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183;归（静空番外）
在一个安静的早晨，一座靠近山谷的村子里雄鸡啼鸣，家犬轻吠。很少有外人经过的村子多了一个独臂女子。女子年纪轻轻，眉宇间却有着化不开的抑郁。 静空，不，或者现在应该叫她未晞。未晞依据小时候残存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找回了当年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这里的人烟依旧稀少，周围的草木房屋也十年如一日地没有任何变化。她找到了当年父亲破布亲手盖的房子，只是因为风吹雨打而变得有些破旧。她推开院中的木门，粗粝的吱嘎声显示了它已经在此地沉寂多年，近乎腐朽，可又不甘心就此死去。 院中还保持着她当年离开时的原样。大筐的药材早已经变成黑色的泥，粘在了筐中；破布用木头做得玩具已经腐朽的看不出原样；窗户上糊的窗纸也已经完全消失了。 物不是，人亦非。 村中的老人还记得这里曾经住了村中唯一一个大夫，所以当未晞住进这座院子里时，还曾经对她有过询问。未晞只是笑道，她是破布的女儿。 那你的胳膊？ 遇到了战争。 哦。这年头人命轻贱，遇到战事，能保全性命就好。 没有询问她当年为什么离开，去了哪里，也没有询问她现在为什么回来。他们待她如同常人无异。 问出了破布埋骨的地方，未晞一个人冒雨前去。直到到了那里，她才发现这里一共有三个矮小的坟包。两个坟包的墓碑上面隐约可以见到被磨蚀的浅浅的刻痕，而另一个墓碑则是十分光洁，应该从未在上面刻过字。 坟不会是村里人立的。因为村中人立坟从不树碑。认为亲人的死去只是结束这一世的生活，他们还会轮回转世，还会在来世相见。所以对他们而言，死亡不是可怕的事情。所以每当有人去世，是不会听到那些悲悲戚戚的哭声。 死亡对他们而言就是回家。 想到这坟的由来，静空不禁流下泪水。她的师父，当年最终还是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只可惜这错误犯下，却再无挽回的机会。也难怪师父曾经说过，他这一世是不可能飞升得道的。因为他有了心魔。 那时的静空还不知道，自己那性格严禁古板的师父为何也会有心魔。 随着时间的推移，未晞心中的强烈恨意也渐渐趋于平缓。她终于能够沉下心来细细回忆过去。可是记忆中的，全是师父和师门中的一切。她的鲁莽任性，很大程度上都是有着师父和师兄的偷偷包容。只可惜她到现在为止，也不知这包容中有几分是因为愧疚。 山间的生活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一如日日吃着的粗茶淡饭。虽然单调却略有苦涩，可却是真实而自在。她因为缺失了右臂，所以刚开始生活时也并不太如意，各种麻烦接踵而至，就连最简单的穿衣吃饭，都会让她累出一身热汗。她本以为自己会这样一直不适应下去；会一直不能忘记断臂的痛苦；会一直记恨着过去的仇恨。可真的当日子如流水一样过去后，她却适应了一切。只有当河流映出她独臂的身影时，她才会依稀忆起从前，那段绝对不平凡的日子。与她住的最近的村子里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未晞一个容颜俏丽的独臂女子曾经是一个实力不俗的收妖的道士；更不会想到她曾经在那个令人和非人谈之色变的舍得阁中待过一段时间，经历过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闲暇时未晞曾想，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些事情，自己也就不会离开这座山。到如今，也应该已经嫁作他人妇，或许还会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儿子，成了一个真正的村妇。可如今她在外面的世界转了一圈，虽然看似回到了原点，但她知道她终究是无法回到从前。过去的时光无法回头，产生的隔阂不会消失。她游离在整座村子之外，甚至比她父亲当年更要疏离。 寒来暑往，春华秋实，不知山中岁月长。未晞在这偏远的地方竟然也能陆陆续续听到一些事情：边关战事又起，金兵的铁骑又踏碎了多少的山河；道教开始势微，佛教又有兴起的趋势；世间有多有妖孽辈出……不过未晞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一切都再与自己无关了。当最后的冬雪消融，未晞已经是满头华发。粗布青衫的她与一般乡村老妇无异，只是多了点寂寥和沧桑。与她同龄的老人几乎都已经死去，而她却仍然孤独的活着。终其一生，都未曾嫁娶。她坐在门前的藤椅上，膝上盖着保暖的兽皮，目光温和地看着院中的树木。院中的树木大多在那次蟒蛇事件后被破布砍去，只在院中留了一棵枣树。冬天过去，那棵树木的枝条已经开始抽长，隐约可以看到一点绿意凝结在枝头，在微寒的风中瑟瑟发抖。 未晞开始不停地回忆过去，一个个面孔浮现在她的眼前：师父、师伯、师兄弟们，还有曼娘、一诺、莫离……他们或哭或笑，或是板着脸。未晞看着看着，只觉得眼中发涩，闭上眼轻声呢喃： “如有来世，如有来世……但愿不要再遇见你们。” 苍老干瘪的唇缓缓嚅动，牵动她脸上深刻的皱纹。 未晞忽然发现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女孩穿着旧式的短袄，干净整洁，头上梳着丫髻，一如当年的未晞。女孩缓缓而行，周身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之下，恍若幻境。她笑着向未晞伸出手，未晞看着她，眼中流出了浑浊的泪水，颤抖着伸出了枯枝一样的手。两手接触的瞬间，金色的光芒大盛，映亮了整个院子。 爹、娘、卉姨…… ……未晞来了…… 耀眼的金光过后，原地只留下一具渐渐僵硬的老妇人的尸体。风掀起兽皮的一角，轻声呼啸，而后跌落在地。而那枝条上的绿意，也在这一刻悄然绽开。 春，来了。 =================== 情人节的番外较虐，所以某逆重写了这篇番外顶替上了。不出意外（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最后一篇番外了。（因为之前征集过想要看的番外，结果大家就只要了莫离一个的，QAQ） 新文大纲发给编辑大人把关了，也不知怎么样了。估计最快也要三月末才能更新文（某逆要整大纲、搜资料、存稿子、画封面……手慢的人伤不起）发新文的时候会在这里通知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