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戏中人，四
“陵……你有没有看到？”酒仙伸手抓住尧陵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带着不敢置信和激动。【】 感觉到酒仙的激动，尧陵也发现了那抹渐行渐近的人影，实在是茫茫的白雪中，那抹醒目的黑色想忽略也难。 酒仙站起身，沾了一身的雪随着他的动作扑簌簌往下落，便是脸颊也沾满了雪，酒仙眼睛眨了眨，再眨了眨，将沾在睫毛上的雪花抖落，酒仙脸上的表情随着渐行渐近的人影，越发的激动起来，甚至于，两只手紧紧的攥住尧陵的手腕。 酒仙的声音有些干，嘴唇颤抖：“陵，你说是他们吗？” 尧陵见酒仙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己，也不忍心泼冷水：“是吧。” “嗯。”一定是的。等了六年太华终于是出来了！ 当青珏怀里抱着太华站到酒仙和尧陵面前时，酒仙却是愣住了，激动了半天这个时候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青珏神情淡漠，酒仙神情因为之前的激动夹着呆愣变得滑稽无比，瞪着青珏良久，直到尧陵看不下去碰了碰酒仙的手臂，酒仙这才如梦初醒，视线移到青珏抱在怀里的人，那是太华！那真的是太华，只是对方紧闭的双眼，似有若无的呼吸，没有一丝血色的面颊，酒仙惊了一下：“太华……他怎么了？” “酒仙？”青珏不答反问，淡漠的神情始终不曾改变，只有在看向怀里的人时，脸上这才有了丝情绪，璨若星辰的黑眸有了丝温度，眼底划过一丝深深的担忧，他还要沉睡多久？ “是，我是酒仙！太华他怎么了？”酒仙见对方冷淡的表情心下有些不爽，但到底更担心太华的情况，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伸出手便要去青珏怀里抢人。 青珏顿了顿，向后退了一步，“你抱不动他！” “哈？我抱不动？你把人给我！”酒仙被青珏闪过了，听见青珏冷冰冰的话，顿时压在心底里的不爽一股脑的爆发了：“都是你这混蛋，要不是你，太华怎么会进禁区，你把人给我！” 青珏见酒仙跳脚的模样，沉默了一下，他已经说过了，既然对方不信，那就让对方抱一下，看对方那生气的模样，眼底时刻流动的恶作剧念头，一看就是个自我感觉良好的混不吝，青珏也不打算和对方在这边耗，既然知道对方是酒仙，而人他本来也是打算交给对方的，这下便也不闪了，当酒仙过来抢人，青珏便松开了手。 “喝！”空寂的雪地里，酒仙一声大喝，脸上的欢喜瞬间憋得通红，当他抢到人，心下还来不及高兴，便被手上犹如泰山压顶的重量将人往雪地下摁去，不愿意放开手里的人，酒仙咬着牙硬挺住，但手里的重量还是义无反顾的将他摁到了雪地里，直到雪陷到了酒仙的腰身，酒仙这才生生的止住下坠的趋势，只不过人是挺住了，但也是颇为狼狈，现在酒仙连匀出一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全身心抱着手里的太华，就怕自己一个运气不足，手里的人便得跟着他陷入到雪地里。 这不过转瞬即逝而已，尧陵都来不及反应，看到便是陷到雪地里狼狈不堪死死咬着牙硬挺着的酒仙，还有一脸淡漠的青珏。 “这……”尧陵一时也只能在雪中凌乱，酒仙莫名其妙的吃了大亏了，尧陵心中一时复杂无比，看酒仙额头的青筋都根根暴起，整个人充血的模样，却仍旧死死咬牙挺着的模样，垂下眼脸，从酒仙身上转开视线，看向青珏。 “前辈！”尧陵向青珏抱拳躬身，态度恭敬：“还请前辈勿恼，酒仙和仙界第一公子太华是生死之交的好友，一时着急多有冒犯，实属情有可原，请前辈宽恕则个！” 顿了顿，见酒仙眼神冒火，尧陵却权当视而不见，而是继续如实的说道：“前辈你看酒仙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青珏见酒仙还在撑着，并且还能撑一会儿，对方骨头硬不愿服软，青珏淡淡的转开视线，看向尧陵问道：“仙界第一酿？” 尧陵说了这么多，没想到青珏会淡淡的问了一句没什么相关的话，面露古怪的神色，但被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所熟知，尧陵心里还是不由得自豪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对于酿酒他从来不谦虚：“前辈，正是在下！” 青珏眼里划过一道亮光，点了点：“身上可有烈焰？” 烈焰是尧陵的成名酒酿，当然随时都在身上带着，点了点头：“有，前辈可要？” 青珏抬手一抱便是轻轻松松的将太华从酒仙怀里卷了出来，看着青珏轻描淡写的模样，这高下立判，云泥之别。 酒仙虽然心里憋着劲，但不得不说，青珏这一下真帮了大忙，只要对方再晚上哪怕一瞬，他都支撑不住了，酒仙看着青珏清冷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打鼓，这位大神可惹不得，三两下让你得不了好。 青珏对酒仙鼓动的内心似有所感，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便是转过头朝着尧陵伸出手：“烈焰！” 尧陵见酒仙这个混不吝都有点悚面前的人，他也不敢造次，赶紧将空间里的烈焰一坛一坛往外掏。 青珏抓过一坛烈焰酒，拍开封泥，对准怀里的太华，手腕一翻，坛底朝下，坛里的酒就好像一团烈焰席卷而下，哗——浓烈的酒香伴着一股热浪迅速沾满了太华的身体，嗤——让尧陵和酒仙都愣住的是，太华的身体居然冒出了一阵阵白烟，嗤嗤声不绝于耳，如果说尧陵的烈焰是一团烈火，那么太华的身体就是一块坚冰，火与冰在香气弥漫中碰撞出真火。 青珏似乎是不满，倒酒的效果，大袖一挥，尧陵摆出的烈焰在一瞬间炸开，酒坛碎片渣子四射，其中的酒却是一滴都不曾飞溅，被青珏的大袖一招，哗啦啦——就像一阵大雨倾洒，橘色透亮的酒在一片片白茫茫中显得那样精致绝美。 在这一场酒雨中，青珏抱着怀中的太华纹丝不动，伴着刺啦啦声，站在三步开外的酒仙和尧陵彻底看不见青珏和他怀里的太华了，那两个人已经被那场酒雨包裹在白色的烟雾中，彻底和这白茫茫的大雪天融成一片，天地共一色。 那随性的挥洒，那淡然却冷峻的面容，那一席交叠的白衣，那一头如瀑的黑发，那一阵晶莹透亮的橘色酒雨，那漫天的白烟，最终所有的视觉都化成了鼻尖冷冽、浓郁的雪味、酒香。 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幕，永远铭记的香味。 酒仙似乎隐隐有些明白，太华追求的是什么了。 当白雾散开，酒仙和尧陵两个人不禁对视了一眼，他们刚才似乎看到对方笑了？对方那来不及收起浅淡的笑意，再细看，对方还是那一副冷漠的表情，似乎未曾有过，对方始终是清清冷冷的站在那个地方。 “前辈……”。尧陵叫道。 青珏朝着尧陵看了一眼，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抱着太华，青珏来到酒仙面前，看着酒仙，仿佛在仔细的打量对方，酒仙被青珏冷淡的眼神打量着，不禁头皮发麻，对方不用动手，光身上无意散发出来的气势都如刀子似的会割伤人的皮肤，酒仙抿着唇，眼睛忍不住朝着他怀里的太华看去。 “现在好了。”似乎看出了酒仙的担心，青珏说着将怀里的人放进酒仙怀里，在青珏伸出手时，酒仙自然的伸出手接了过了，酒仙眼睛一亮，太华的体重终于正常了，现在酒仙也明白了，刚才那酒雨便是给青珏治疗了。 “刚才他是怎么了？”酒仙忍不住问道。 “等他醒来。”意思酒仙你自己问他。青珏无意解释，回了一句，算是很给面子了。 这下青珏看向尧陵，青珏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扔给了尧陵。 尧陵接住，有些意外：“前辈？” “八十九坛烈焰。”青珏不喜欢欠人情，用了对方八十九坛烈焰，那么便用盒子里的东西来补偿。 尧陵只是悄悄打开一个细缝，盒子一闪而过金黄色的液体颜色，还有那股独一无二幽幽的暗香，尧陵猛然盖紧了盒子，心脏扑通跳了起来，一张脸激动得红了，双眼发亮，双手紧紧捏着手里的盒子，“这这这……”太贵重了，无价之宝，手里的东西绝对是无价之宝啊，尧陵看着青珏点头：“黄金液！” “黄金液，真的是黄金液！”尧陵感觉自己简直可以幸福的晕倒了，这黄金液可是仙界十大仙物之一，说是液体却不是液体，它就像凝结的一团黄金云，只要一滴，别说生死人rou白骨，只要小小的一滴便可化腐朽为神奇。 尧陵纠结着，他是很想要，但这真的太贵重了，尧陵最后摇着头将手里的盒子递还给青珏。 青珏给出的东西便没有回来的东西。 “以物易物，互不相欠！”青珏道。 尧陵嘴巴张了张，见青珏的神色，他知道这种人，最是说一不二了。 青珏点头，他当初可以将陪了自己十八年的清风送出，黄金液说起来是珍贵，但对青珏来说都不过是身外物，可有可无的东西。 “他交给你了！”青珏对酒仙说。 “你要去哪里？”酒仙抱着太华连忙追问。 青珏顿住，回过头，看着仙酒，眉头蹙了蹙：“他醒来，带他离开禁区，还有，让他别再跟着我，我不是每次都能及时的救他！” 青珏说完，大袖一挥，凌空而去。 酒仙惊讶的张大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青珏远去的背影：“他能飞？”这不是禁区的外围吗？他怎么能飞？ “他很厉害！”至于厉害到何种地步，谁知道呢，能让仙界第一公子追着跑的人，怎么可能简单得了呢？ “哦！”酒仙点头，收起惊愕，他该知道得，对方的层次是他无法理解的，敢在禁地里进出的人啊…… “我们走吧。”酒仙看向尧陵。 “嗯。”尧陵看了一眼禁地，又看了一眼青珏离开的方向，最后点了点头。 青珏告诉酒仙，太华没事了，但一场酒雨，酒仙整整等了一年，太华才幽幽的醒了过来。 太华醒来的第一句话：“他在哪里？” “他走了一年了！”酒仙说。 太华愣了愣，然后休息了一个月，这一天太华抱着怀里的清风再次辞别酒仙。 “我走了。” 酒仙：“你要去追他？” “嗯。”淡淡的点头。 酒仙：“值得吗？” “当尧陵进了进去，你去追的时候，会不会用值不值得来衡量？” 酒仙：“……不会！但是……他和尧陵不一样。” “对我来说，一样。” 酒仙：“即使死吗？” “即使死。人生只做这一事便足够惊心动魄！” 酒仙：“我知道了，你去吧！” 太华再次踏上了追寻青珏的脚步。两个人似乎总是在错过，当一个人出了禁区，另一人这才进了禁区。当两个人进了同一个禁区，却是朝着两个不同方向。当两个人在同一个禁区，同一个方向，却是背对着。 两百年碰不到一起。 当太华顽强的克服了重重困境，逃脱了无数的杀劫，当手里的清风终于见不到一丝神性，返璞归真时，太华站在第四个禁区之巅上，白衣猎猎，黑发飞扬，太华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口气。 转身的那一刻，似乎有着很深的遗憾。 纵使情深，奈何缘浅啊…… 即使如此，太华却依然追着青珏的脚步，踏遍他足迹走过的每一个地方，他相信只要他不死，总有一天他会追上他的脚步。 两百年……五百年……七百年…… 一千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