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资深藏友

    每年韩露露过生日夏宝都会送上个音乐盒，这是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就形成的惯例，原因是四岁那年韩露露大方地把韩mama买给她的一个音乐盒转送给了她这个新认识的朋友。夏宝直到四年后才知道那是她平生所收到的第一件礼物，所以从那时开始她就立志省下零花钱，要每年送她一个音乐盒，以此报答她当年的“知遇之恩”。

    所以今年也不例外，下班后夏宝上礼品店挑了个最新款的，另外还抱了个大兔斯基，一路骑车到了韩家所在的云水花园。

    开门的是系着围裙的韩mama，韩爸爸正在沙发上看新闻，而韩露露则在摆碗筷。夏宝跟大伙打了招呼，把礼物塞给韩露露，顺口问：“爷爷怎么不在？”韩mama倒了杯水给她道：“爷爷在老年文化宫下棋呢，正赶回来了！晚饭还要一会儿，先吃个水果，跟露露去房里坐坐吧。”

    夏宝跟韩露露是双方家里的常客，到了就跟进了自己家门似的，知道韩mama做家务十分利索，这时便也不推辞，与韩露露同进了她房间。

    韩露露把音乐盒亲了一口摆在书架旁的木架上，那架子里已经有十多个形状各异的盒子。夏宝拿她的电脑上网，见状便说：“到明年改送别的吧，那礼品店的老板娘都从小姑娘变成大婶了，今儿见我还买这个，都在问我怎么这么多年还没把你追到手呢！”

    韩露露道：“你没告诉她我是个女的？”

    夏宝白她一眼：“我要说是送给女的，人家还不定想出什么不靠谱的来呢。”

    韩露露乐得不行，拍着她肩膀正要贫嘴，外头门铃响，有雄浑的声音响起，是韩爷爷回来了。

    两人开门出去，韩爷爷正拎着个尺来长的盒子在门口换拖鞋。

    “小宝来了？”

    见到夏宝时他笑眯眯打了声招呼。韩爷爷年轻时当过警察，虽然今年已经有六十五岁，可身子还硬朗得跟五十出头似的。夏宝忙过去接过纸盒：“我可有些日子没见您老了，您怎么还是专往家里搬宝贝啊？”他可是有几十年经验的古董藏友，光看那盒子上重重叠叠的花纹夏宝也知道这肯定又是件哪个朝代留下的宝贝。

    韩爷爷胡子一翘，嘿嘿说道：“丫头这回你可说错了！这个东西可还算不上宝贝，它是个假‘宝贝’！”

    夏宝一愣：“合着您现在改行造膺品了？”

    韩爷爷正往沙发处走，听到这话便作势敲她脑袋：“胡说！你爷爷我能干那事儿？这个是人家老张头上个礼拜在周口街淘来的青花，这老糊涂！人家说是康熙年的他就真信了，花了八万块买了它，刚刚拿出来跟我显摆，嘿，被我当场就揭了它老底儿！”

    说着话的功夫，他把韩爸爸往沙发那边推过了点儿，拉着夏宝坐下，得意地将盒子打开。

    盒子里躺着个二十公分左右的青花双耳瓶，通体青油油的，上面绘着三顾茅芦的人物故事，拿在手里盈盈一握，看上去漂亮极了。“又是青花。”夏宝跟韩露露拿着把玩了一阵，纳闷道：“这上面花纹描了这么多层，这胎体又够厚实，这么漂亮的东西，怎么会是膺品呢？”

    韩爷爷嘿嘿说：“丫头看来还学了点知识。但这个你就不懂了！”他伸手将那瓶子拿在手里，指着上面某处给她看：“看见没？这花纹虽然也晕染了好几层，胎体虽然也厚，但是你看这瓶底——正品的元青花到瓶底是往外稍撇，但它这个却是有点往内收，这是其一。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整个瓶子看起来光亮如新，这在元青花瓷上是不可能的。元代青花多数采用的是进口料，制出来的成品无论多么漂亮，胎体上也会留下些黑点和铁锈斑。它这个差就差在太完美，所以肯定是假的！”

    夏宝听完一愣：“您的意思是所有的元青花上都得有些黑点儿才正常？”

    这时候韩mama正好端着菜出来叫开饭，韩爷爷便起身说：“也不是这么说。元青花原料多数为进口料，有黑点儿和铁锈斑是正常的，也是正宗元青花的特征之一。但是进口料制成的元青花多数用于宫廷和古代的豪门之家，所以当然也有极少量没有瑕玼的成品留存于世，不过，那价格可就高了去了！”

    夏宝边听边随着他到了饭桌旁，韩mama给各人先上了汤，这时便止住话题。看着一大桌子菜，夏宝忍不住赞道：“阿姨的厨艺越来越好，完全可以去开家私房菜馆了嘛！”

    韩露露的外公在世的时候是本市最有名的酒楼里的首席大厨，她外公爸爸也是当年本地的名厨，那可是在伪政府手下的官员家当过私厨的，韩mama继承了祖上的好厨艺，夏宝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上韩家吃饭。

    韩爸爸一听这话便笑道：“那可不，你不见我最近又壮了不少？唉，又要减肥啊！”

    韩mama给韩爷爷添汤，顺便佯嗔着睨向韩爸爸：“吃你的饭吧！”

    大伙呵呵发笑。韩爷爷已经被夏宝勾起了唠磕的兴致，呷了两口汤之后，又接着说：“就算是有完全无瑕玼的元青花在世，也绝不像这个瓶儿这么新净。所以现在有瑕玼的反而比较常见，比较容易出手，而那些真正称得上珍品的瓷器反而有市无价。前阵子有个藏友，就碰见这么回事儿，一个卖假货的，拿了个清朝的青花瓷假冒成元青花，结果一转手就卖了高出三倍的价钱！”

    夏宝愣了愣：“还能这样弄的？”

    “为了牟利，什么样的不能？”韩爷爷哼道：“作假的骗人的，哪里没有？那些古董贩子，假的能说成真的真的也能给你说成假的，你要不信，我那屋里还有个这么样的瓶子，吃完饭我让你看个好东西！”

    夏宝一听，心里陡然就升出那么些不踏实来。于是三下两下把饭扒了，摇着韩爷爷胳膊：“爷爷您慢点儿吃，我在沙发上等你。”

    韩爷爷也是个老顽童，难得家里来个有话唠的，这时候便也把碗筷一扔，起身道：“走吧，我也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