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火起
四面敞亮的厅堂自然粗犷,门楣古朴,上面“隐逸”二字豪纵奔放,放浪疏狂,以字观人,便知书写人必是潇洒不羁之辈。 据传,隐逸谷的先辈曾是朝廷大官,后来因歹人诬陷,清誉无存,一时义气,挂冠而去,带领族人乡里隐居此谷之中,留下遗言,其子孙安死于谷,不得出仕。 不得出仕,学文便也只能够自娱,反倒是学武更有出息,其子孙不乏优秀之辈,一代代谨遵遗命扎在武道之上,渐创出了名头,原是无门无派,渐渐就以谷为名。 这处大厅如同谷中的府衙公堂,有人的地方就必然会有纷争,谷中看上去一派平静,宛若世外桃源,却也不是没有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 发生了纠纷怎么办呢?谷中自有人按照规矩评断,执掌这些规矩的都是谷中德高望重的老人,这些人也会被人称一声“长老”,却与九华天音和九曜堂那种实权长老不一样,他们只负责执掌规矩,评判对错,编撰书籍。他们的武功未必出众,人品却是公认的端正方严。 由于负责这件事的长老都是义务制的,并没有钱财能够拿,他们的人数也就没有限制,只要是年龄够了,且又被众人公认为品德高尚的人就可以担任。练武人的体总是要强上一些,如今谷中的长老已有数十人之数,都在厅中坐下,竟是占了小半个厅堂。 谷主中毒而死,流言众说纷纭,谷中事需要人主持,眼下这个“公堂”一是为了审理谷主中毒事件的真凶,二是为了决出谁接任谷主之位。 厅上左首,谷主夫人白衣素裹,眼中泪光闪闪,面上却故作坚强,直了脊背坐在椅上,后站着两个丫鬟。右首,岙青还是一暗紫色衣裳,表并未见多少哀伤之色,嘴角的笑纹浅浅,仿佛噙着一抹浅笑一般。 正中的主位是空着的,那里原应是谷主的位置。 衙门办案,尚有听审一说,谷中开“公堂”,也有所谓的旁听,厅堂正面无门,敞开的门户不阻止任何人旁观,只是旁观者需要站立在十米开外的地方,以免拥挤。 最先被带上堂的是送茶水的小丫鬟,那丫鬟面色灰白,战战兢兢,连路都不会走了,是被两个下人拖上来的,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是你送的茶水?”一位长老开言。 “是,是我送上的,不过我是从……”小丫鬟害怕是害怕,却还知道要为自己辩解,可辩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唐老,审问谁下毒的事先不急,当务之急是要救活我父亲才是。”岙青微笑着说。 “救活?” 长老团中有了嗡嗡之声,不少人面色惊疑地看向岙青,这孩子怎么了,人已经死了,都让神医看过了,确定是死得透透的了,怎么救活?不是在说昏话吧 “岙儿,你爹已经死了,你……”被称作“唐老”的长老目光慈地看着岙青,一分怜色暗藏眼底,这孩子昏头了吧 “哼”谷主夫人眉色一冷,才听了这么一句话,便知道自己掉入了什么圈,冷哼一声,一语道破,“岙青,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之前偷走鲛人泪不就是为了此刻么?我拿不出鲛人泪,又证明不了那毒与我无关,必然脱不了嫌疑,这谷主之位你就十拿九稳了,真是好算计” 容颜柔,声音沉沉,一丝戾气若隐若现,谷主夫人狠狠瞪着岙青,一副恨不得食其骨的架势。 “夫人平心,莫动了胎气”一个丫鬟从旁劝说,另一个立刻奉上了茶水,小心伺候着。 “鲛人泪,真的有鲛人泪?” “听说鲛人泪可以起死回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据说要百内才有效,否则……若是现在有的话……” 旁听的人中不乏耳力好的,老远便听到了谷主夫人的话,喧哗声一片,严肃庄重的气氛被打破,长老们却也顾不上了,他们一个个震惊兴奋,注意力显然也集中在了鲛人泪之上。 “奇怪了,鲛人泪的去处难道不是江湖都知道的吗?怎么他们好像不知道隐逸谷有鲛人泪一样?”觉得疑惑,顾菲菲低声说了出来。 厅堂所在之地并非旷野,两旁也有大树,这会儿也有不少人选择在树上观看,高高低低,粗粗细细的树枝就这样成为了坐垫踏脚。 白衣少女坐在一根胳膊粗细的树枝上,时高时低,仿佛坐在跷跷板上一样不安定,一句轻声随风,传到另一边儿黑衣少年的耳中,少年不语,倒是略低一些的枝上站着的南阳笑着解惑。 “仙子是久居上位,所以不觉得,这些消息可并不是人人都知道的,若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买消息了。” 久居上位?顾菲菲撇撇嘴,压了一下树枝,树枝低下,“我怎么不觉得我久居上位了?” 南阳不答,笑着继续道:“鲛人泪到底是传说中的东西,到底有没有,若非亲眼所见,怕是一般人也不会相信其存在。”看着顾菲菲轻声道,“就如同仙子,若非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世间真的还有仙呢?” “三人成虎,说得多了总有人会信的。”顾菲菲驳了一句,又把目光转向了厅堂之中。 “回吧,不看了。”楚辰晖说着跃下。 顾菲菲“哦”了一声,紧随而去,岙青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想要bī)谷主夫人拿出鲛人泪,他到底知不知道鲛人泪已经丢了呢?若是知道,便是故意让谷主夫人陷入死局,拿不出鲛人泪,就证明她不想要救活谷主,为什么不想要救呢?因为谷主是她害死的。 若是岙青不知道鲛人泪丢失,那他为何要如此做呢?难道只是为了让谷主夫人少一件珍贵物件?能够把鲛人泪放心让谷主夫人保管,谷主对谷主夫人也算是深意重,十分信任的吧 会是岙青下毒谋害谷主的吗?还是谷主夫人,亦或者是南阳? 前两者害死谷主还可以说是为了权力,后者,为了制造内乱吗?
“总觉得不是这么简单的事……”顾菲菲嘀咕着,她想不透其中原因。 楚辰晖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别想了,凭你,是想不到的。” “你才想不到呐凡人的智慧”顾菲菲怒了,一爪子拍上去,躲过,再拍…… 后面的事发展得极为迅速,一之间,调查谷主死因反而放在了后面,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给谷主夫人施压,bī)迫她拿出鲛人泪,这其中,有多少人是为了救人,又有多少人是为了鲛人泪,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谷中不安,楚辰晖也不去藏书楼了,陪着顾菲菲在房中游戏,各种棋类游戏都被他们玩儿了一遍,各有输赢,偶尔顾菲菲也会拿精神力偷子换子。 第三天夜里,顾菲菲依旧去画中修炼,安静中突生警兆,醒来只听见楚辰晖在叫她: 顾菲菲想着回到壳子中,才呼吸便被浓烟呛住了,睁眼一看,浓烟熏人,火光弥漫,“这是怎么回事?谁在点火?阿飞,杜冉……” “他们要烧死咱们,只怕咱们就是谷主夫人找到的替罪羊。”楚辰晖仰躺在上,一动不动,他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不知道是什么药物竟然能够让避毒珠都失效,让他无知无觉地中招,此刻动弹不得。 谷主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他们进谷之后死掉,还是中毒而死,江湖上谁不知道楚辰晖会用毒呢?鲛人泪早不丢晚不丢,偏偏在他们来了之后丢了,还丢得莫名其妙,江湖上谁不知道他们收取九曜堂财富的神通呢? 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却不知道在那些人的眼中,自己才是最值得怀疑的,这个局,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吧 同样是栽赃,同样是陷害,侯家庄那次他还知道是南英做的,这一次呢?他连谁做的都不知道,越来越差劲儿了。 “给,先捂住口鼻,我想办法带你出去……咳咳,一会儿火焰烧到大梁,房子可就要塌了,到时候不被烧死熏死,也要被砸死的。”扔出一块儿湿帕,顾菲菲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况,四面火焰包围着他们,仿佛无路可走。 屋外上风处,看着被火焰包围的精舍,一众灰衣下人拿着点燃的火把不时扔到精舍上方,加助火焰的威势,再远一些的小坡上,白衣飘飘的谷主夫人表肃穆,轻声问:“这样就可以了吗?会不会烧不死他们?” “夫人请放心,这是净世之火,可除一切邪魅。”蒙着面具的男子分明是长生教的上官锐,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嗓音中莫名多了一股醇厚之音,令人信赖。 谷主夫人略松一口气,叹息道:“可怜了,好好的孩子,竟然被邪魅附……” “这种邪魅不除不行,若是引来灭世大祸,当是我辈之过。”上官锐声音悲悯,感染人心。 “说的是。”谷主夫人点头,“对恶者善便是对善者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