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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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翼兴说周小米是小管家婆,因为她妹子主意太正,想得太多,心比头发丝还细,安排起事情来巨细无遗,说教起来头头是道。周小米小时候,周翼兴这么叫过她几回,可是小丫头不高兴,不让他喊。事隔多年,周翼兴玩心大起,又喊了这么一句,突然就觉得心情大好。 周小米气得直跺脚,只能冲着他的背影暗自咬牙。 红衣转身回来时,就看到小姐被气得不轻的样子。她扭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背影。 是二少爷。 他怎么惹了小姐了? 周小米吐了一口浊气,打算稍后再跟周翼兴算帐,然后把红衣叫进了屋里。 “怎么样?” 红衣点头,“小姐放心,都安排好了。” 周小米点头,“如此,我们就坐等看戏好了。” 红衣欲言又止。 周小米抬眼瞧她,清亮的双眸里带上了一丝疑惑:“还有事?” 红衣道:“林玉风今日上京,林家派了不少人跟随,与他一同上京的,还有林氏。” 林氏,就是林如红。 如今周,林两家也算是撕破脸皮了,他日孙道石与林家对簿公堂的时候,林胜必定会知道其中有周家的推波助澜,两家人的关系只会更加剑拔弩张。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周小米从来都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但她也不是以怨报德之人。 林家已经不是第一次朝周家出手了,五年前他们痴心妄想的想要自己去林家做妾,五年后又收买孙道石想要窃取暖锅店的营利之本。无论是哪件事搬出来,都算得上是不仁,不义,恬不知耻了。 对林家,周小米已经半点仁心也无。若不是看在周翼文还要科举,与林玉风也算是同科的份上,她难道还会对算计自己的人心慈手软不成? 再说,她与林如红的情分,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断得干干净净了。这几年,因为家里搬到了镇上的关系,周家与赵氏和元宝也渐渐疏远了起来,这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了吧? 到底他们才是亲人。 林氏是多愁善感的性子,为此事没少长吁短叹的伤心,只道林旺去得早,不然的话事情也不会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林旺就算没死又能怎么样?林如红死了啊!现在跟着林玉风去汴京城的那个人,不过是个冒牌货而已。 当然,这些话周小米是不会跟林氏说的。 “嗯。”林如红性子激进,嫁到林家以后可没少吃亏,大概这两年学乖了,倒是学会了几分审时度势,不怎么往周小米跟前凑了。她刚到林家的时候,可没少往周家递信,无非就是想跟周小米重拾旧好,借机会攀关系呗! 那主意也不知道是她自己想的,还是听信了别人的话,受人蛊惑才做的。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事儿做得挺糊涂,也挺~贱~的! 周小米就没看上过这个林如红,眼下更不可能为了她,放弃自己计划好的事情。 “走了不正好吗?”周小米轻飘飘的来了这么一句,看样子完全不打算过问她的事了。 眼不见,心不烦。 红衣称是,悄声退下。 周小米闭目养神了片刻,就开始整理起年后各铺面的琐碎事宜来。 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雪灾过后,不少来周家打短工的灾民都有意留在周家做事,未免别人觉得周家装模作样,得了好名声后就卸磨杀驴,周小米决定留下一部分可用之人,来堵别人的嘴。 没道理他们花了银子,还要受那些流言蜚语的气,再说,这事儿一旦处理不好,日后很容易激化矛盾,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将来容易成为大哥和三哥仕途中的污点、 于是她和耿亭亲自挑选了一些人,准备留下来,派到周家各处去。 这些人的分配问题,周小米要先整理出来。 她拿着名单,细细琢磨起来。 日子很快溜走了,转眼,就到了正月底。 此时正是孙道石难挨的时候,还款之期近在眼前,可是他手里却没有钱。之前林家收买他的钱和他自己挪用铺子里的钱,都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不翼而飞了。不过孙道石也发现了一些异样,家里暗格明显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一些文契,私~密的信件都没有丢失,可是银票,金条,一些不易之财,却都不见了。他暗中调查了几天,完全没有头绪。这件事,也不像是家里人做下的,他家里人口简单,没有闲杂人等出入,怎么就招了贼了?事后他突然想起了文兴镇的事,几个乡绅富户都被江洋大盗洗劫了,听说那些贼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个个武艺高强,一般的衙役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难道说自己家财失窃,就是那些江洋大盗下的手?自己只是一个小掌柜,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家里有钱的呢?几千两啊,虽然不多,但是也不少了。 孙道石寝食难安了数日,越发胆战心惊起来。家里的钱丢了,可是他却不敢报官,因为这钱来历不明,他交待不清楚。真要是调查起来,自己吃里扒外的行径就会被公之于众,以后他再想找份掌柜的差事做,就更难了。毕竟一个手脚不干净的掌柜,是任何老板都不会想要雇用的。 那些江洋大盗,哪个不是满手血腥,杀人不眨眼的人?要是知道自己报了官,还不上门来寻晦气?钱已经没了,要是连命也保不住,可怎么好? 孙道石如坐针毡,一想到周家的亏空钱补不上,他怕是有要吃官司的风险,到时候他做的那些事,还不是一样被揭出来? 不能报官,又不能一直拖欠着周家的钱不还,他该怎么办? 孙道石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林家。 凭什么自己要一个人承担这些,被逼得跟孙子一样?而林家这个罪魁祸首去想置身事外? 没那么容易! 孙道石觉得,自己找到了发泄口,找到了能够扭转自己身败名裂结局的办法,就是林家!让林家拿三千两出来,把之前周这暖锅店的缺口堵上,这样做对大家都好,如果林家不同意,那么他就豁出去了,把之前林家跟自己来往的信件公布于众,也让大伙看看林家人的嘴脸。 就这么定了。 孙道石有了目标以后,就开始着手处理这件事情。他几次三番的想要约见林家的人,想要跟他们好好谈谈,可惜林家的人一直不肯出面,甚至像是故意要躲开孙道石似的。 孙道石差点被气吐血,当下跑到了林记酒楼门口,大声叫嚷起来。 孙道石在某些方面,还是比较聪明的。他知道自己势单力孤,要是直接去林府闹的话,引起不了多大轰动不说,还很容易被林家人反咬一口,得不偿失。林记酒楼就不一样了,挑个用饭的时辰去闹,一定会引来不少看热闹的人,他把话说得含糊,笼统一些,别人不知内情,也猜不出具体原因来。只要把林家的管家引出来,他就有办法跟林家人谈判,要是他们知道那些信并没有被烧毁,脸上的表情会不会很精彩? 孙道石依仗的信,都是林家与他往来密谋周家暖锅店秘料配方时所写,内容十分明朗,任谁看了,都会看出林家的险恶用心。林家人一直以为这些信都被他烧了,其实他早早的留了个心眼,把这些信全都收了起来,藏于暗格之中,以备不测。没想到,还真给他留着了,也多亏了那些江洋大盗,只贪钱财,没将这些有用之物毁掉,不然的话,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想起被“偷”的钱财,孙道石免不得又是一阵rou痛,所以去林记酒楼闹的时候,当真是使足了力气,吼声中气十足,条理分明,思路清晰。最特别的是,他的肺活量真的很好,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语速飞快,还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 周小米在暗处听得真真的,暗想还真是难为他了。 一切都在周小米的算计中,她布好了局,怎么可能不来看林家的热闹。 “……姓林的,你们这些薄情寡义,过河拆桥之辈!利用完你孙爷爷,就想甩手走人是不是?我呸,没那么容易。我告诉你们,老子手里有证据,当初的东西我没烧,都留着呢!你们做尽了这世间的不仁不义之事,还妄想把这一切都推到孙爷爷的头上,我告诉你,老天爷在上面看着呢!难怪你们林家子嗣艰难,原来是缺德的事儿做得多了,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 孙道石越说越起劲儿,到后面,便有些不像话了。 林记酒楼都是看热闹的人,大家议论纷纷,都在猜想林家到底干了什么天怨人怒之事,把这人逼成这样。 有不少跟孙道石打过交道的人,都认出了他,不明白孙道石明明是周家的掌柜,为什么跟孙家扯上了关系? 大伙各自脑补,不少人猜到了事实的一部分,却如何拼凑,也猜想不出完整的事实经过,不免抓耳挠腮一番,心里叫嚣着想要听到更多的八卦。 林家大总管赶过来的时候,孙道石已经处于半癫状态,看热闹的人更是眼睛都不想眨一下,想要关注下面的事情。 大总管看了这个局面,急得直跺脚,指着一群目瞪口呆的小伙计道:“看着做什么?一个个的混吃等死,白拿工钱,还不把人给我请进去?” 请进去?请到哪里去? 孙道石当下便往地上一躺,道:“我看谁敢碰我,你们这是想杀人灭口。” 真是长了一张好牙口。 周小米暗笑,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红衣都微微动了动嘴角。 今儿这事儿闹得还挺大的。 林管家气得要死,连忙上前,低声道:“姓孙的,你别给脸不要脸,要想谈事情,就进去详谈,众目睽睽之下,我们难道还能杀了你不成?闹大了,你一文钱便宜都占不着,大不了,鱼死网破!” 孙道石听了这话,当时明白了林家还算有诚意,接着从地上半坐起身,大笑道:“好啊,好啊!要是这样,倒是有得谈。给我备上一桌上好的席面,我们好好说道一下。” 林家的大管家气得不轻,可是也毫无办法,只得青着脸把孙道石从地上拉起来,请进了酒楼。 这时,林家伙计们才反应过来,将四处看热闹的众人劝开。 “散了吧,散了吧!” “一个半疯的人,没啥好看的,回吧!” 周小米津津有味的托着腮,一副十分可惜的模样。 要是能再闹上一会儿,林胜那个老家伙的血压一定会飚到二百的,真是大快人心啊! “小姐,接下来怎么办?” 周小米只道:“怎么办?自然是拿回三千两银子了。”林家做的这种事情,属于合理合法的,人家既没有栽赃陷害,又没有闹出人命,只不过是收买了一个立场不坚定的掌柜而已。想要探询周家暖锅秘料的人,又何止林家一个?这种事情就算被公开,林家也不过是顶着一个不仁不义,手段龌蹉的污名而已,人家又没犯法,你能怎么着? 不过,该防备的还要防备起来。 况且林家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得赔进去三千两银子,想必也会难受上一段时间。至于孙道石嘛…… “把孙道石所做之事放出风去!”一来给内部的掌柜们一个警醒,二来,也帮林家扬扬名嘛。至于孙道石,难道他还敢来找周小米算账不成? “是。” 周小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见林记酒楼门前渐渐又恢复了正常秩序,不免觉得有些失望。唉,要是能再闹上一会儿就好了。 “行了,热闹也没得看了,咱们回吧!” 红衣领命,将帏帽递给周小米戴好,便扶着周小米从暗处走了出来。主仆二人转身隐入街上如潮的人流之中。 周小米刚回府,便有人传话道:三羊坝的庄头来了。 周小米点头,让人在外头等着,自己则是换了一身常服,略微梳洗,才带着人往前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