女人死了男人和孩子，怎么不见她们去寻死，这种世道活着多不容易，有这个寻死觅活的劲头，不会去孤儿院做事，教教那些可怜的孩子读书！” 门没关，一黑色地湘君闪进来，正色道：“妹夫，谢谢你提醒，过完年我就去联系。湘湘，衣服你不用还给我，我真的用不着。” 说着，她把头上的白发取下来，苦笑道：“湘湘，不要怪你男人，确实是我一直在钻牛角尖，硬把自己憋成废物。我读过大学，又有爸爸地关系，应该能聘上，毛坨太懂事了，能够自己照顾自己，我也不能老拘于胡家这一小摊，还是为那些战争中的孤儿多做些事吧！” 顾清明和湘湘面面相觑，目送她直地背脊远走，顾清明在湘湘瞪得浑圆地眼睛上亲了一记，湘湘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满脸通红，顾清明轻叹道：“我还是那句话，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找个好男人照顾你……” 湘湘用力捂住他的嘴，当四目相对，两人都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