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逆反
“迷药？” 打听消息回来的萧让听到小王爷的提议时，有一种“我是不是听错了”的错愕感，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耳垂。 百里侗认真地想了一下，问：“小王爷身上可有什么比较好的迷药？” “没有。”小孩儿唇线笔直。 百里侗一脸遗憾：“那就不成了，迷药一般的药铺都不会卖，而江湖上惯用的那些都是很普通的，作为经过特殊选拔的禁卫军，不会发觉不了这样的迷药，而且对其也有一定的抵抗能力，若是不能迅速地把他们都撂倒，一旦被发现，恐怕我很难保护小王爷平安出来。” 百里侗在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把萧让也算在战斗力里面，萧让就是一个随从，没有学过武功，又不会什么强身健体的法门，在百里侗看来，萧让和小王爷都是拖后腿的，只能够靠着他的保护，无形中，加重了他的责任。 “如果没有什么必须要回去拿的，小王爷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这是萧让第一次明白地反对小王爷的提议，却是难得地理智，“虽然我们都不相信王爷会做出行刺的事情，但事实已经是这样了，当务之急，也许是先逃走，也许是想办法找到王爷，但是这会儿回去王府，很有可能是自投罗网。外面已经贴出了告示悬赏，现在这个住的地方也不安全，我认为，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安身比较好，在那之后再寻找王爷才是正理。” 离开了王府，没有了那个小王爷的身份，反而成了告示上要被缉捕的，即便萧让没有什么坏心眼，但说起话来的感觉却有些不一样了，依旧是恭敬的忠诚的，却没有了那份惶恐和小心翼翼。 或者，他把全副心神都对外了，疏忽了小王爷的心情。 好面子的小孩儿敏感地察觉到了这语气之中的变化，一张脸愈发冷了，只是看了萧让一眼，不再开口。 而萧让并没有察觉自己让小孩儿不快了，突如其来的罪名让他的心无法安定，连外面的脚步声都让他提心吊胆，生怕是抓捕的人来了。 在这件事情上，百里侗是赞同萧让的做法的，也就没有吭声，默认了萧让的说法。 客栈并不是久留之地，人多耳杂，保不定什么人就会把他们的谈话泄露出去，或者发现了他们的身份。白天也不好随便出去，只能够留在房间里。 八月的天依旧很热，客栈里自然是不会准备什么冰盆的，为了保证低调，他们选择的也不是什么大客栈，外面吵杂的声音不时会从门缝传进来，楼下就是厨房，炒菜时候的油烟味道冉冉而上，更添浮躁。 没有了华服，没有了享受，继而，又没有了美食，小孩儿用两根手指捏着那不知道干净不干净的竹木筷子，戳了戳盘中的菜，看着那rou就不好吃，看着那油汪汪的菜就觉得发腻，这样的东西怎么入口呢？还不如早上那碗豆汁儿看着清爽呐！ 以前，小孩儿也在外面吃过东西，不过王爷领他去的，又或者是他自己问了萧让去的，自然不会是这样的中等小客栈，饭菜也不像是这样单纯为了果腹的。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若非如此，也对不起那世袭了三代的王爷身份。 偶尔去外面吃，也是吃一些叫得上名号的地道招牌菜换个口味，哪里会像是这样的饭菜？ 撇了嘴，丢下筷子，小孩儿面无表情地吐槽：“这是人吃的东西吗？上面的盐粒子都没化开，看这大油，这是菜啊还是rou啊……这种颜色，不是坏了吧！这都什么味儿啊？” 本来就卖相一般的菜经过了小孩儿的翻挑点评，更是让人吃不下去。 萧让无语认同，这样的菜色的确是不能够跟府里比。又怎么能够比？ “小王爷想要吃什么，我去外面买来好了。”萧让好脾气地提议。 “……广味斋的糕点……现在也没什么胃口。”小孩儿想了一会儿，在萧让以为他会提出很多的时候，他只说了一样，倒让萧让讶然地多看了小孩儿一眼，可惜那张脸上实在是看不出任何喜怒表情。 萧让要出去，便想把隔壁的百里侗叫过来陪着小孩儿，起个保护的作用。却被小孩儿拒绝了，“我又不出去，不用人守着。” 萧让想想广味斋也不是很远，便放心去了。 “现在怎么办？真的不能够用迷药吗？” 想要观察后续的顾菲菲又一次忘了自己的话，并没有在竹屋中待很久，几乎是萧让他们刚回来，她便跟着冒出头来了。 再次卷画的时候，小孩儿灵机一动，把画反过来卷，果然，画里面不是黑天了，顾菲菲的声音也可以传出来，就是，被兜在袖中的她被衣袖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外面。 “百里侗为人老实，不会说谎，他说不能应该就是不能了。或者，你知道什么迷药是可以让人无法察觉的吗？我也听说那些禁卫军的武功都还不错，而武功高手是可以不怕迷药的。”小孩儿轻声说着，也在细细地想着办法，或者，他可以再跟画中的仙女多拖延一段时间？ “没有了，我知道的迷药都是很高级不假，但配制材料和手法都不容易立时学会，以后可以告诉你，不过现在告诉你也用不上。不然这样吧，你去放把火，只在王府不太重要的地方放火，吸引他们的注意，然后你再动作快速地潜进去，找到给我的东西就好了。” 说到作jian犯科的小道，顾菲菲都是看得比较多，爱好小说的她可读过不少用放火来调虎离山的情节，眼下借用一下，想来也可以。 “放火？”小孩儿瞪眼，咋舌之余不免感慨这仙女的“无恶不为”，莫非是个人品不好的？很有可能。 语气中的惊讶被顾菲菲听出来，有些不满，为自己辩解道：“有必要这么惊讶吗？这还不都是跟你们这些人学的，我看那个什么上面，就是又有调虎离山计，又有暗度陈仓法的，放火都是老套了，还有不少将军不是还在战场上人为制造水淹么？难道你都没有听说过？” “听说过，但我以为仙人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小孩儿感慨万千，仙人的形象再一次在脑中翻盘，什么仙风道骨，都碎成一片片的渣子了。 顾菲菲听得好笑，既然是手段，又说什么人用得，什么人用不得吗？这小孩儿还单纯着哪！呀，自己是不是破坏了苦心营造的纯美形象？管他呐！脑中转了好几个念头，无所谓起来，“喂，你这是鄙视仙人！” “我什么时候鄙视你了……”小孩儿微微翘了嘴角，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道，“就照你说的办好了，可是，怎么放火？” 完全没有类似经验的小孩儿对放火一事不但没有心理抵触，甚至还有点儿跃跃欲试，他烧他家的房子，碍别人什么事？就算是烧了，也比留给皇上好！ 以前皇上在小孩儿的眼中就是一个有事没事总笑总是说废话的大叔，偶尔赏赐下来的水果什么的还都是他不喜欢吃的，因此小孩儿对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甚至很讨厌他的皇后还有那一帮**嫔妃，因为她们总是会一边夸着他，一边掐着他的脸，而那个皇上根本不会管，甚至偶尔也会上前来掐一把。 不得不说，小孩儿现在的没有表情，有一多半原因都是那些人害的。 发现冷着脸比较容易减少被掐的次数，小孩儿就开始习惯冷脸了，而这样也有另外一个好处，因为喜怒不形于色，被王爷夸奖了，然后，天长日久，面瘫形成。 大凡孩子，尤其是男孩子，不打架不捣蛋都是很稀少的。 可小孩儿处在那个位置上，所有的人都跟他说他以后会是王爷，要有王爷的礼仪修养，所有的人都会跟他保持距离，是规矩也是恭敬，再加上没有同龄的玩伴，每次去皇宫都要被父王教导一番阴谋论，小心饮食，小心任何突然靠近的人和物…… 所以，在小孩儿的眼中，距离是保证安全的必须，而玩闹则是移了性情，丧失礼仪，祸端开始的标志。 规规矩矩了很久，甚至以为一直规规矩矩下去的小孩儿，突然被一个人教导说你可以去放火烧你家的房子，你可以找人帮你烧，你可以……就像是一个有趣而危险的游戏从天而降，因为有趣而吸引人，因为危险而诱惑人，让人无从抗拒。 哪怕知道它也许是错的，不应该的，却已经陷入“如果这样做会快乐”的想象中去不可自拔，不能压抑为之行动的想法，就好像小孩子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得到大人的夸奖一样，如果做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看到别人惊讶的表情，也会有另一种快乐和满足的心理。 乖乖如顾菲菲这个从小就是优等生的孩子，还曾经在小时候拿着火柴和油毡夜半去教学楼后面烧火，熏黑了半面墙之后悄悄溜走，在第二天暗笑着那些为之恼怒的老师是怎样的疾言厉色说要查处嫌犯。害怕，恐慌，也许是有的，但在她们怎么都查不出来之后，就有了一种得意的感觉，“啊，我厉害吧，你们谁都不知道是我做的！” 当时，引诱顾菲菲的，只是玩儿火的乐趣，而现在，引诱小孩儿的则多了一种打破规矩的无拘无束的感觉，只要想到就会觉得兴奋的刺激感。大约也存在一种“你们都不让我做，我偏要做！”的逆反心理。 于是，并没有经过多少劝说，小孩儿便很快同意了顾菲菲的计划，耐心地等到了晚上，怀着一种紧张而兴奋的心情，偷偷溜出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