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卧房堪比鼠窝
既然瑞明说他想通了,凝宝这做师父的免不了要求证一下。 令她意外的是,她起码跟这只章鱼说过三十遍“不要动不动就往人身上扑”,这只章鱼照样过耳就忘我行我素。可这会儿,他居然巴拉巴拉重复她刚才说过的话,一字不漏,连语气都学了个十成十! 凝宝一面被自己老夫子式的训导折磨得死去活来,一面内心激荡,惊异无可言喻。 她训瑞明的时候,说了近一个时辰还意犹未尽。瑞明这还没说满一盏茶的时间,凝宝就忍不住用头撞窗框:“够了够了,你想通了就行,不要再往下说了。” 七爷说她已得了他六分真传,她还不信,现在……真可怕,这简直跟七爷要她知错认错的时候没啥区别嘛! 凝宝用力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xue,从窗台上跳进屋里,手脚麻利地铺好床,问瑞明:“饿不?饿我给你去拿红薯来。” 瑞明摇头,她便不客气地把他连被子一块儿扔到床上去:“不饿就睡觉,明儿卯时我来叫你。” 凝宝说完就翻窗逃离,连夸奖都忘了。回屋锁门关窗,拿出本子来写:『此子甚奇。教其习字,其以画代,才思敏捷,非常人可比。心若孩童至纯,俗理难通,是非难辨,但洋洋千言引史之训,其过耳不忘……可见不宜以常法驯之。须小心引导,授其明辨是非之道。假以时日,绘画、国策两项欲夺紫鹤翎,胜数颇大。』 如此一来,确定了两个“表弟”在簪花会中的目标项目,剩下的便是为他们量身制定驯教计划,鞭策他们前进……这哪里难得倒她呢? 凝宝心中大定,这一夜狗不吠人不闹,风平浪静,让她着实睡了个好觉。 寅时正,凝宝准时醒转。她出去遛了一圈,没发现异常情况,便去后院厨房生火洗菜准备早饭。 厨房外那两只铜盆空空如也,蒸笼里也少了十几个红薯,显然不止是养出身好膘来的狗狗们,连某些没rou就吃不下饭的矫情家伙,半夜里还是忍不住偷偷来觅过食了。 凝宝瞅瞅溜进厨房靠墙坐成一排的黑獒们,不由莞尔:“这回不挑食了吧?” 她趁洗菜的空当把剩下的红薯端到灶上热了热,掰成小块搁在铜盆里拿出去。不等招呼,黑獒们就赶紧涌上去享用热乎乎的早饭,完了还挨只过来用脑袋蹭蹭凝宝的小腿以示臣服。 这几只可比七爷养的那群好伺候啊。凝宝含泪感慨不已。坊里的那十六只富铭獒,吃凝宝煮的狗食的时候很爽快,每次七爷命令它们帮凝宝提高跑速的时候它们更爽快——一拥而上,拿出撵兔子的劲头撵得她绕着丰乐镇跑上二三十圈才算完,害得她想养膘都没机会…… 等黑獒们回前院巡视去了,凝宝把红薯粥煮上,干黄豆泡着,在后院练基本功练到寅时末,准点前往各房敲门。 “起床起床,到点起床了!”中气十足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传出很远、很远……王府里的其他赖床者都起来了,三个护卫都整装完毕站到走廊上了,瑞明和乐平的屋里还是没有动静。 方幸瞧着她就要破门而入了,忙自告奋勇:“表小姐,请让在下去叫少爷们起床。” 凝宝也不想让这院里没门板的房间增加太多,便点头允了。但见方幸走到乐平住的那间屋子的门前,轻轻把刀顺着门缝伸进去,往下用力一划,没听见什么响动,门就开了。 凝宝看看从中断成两截的门闩,默默抹了把汗。这厮不做护卫的话,做盗贼也是前途无量啊…… 方幸似乎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好,推门进去……“啪!”摔了个大马趴。 凝宝再度抹汗。前言收回,平地上都能摔跤,还没偷着东西估计就被主人发现了。 方幸飞快地爬起来。他回头看的时候,大家赶忙把脸别到一边表示啥都没看见。方幸干笑一声,像在辩解:“大意了,没瞅见这绳子……” 凝宝定睛一看,离门槛半步远的地方果真有根麻绳绷得笔直,伸头进去左右一看,那绳子是拴在两边墙角搁灵蝠抱桃灯的三角柜上的。这柜子里常是放着另一盏灵蝠抱桃青铜灯,底盘稳,这才没被扯翻。 灯没点燃,窗户不知被什么挡住了,要不是开着门,里头怕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搞什么鬼……”凝宝正想进去一看究竟。方幸却已振作精神往里走,没走几步,“哎呀”一声抱着右脚跳起来。 “怎么了?”凝宝冲进去把灯点亮,再看方幸,他已是坐到了地上,正把个咬在他右脚上的老鼠夹子往两边掰。
“没事没事,踩到老鼠夹了……”方幸笑得很勉强。 又是绊马索又是老鼠夹,乐平这小子到底想干嘛?凝宝的眼角微微抽了一下,叫怀坤和成玉扶他出去,自己拔腿就朝里间走。 三个护卫立马急了:“别,表小姐,里头……” 凝宝没理会,不等他们说完就掀开月洞门上挂着的布帘冲进去,然后……“嘭——乒零哐啷!” 凝宝从一堆茶几板凳盆架里慢慢爬起来,握拳咬牙:“宗政乐平,给我出来!” 怕是其他四间空房里的家具都跑这儿来了,把个卧房塞得水泄不通。大床上没人,床头抵着墙,一侧挨着墙,剩下两边被矮柜衣橱方桌书案等等等等无数乱七八糟的东西挡住了……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吼了两嗓子不见有人出来,凝宝踢开凳子推倒桌子踹翻柜子,排除千难万阻杀到床前,开衣橱看看啥都没有,弓腰一看床底下……“你是老鼠吗?把棉被褥子衣服都拖到床下面打算做窝啊?!” 估计是障碍物太多阻隔了声音,床下面半天没动静。凝宝气急,抓住床沿用力往左一掀,把整张床都掀到一边去,手脚并用挖开那堆由棉被褥子衣服组成的小山,把只耳朵里还塞着棉花的乐平鼠给揪了出来。 乐平鼠许是睡懵了,也不挣扎,任由她一路提到屋外。到外头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这才睁开眼睛愣愣地望着她。 冷静冷静,不能打死打残不能打死打残……凝宝深呼吸又深呼吸,连着深呼吸了五次,才扯出堵在他耳朵眼里的棉花,柔声道:“该起床练功了,乐平表弟。我想告诉你,我会尊重你的生活习惯,但是我必须提醒你……” 想起刚才的情形,凝宝终于还是无可避免地化身为咆哮马,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你丫要是把自己捂死了,这笔帐也会算到我头上的,你知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