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危机重重困兽斗
月牙儿爬下树梢,渐渐西沉。 春寒料峭,白天在阳光下吐娇绽艳的花儿们,这时候只能缩紧了身子在冷风中瑟瑟。 偏就是在这样的夜里,王府的某处角落却隐隐传出喁喁私语之声:“……不必手下留情……必要时,用药亦可……务求干净利落,不留手尾……日出之前让她消失,我不想再看见这个人!” …… 离天明还有两个多时辰,凝宝仍没能睡着。 有极淡的槐花香气自外间来,从隔帘下的空隙处钻进内间。浅浅的芬芳,微微的甜蜜,恬淡自然,仿佛这屋里多了棵槐树,绿叶间串串小花坠弯了枝头,静静舒展着乳白色的蝶形花瓣。 那是一种令人宁心静气的味道,南斗名产安神香特有的香气,有助睡眠,被七爷列入……驯教师必须远离的十“毒”之一。 “如果睡不着,那就不要勉强。借助外物控制自己的行为是世上最愚蠢的方法。如果自此你都必须依赖某种东西才能成事,那你这个人就算是废了。” 凝宝轻声念出七爷曾经说过的话,起身穿好衣服,到院里扎马步。 听七爷的总是不会错的,不过她并不是因为这个才想远离那气味,而是……她太饿了。 闻见那味道,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坊里大师傅做的槐花炒鸡蛋、槐花猪肚汤、槐花尖蒸腊rou……饿到淌清口水。 明儿一定要叮嘱银花再不要在她房里燃点这种东西,不然本来能睡着的都睡不着了。 凝宝暗暗地想,随即收了思绪,凝神静气,手握做拳平平伸出,双脚分开略宽于肩,屈膝令上身缓缓下沉直至呈半蹲状。 这样的姿势足足要保持半个时辰,是她每次练功的开端。从四岁起就形成的习惯,就算她坐上了相思熏教坊第一驯教师的位置也不曾改变过。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是倒立行走、压腿、踢腿、一字马、侧空翻、下腰……最后跃上墙头,一腿高抬,脚跟紧贴耳边,以另一只脚支撑全身重量直至结束。 都是基本功,枯燥得很,她却全神贯注,一丝不苟,那么多年了,连练功的步骤都一式一样。坊里的万年第二孟雪俊笑她刻板,可七爷说,万变不离其宗。就是因为她够刻板,有股子韧劲儿,她才能完成那么多在别人眼里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为着这番话,于是更用心更努力,不求出人头地,只为有一日清偿了债务,找机会回报七爷这份恩情。 凝宝抹抹额上的汗,缓缓后仰正准备下腰,屋里泻出的灯光忽然没了。 黑暗罩下来,毫无预兆,眼睛一时适应不了,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风声中夹杂着的那一点异样——有东西破空而来,目标是她! 身体还保持着后仰的姿势,双手离地不到两寸距离,要起身闪躲已来不及。凝宝本能地翘起脚尖,脚跟使力,令脚往前滑出,顺势伸直手臂、仰头,整个人朝后倒下去! 从觉察到应变,完全没有考虑的时间。她的后背尚未触地,那袭来的物体便从她的上方咻地掠过,不知打在了什么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后背着地的一秒,凝宝猛地一拧腰,朝左侧翻去,站起来的时候乌蛇鞭已握在手里。 “谁?!”她沉声喝道。出声的同时,乌蛇鞭也照准那物件来时的方向击出! 鞭子狠狠地砸在棵石廊柱上,硬生生击碎了一块。碎石飞溅,她听见有人倒吸一口冷气,随后便见道黑影从廊柱后蹿出,跃下石阶,直奔她而来。 武器是……棍? 凝宝一抖腕,鞭子重重抽在地上,再扬手,第二鞭才往那人的双腿卷去,力道却比方才逼人现身的那一鞭减了不止一倍两倍。 离她出手教训宗政乐平才过了短短几个时辰,偷袭者必定同他脱不了关系。那位大少爷虽然声名狼藉,但之前他得知真相,仅是恶言以对而不动手,可见他并不像传闻中那般穷凶极恶。估计这次夜袭他也就是找了帮手想泄愤,弄得她一身狼狈,叫她知难而退……不好,后头有人! 长鞭未至目标处,有道劲风已气势汹汹朝她后脑勺扫来,凝宝忙低头沉身,那劲风恰刮着头皮过去,不是利器,却也带起阵刺痛——是铁棍! 对方反应极快,一击落空,回棍照她左肩直劈而下! 而前方那人一纵跃起避过长鞭,眨眼工夫便到了凝宝跟前,举棍朝她右肩劈来! 不像要取她性命,但挨了这两棍,一双膀子十有八九要废掉。对习武者来说,这比死还可怕,没有深仇大恨,谁人会下如此狠手?
凝宝大怒,缩肩拧腰,上半身转朝左面,照直劈下的两根铁棍便贴着她前胸后背滑下去。 距离太近,鞭子施展不开,她双手握住鞭柄使劲一错,那鞭柄就分做了两截。左手里那一截尚连着长鞭,右手抓着的另一截却蓦然成了柄尖刺。 但,就在她上身前倾,右脚朝后飞踢一人裆部,手中尖刺急取一人咽喉的时候,左右两侧突然传来细微的裂空之音——竟是四面夹攻,要叫她躲无可躲! …… 火苗在象牙白的灯台上轻轻跃动,炫目的七色光华于水晶帘上流转。 透过帘子往里看,紫黑檀木软榻配了枫叶红的缎褥子,上头躺着个人,银白的外袍半边盖着腿,半边垂落地面,如月光倾泻,皎洁里带了清冷。 那人的脸叫边上多宝柜突兀横出的一截挡住了,只瞧得见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正慢慢拨弄着手里的血红玛瑙珠串。 “殇已经去了?”那人忽然开口……是男子的声音。音色极美,令人不禁想起北宣的名酒相思醉,芳香清冽,入口甜绵微辣,余味无穷。 站在帘外的那个高大的黑衣男子却无动于衷,淡淡地应了声“是”。 “这时候,该是动上手了吧……”那人低低地笑了一声,“殇可清楚他这趟去该做什么?” “老规矩,观战,看那人本领如何。若她不敌,便暗中相助,不留痕迹。” 那人听了,沉默数秒,轻道:“让秋立刻赶过去。就说我说了,若她轻易落败,叫人得了手,便趁乱除了她。” 黑衣男子愣了一下:“她只是个女人……” “是男是女有差别么?”那人反问。 “但茯苓粉掺入安神香,黑豹也会手瘫脚软……” 那人漫不经心地把玛瑙珠串一扔,笑道:“那又如何?我讨厌笨蛋,尤其是没本事的笨蛋……如果她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留来何用?不若早早送她上路,说不定下一个来的,就不会让我那么无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