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紧张
细细的雨丝交织成一片朦胧的轻纱,白衣的少女们有着娇艳的容颜,行走在青砖铺就的街道上,窈窕的身影,轻盈的脚步,如舞蹈一般优美动人,腰间翠绿的笛子在快速行走的时候,似乎可以听到风从笛孔穿过而引起的悠扬。 “莺语、幽鸣、落弦、朱弦参见圣女!” 漫步在细雨中的黄衣少女脚步一顿,油纸伞一转,露出若有所思的清冷容颜,浅浅一笑:“是教主让你们来的吗?” 不少人的目光都在看向这边儿,方程镇离九华天音并不算太遥远,镇上的人都听说过九华天音的威名。白衣的少女,圣女……很容易让人想到这是哪里的圣女,不过,九华天音的圣女竟然不穿白色了! 隐蔽的目光集中在黄衣少女的身上,油纸伞上的曼陀罗鲜艳盛放,红得发紫的妖异之花,配上那翠绿扭曲的藤蔓,勾勒出一幅颇有神秘色彩的图纹。 伞下,嫩黄的衣裙如同初春那最早的一抹颜色,温软柔媚。这样的暖色奇异地衬托了少女面上的清冷,暖的更暖,冷的更冷,好像是把两种位于南北极的颜色硬生生扭成一股,相容却又不相容,充满了让人一眼难忘的神秘感。 “是,教主令我等服侍圣女。”白衣少女足够恭敬,可那份恭敬却异常冰冷,偏偏那清凌凌的嗓音如黄鹂出谷,悦耳动听。 是服侍,还是监视? 顾菲菲抿唇一笑,无所谓了,作为母亲,这个教主娘还是不错的,自己帮她解决了指手画脚的七个长老,她回报自己自由,至于这个自由是不是有摄于自己的武功威胁的情况,顾菲菲就完全不考虑了。 人嘛,有的时候是应该对周围的事物怀抱一些比较好的期望的。 不得不说,难得糊涂真是了不得的人生哲学呐! ——嗯,凡事,还是不要看得太清楚了。 “既如此,你们就留下吧。”随意地点了点头,顾菲菲继续雨中漫步,却怎么都找不到刚才那种远离世俗的感觉了,周围的目光像是刺一样,时不时地扎过来,让人不适。 环视一圈,略显威压,周围人尽皆低头,偶有那么一两个胆大的,也只是远远站着看,并不靠近。 轻声叹息,“回去吧!” 客栈中,因小雨大堂中的人多了不少,有赶路临时歇脚的,还有跟朋友畅谈的,微微的冷气让热乎乎的酒汤受到了欢迎,守着小炭炉,边烧酒边小酌,谈天说地。外面雨丝缠绵,室内却是一派热闹。 这热乎气儿在顾菲菲进来的时候像是按了暂停键,说话声笑声吃喝声都停了一下,混杂的气味儿中渗进了一股冷香,让人一激灵不由得止住了声音看向门口。直到顾菲菲再次迈动脚步离开,那些人的目光才收回,若无其事地开始了自己刚才未完的事情,只是话题多少有了一些变化。 “那个真的是九华天音的圣女?” “昨天不是说九华天音的圣女叛教了吗?怎么今天又有侍婢跟着?” “你那消息一听就知道是假的,这位圣女可是教主的亲生女儿,那九华天音就是她家,怎么会叛教呢?顶多就是小孩子闹脾气,离家出走罢了!唉,这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开家的……” 也许是内力深厚的缘故,并不专心地听了一耳朵,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推开自己的房门,楚辰晖和黄生正在争论什么,一个心平气和,一个面红耳赤,一旁的任丘峰则坐在桌前持笔书写着什么,很是专心致志。 “……是你的武功不行吧,说什么别人厉害,分明是你自己太弱了。你所谓的‘剑术不错’难道是说劈木头吗?让别人都站在那里让你砍?剑走轻灵,就你这样的身材,不说蠢笨,也绝不是能随便轻灵起来的吧。” “胡说!你只知道剑走轻灵,不知道还有重剑巨剑之说,那样的剑难道也要轻灵吗?端看剑术怎样,我的剑术本就不错,谦虚一下,在江湖上排个前百没有问题,不谦虚地说,……” 楚辰晖讥笑:“也还是前百?” 黄生双眼一瞪:“虽是进不了前五十,却也强过大部分人了,你小子,有什么本事口气这么狂妄?” “你们两个别吵了,有完没完啊,这有什么好吵的?”用内力蒸干了发尾微微的潮湿,顾菲菲坐在椅子上,新来的四个侍婢各自归位,收拾雨伞的收拾雨伞,奉茶的奉茶,还有两个,则如同装饰一般站在了顾菲菲的身后,随时听候吩咐。 见到多出来的白衣少女,黄生还没搞清楚状况,问道:“这四位姑娘是……” 楚辰晖却是一看就明白了,说:“那教主倒是识时务,以为这样就可以消了你的怨气了?” 话语中有些不屑,似乎是看不上这样的手段。 顾菲菲喝了一口热茶,心情转好,冲着楚辰晖眨眨眼,意味深长地说:“自然是可以的,母女之间,哪里有隔夜仇的呢?” ——是啊,那位教主娘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女儿只剩了一个空壳子而已。 楚辰晖会意不语。 “啊,任丘峰,我问你件事,你知不知道我老爹是谁啊?” 想到一直被忽略的事情,顾菲菲随意开口,站在她身后的落弦和朱弦愣了一下,圣女怎么这么说话?“老爹”是一种很村的说法,一向用词文雅的圣女大人若是说,也应该用“父亲大人”或者“父亲”这样的说法吧! 而且,这三个男人,跟圣女很熟吗?怎么这种问题都能够随便问? 任丘峰看了一眼那两个眼神不善的白衣少女,停下了手中的笔,吹了吹纸张,沉吟着说:“这件事我也只是听说,并不是很清楚。当年的教主还是圣女的时候,爱上了一个地位不高武功一般的江湖人士,因当时的教主反对,便与之私逃,两人遭到追杀……后来教主病重,传位于圣女,然后圣女携一女重回教中当上了教主。” 顿了一下,任丘峰说,“你被立为圣女,而你的父亲,再不曾听闻。有人说,当时那位教主临终前下了绝杀令,让七位长老杀死了那个男人,逼回了圣女,还有人说,是圣女亲手杀了自己的丈夫,只为了重得教主欢心,回来继承教主之位,也有人说,那个男人被追杀的时候便受了重伤,病死之后,圣女无处可去,便带着女儿回来求得原谅,成为了教主。具体如何,却是不得而知了,因为那男人的武功和地位都不怎样,所以名气不高,至今被知道的也只是个姓——萧。” 顾菲菲挑眉,撑着下巴的手指轻弹,真是想不到,那样清冷孤傲的教主娘竟然也有如此浪漫的一段婚史。 “什么嘛,说了半天,就知道是个地位不高武功一般的萧姓男子,跟没说一样,我姓萧,我爹能不姓萧吗?除非我随母姓……啊,教主娘姓什么呢?” 对顾菲菲的用词已经有了一定免疫力的任丘峰头都不抬地说:“好像是没有姓的,九华天音的女子多半都是没有姓的,出嫁之后才冠以夫姓。” “为……”顾菲菲才启唇,就卡了音,这还用问为什么吗?男尊女卑的社会中女子的地位本来就不高,再加上重男轻女的思想,看看乡下那些孩子叫什么就知道了,什么“二丫”“大妞”的,比小名还小名,而做丫鬟的,到了主子家自然要改名字,投入门派的,师父也会给改名字,这样一来,姓什么,需要去记吗? 除了名门闺秀,大户人家的小姐,其他的女子都泯然姓氏。直到出嫁冠以夫姓,这样的出嫁从夫,在心理上,也会给人一种“这才是一生依靠”的感觉吧!
“虽然父不详,但是我还是挺幸运的吧!” “岂止幸运!有哪个女孩子是像你这样一出生就是圣女的?!”黄生嚷嚷着,很是夸张地说,“在你之前,九华天音的圣女都是从孤女中选择的,跟养蛊似的,多少人争那一个位子,而你却是破了例,你娘真是厉害!” 顾菲菲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把这话当做夸赞,笑纳了。四个侍婢却是怒目而视,这人怎么态度如此轻浮! 任丘峰充耳不闻,收笔,吹了吹,弹了一下纸张,说:“已经画了三十来张了,够了吧,只要给各大门派都送上一张,就差不多了。” 得了顾菲菲那个损人不利己的主意之后,任丘峰就埋头画地图,一连画了三十余张,真亏他坐得住。 “差不多了,你们四个把这些分别送到各个门派的手中,记得,九华天音也要有一份,我怀疑这是藏宝图,而那个隐藏此事的人可能有大阴谋,所以,转告教主,这件事咱们也要掺和一下,把水搅混,不一定是争夺宝藏,却也不能让别人得利。” “是。” 四个侍婢犹豫了一下,还是一个不留地都走了,三十余张,一个门派一张也需要派发一阵儿,谁让那些门派都不在一起呢? 唉,要是有复印机就好了,一次复印上几百张,站在高处随手一撒,那叫一个爽啊! 顾菲菲怅然了一下,回头拿起留下的一张细看:“知道这图上画的是什么地方吗?” 古代的地图质量真不怎么地,可能是为了保密的缘故,上面的地名很少,河流是曲线,山峰是三角,区域划分则是线条,偶尔有几处标示,却也不太清楚含义,不过,那个山峰上的叉号应该是说宝藏埋藏地点吧! “还不太清楚,要找地理志对照着看看才好推测。” 黄生这会儿也不跟楚辰晖争了,抢过地图颠来倒去地看,顶着楚辰晖的讽刺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你们觉不觉得这山其实挺像是九华山?” 一个圆圈圈住了九个三角,画图人的水平不怎么地,三角并不是一般无二,但是,若是发挥想象,这抽象的山还真的很像是莲花造型。 顾菲菲心里咯噔一下,说:“我不会是中计了吧?” 楚辰晖戒备的目光已经看向黄生和任丘峰,若不是他们,怎么会有这张图,那些黑衣人,是和他们一伙演戏,还是故意逼他们来此的?不对啊,他们怎么会知道顾菲菲要离开,提前设下这样巧合的圈套? 和乐的气氛立刻冷凝,被打量的任丘峰苦笑,说:“我之前真没时间看来着……”被追杀的空当能够依照记忆重新画出这幅图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看上面到底是哪里? “你们不是怀疑我吧,我跟那些人可是没关系!”黄生急忙撇清自己,笑话,这种事若是不赶紧撇清,死了可是冤枉,摄于圣女武力值的他可不敢在圣女的眼皮子底下弄虚作假。 静默一会儿,顾菲菲说:“好了,我就是怀疑一下,都这么紧张做什么?” 你还真直白啊!黄生嘴角一抽,能不紧张吗?都被怀疑了,能不紧张吗?凭你那武力值,一巴掌都能够拍死我,被你怀疑,不紧张成吗? 看看顾菲菲若无其事的淡然模样,再看看任丘峰冰山脸上的裂痕,还有黄生那扭曲的笑容,楚辰晖无声地翘了翘嘴角,精神一松,这两人可不是当jian细的料,不过,顾菲菲,你能不能再“正常”一点儿,有把怀疑说出口的吗?怀疑说出口还是怀疑吗?让他们多紧张一下,多有趣。 若是顾菲菲知道楚辰晖的面瘫脸下是这样的想法,估计她会惊呼:啊,楚辰晖,你腹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