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章 暂安
瑞京东南部为平原,田地广沃,适于耕种。西北部为山地,地形复杂,风景秀美,城中人家喜欢来此游猎野游,因此,也就有了小庄子,有的是自建,有的则是专门用来招待来打猎的贵人的。 楚辰晖跟着那汉子走了一截路才发现所处的地方是百草岭,据传为药王尝百草之地,他曾在《山川志》中读过,还曾想过什么时候过来看看,因他年岁小,骑不了大马,也拉不开长弓,往常连出京狩猎的机会都没有,这还是第一次来城外这等山岭之中。 眼下,月色明亮,却依然看不出什么好景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段路,抱着的雪锻就成了累赘,明明没有多重的东西,却觉得手臂都僵住了,直直地往下坠。 前面的汉子显然不是会照顾人的,他手上拎着一个药篓大步走在前面,完全没有留意到身后小孩儿已经跟不上他的速度了。 “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问了一句,回头一看,那小小的身影竟然已经在几十步开外了,这么远的距离,他竟然一声不吭,还闷头跟着。汉子把药篓背在背上,飞跃几步,便来到了小孩儿身边,拎着他的领子往起一提,让他坐在自己的胳膊上。 “追不上了怎么也不吭个声?真是倔强!”责怪的话中有着笑意,显然,汉子是欣赏小孩儿这份倔强的。 楚辰晖别扭地动了动,记忆中,还没有谁这样抱过他。 “别闹,天都黑了,咱们得快点儿!这岭子晚上可不安全,野兽多着呐!” 压了压胸口揣着的东西,楚辰晖努力克服那种不适应的感觉,乖乖地被抱着走…… 外面的天亮着,很好,楚辰晖没有把画卷起来。 顾菲菲没有直接往前面走,而是在竹林中遥遥望了一眼,确定外面真的没有什么人了,这才冒出头来。 “嗬——”才出来,就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捂住了嘴巴,这两人,做什么呢,这么低,她都没有看到! 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屏息观察。 画的位置应该是在墙上,床榻就在眼底,房间不是很大,放了一张床之后就余下了一个桌子的位置,那弯着腰的两人正在把什么东西塞在床下,其中一个就是楚辰晖,另外一个则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身材高大,却长着一张娃娃脸,看着年龄不大。 “好了,这样就差不多了!”少年直起身,拍了拍手,满意地看了看干净整洁许多的房间,含笑对楚辰晖说:“爹爹教你武功,以后你就是我的师弟了,还不快叫一声‘师兄’让我听听!” 楚辰晖身高只到少年的胸口,无论是年龄,还是个子,都没有任何优势,他倒也懂得低头,小声叫了一声“师兄”。 “哎!真好,总算有个比我小的了!”少年拍了拍楚辰晖的肩膀,没掌握好力道让楚辰晖歪了歪身子,第二下就轻多了,语气还有些不满,“你怎么这么弱啊,我这还没用力呐!以后可得好好练练,我娘说,男儿家要顶天立地,不然以后可是娶不到媳妇的!” 含着调笑的话才说完,少年自己就笑开了,拉着楚辰晖的胳膊,说:“走,我带你去见见你大师兄,他可是我爹的第一个徒弟,武功极好的!” “多谢师兄关照。” 大约是不常说这样的话,楚辰晖说起来有些别扭,态度良好,倒也听得出一丁丁真心来,顾菲菲在旁边听得不爽,自己还给了他那么厉害的一部功法呐,怎么不见他来谢自己? 想着扮了一个鬼脸,本来是对着那两人背影的,谁知道楚辰晖临出门还回头瞥了一眼,看个正着,倒让顾菲菲红了脸,讪讪收手,多大的人了,还做鬼脸! 好在那一瞬时间极短,见两人都走了,门也关了,顾菲菲深呼吸两口气,也就恢复自然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纸窗开着,外面的阳光直接照进来,金灿灿的光芒一见就觉得心生暖意。 窗外,楚辰晖和那个少年加入了两个人中间,四个人笑着说了些什么,便勾肩搭背地往一边走去了。顾菲菲的视野很受限制,看不到也就不看了,转而开始思考什么时候能够改变这种身不由己的悲惨现状。 大师兄名叫鲍永鑫,原是孤儿出身,被师父,也就是昨夜带楚辰晖来的那个汉子胡安救了之后,自然成为了他的徒弟,说是徒弟,在楚辰晖眼中,这个鲍永鑫倒是个如管家一般的人物,只不过是武功好点儿罢了。 二师兄叫候景瑜,是侯家庄人士,这个侯家庄,据说还是江湖上一个很有名望的庄子。候景瑜其人文静少语,虽是个好相处的,却让楚辰晖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 三师兄胡元章,是胡安三十岁上才得的儿子,巴不得把所有都给了他,这样被父母宠溺着,师兄纵容着,胡元章的性子十分乐天,只要不逆着他,一切都好说。 此处是个山间谷地,楚辰晖昨日被胡安带来,只是随便找了个房间安置了一晚,这一天才开始观察周围的人,他突经大变,原来就不怎么在人前吭声,现在愈发寡言,一天下来,也就说了十来句话。 晚间,本来要回去休息了,却被胡安叫到外面,亲自教导几句,楚辰晖听得认真,许多基础的东西他都不知道,便是拿着绝世武功,也只能当做废纸看。 这一耽搁,再回到房中,已经是夜深了,画面上顾菲菲正闲得无聊,看到楚辰晖进来,眼睛一亮:“你这一天都做什么了?那人是谁?咱们怎么在这里的?这里是哪儿?怎么不见那个放你的人?” 一连串的问题,楚辰晖一个都没在意,反倒是注意了那个“咱们”,很好,是把两个人摆在同一条线上了吗? 关好门,坐到床上,楚辰晖想了想,才说:“那人把我放出城就走了,我给他背功法的时候被胡安听到了,胡安答应教我武功,这功法中许多东西都需要人教导,就如你说的,那些xue位什么的,不清楚也就不知道如何行功。这胡安又会医术又会武功,倒是个不错的人选。这里是百草岭,离瑞京也不远,有空我再去城里看看,要先找到父王才好……”
楚辰晖仰躺在床上,硬邦邦的床躺着极不舒服,不觉得自己娇惯的他这会儿才发现那些平日里不曾在意的锦衣玉食是多么难得,胡安那样的武功,竟也只能住在这等环境之中,真是…… 又想到萧让,他平日里对自己忠心耿耿,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过两天去城里看看,若是能够找到也好。 身边没了伺候的人,也没个能够说话的,想要的安心反而越来越远了。 目光落到画面上,画中的少女美丽灵动,可惜,不是个能够靠得住的。 顾菲菲正在托腮思考,自己现在不愁吃穿,干嘛还要跟着楚辰晖啊?虽说从一开始这幅画的所属人应该是楚王府,但是这又不等于说自己签了卖身契……哎呀呀,真讨厌,被困在这幅画中,什么都做不了,画被谁拿,她就要跟谁走,真是…… 乱郁闷了一把,顾菲菲看不得楚辰晖安睡,凉凉道:“我说,你都不着急的吗?那个萧让和百里侗都在瑞京,你父王还不知道在哪里,皇上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置你们,谋逆可是诛九族的罪名,行刺,就算不成功,也差不多要杀头吧!” 眼中冷光一闪,楚辰晖取下墙上的画,“放心,我死之前一定让你陪葬!” “喂,你干什么?” 外面的天是黑,可还有月光星光,再怎么无聊,好歹也能够看看景,可这死孩子,竟然把画当做床垫,混蛋,你躺下来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啊! 画里面是另一个空间,就算画被压在多少层的书本下也不会有任何挤压的感觉,可是,可视窗口被完全堵住的憋闷还是让顾菲菲恼怒非常!这孩子,一点儿也不好! 既然什么也看不到,顾菲菲也不想对着楚辰晖的后背发呆,索性回竹屋去继续修炼,她一定要试试看,等到修炼成功能不能出来。 所谓发愤图强,都是先愤了再说。 瑞京城中,萧让和百里侗已经分道扬镳,圣上的旨意已经明确,楚王府家产充公,下人发卖,原属王府的侍卫因为是皇上调拨的,查明了没有跟楚王勾连,还可以回去,就是要有所贬斥而已。 百里侗听闻这样的消息,就有去意,逃犯的名声可不是好背的,倒不如自投官府,也能得个宽宥。萧让与他商议了一下,觉得这样也不错,有个清白身份,也好继续寻找小王爷,萧让把带出的钱财通通拿来打点官府,自赎其身,竟然换得了一个良民身份,买了个铺子,继续在瑞京住了下来。 雷声大雨点小,行刺罪名被如此轻轻放过,不少人都称赞圣上的贤德宽仁。同时不齿楚王的忘恩负义,顺理成章地,昌国之中再没有了楚王这个异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