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栽赃
“你真的决定不走了吗？”和尚从我手中接过喝尽的药碗，问得很是恬淡。 “嗯，”我又往被窝里缩了缩，只是讨厌的鼻涕总往外面流，我又懒得去擦，便跟个孩童一般吸了又吸。 昨晚我晕倒在大街上，恰好旁边就是太守府。府里的下人见过我几次，知道我是霄离的朋友，便赶紧通知了霄离，将我救了起来，安置在太守府中的小别院休憩。今天一早醒来，便看见了“包子”和尚那颗油光发亮的脑袋，以及他那张笑得不见眉眼的大脸。霄离去了办公务了，这屋里就只留下和尚一个人看着。 想到这里，我顺口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嘿嘿，其实俺早就来了，”他一屁股坐在床边上，压得床板子都陷下去了一块，“就躲在太守府附近，只是没见你来，俺不好意思进这府里。要知道，俺怎么能及得上一个漂亮小姑娘的面子呢？”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会到太守府来？” “俺算准你你昨日命犯桃花，兜兜转转，自会再回到这太守府，”他笑得高深无比，但是却配上他那张肥嘟嘟的圆脸，顿时显出几分诙谐的喜气来，“俺就知道，桃花一开，你这一时半会儿怕是脱不了身啦！” 想起昨日的惊鸿一瞥，心中仍旧澎湃汹涌，若不寻出那人的身份，我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安稳。 看着和尚，我显出几分歉意：“对不起，我们要就此告别了，很开心这些日子有你的陪伴，祝你一路顺风。” 他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点头笑道：“我们的缘分还未尽，俺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还会再次见面。丫头，临别之际，可否答应俺一个请求？” “你说。” “俺想借走你的一件东西。” “什么？” 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精光：“南海龙太子的眼珠。” 我心一惊，当即捂紧胸口处，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要它做何用？” “不是俺要它作何用，而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呐，”和尚叹了一口气，难得露出几分正色，“这两颗眼珠子不是什么善物，龙太子死前的怒气与怨念悉数寄身在它身上，若是长期携带，轻则损你修为，重则招来杀身之祸呐！” “杀身之祸？”我有些不敢相信，“只是两颗眼珠子而已，又不是什么至尊法宝，怎会严重至此？你该不是唬我的吧？” 他却是轻笑了两声：“你晓得南海龙王自你离开村子之后，为什么没有继续追杀你？你以为他会是那种轻易罢手的人吗？” 我不由得一愣，感觉的背脊处凉意嗖嗖：“你是说，有人杀了他？” 他微不可查地点点头：“有人引动地狱红莲之火，将那南海龙王活活烧死在了火海之中。” 专门惩处极恶之鬼的红莲之火？我忽然想起了凰那晚在村庄放出的大火，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也许，我欠他的，这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丫头，那东西对你无益，还是暂时放在俺这里保管，等到俺回到师门，自会让师尊将他好好净化一番，到那时你再来找俺索要也不迟。” 我咬紧牙关，缓缓摇头：“谢谢你的好意，若是天君要治我的罪，我甘愿受罚。” “佛云，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和尚低头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见我主意已定，便也没有再多言，双手合十，与我道了声“保重”，消失在了屋子中。 我先前将眼珠用线串了起来，当成项链一般挂在脖子上，外面再用衣物遮住。见和尚已走，我这才小心将眼珠从衣领中取出，回忆着往昔的一幕幕，里面尽是凰的嘴角轻扬，可是我的心却随之痛了一次又一次。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地想念凰。 当即拉开被子，换上衣服，拖着严重伤风的身体，悄悄离开了太守府。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只能傻傻地守在昨天与他遇见的街边，蹲在地上看着人来人往，捂住嘴巴使劲地咳嗽。 天色渐渐暗下去，街上的行人也在逐渐减少，清明刚过，街边还有许多人家插着的白蜡烛，幽暗昏黄的烛光在夜晚中若隐若现。忽然从远处走来一男一女，那女子不似凡人，似是妖精化身，生得极是妖媚，正软软地伏在男子的胸膛上，时不时地与男子娇笑两声。 而那名搂香抱玉的男子，正是昨日在街上无视的矮个子！ 我瞥了他一眼，化身变成一个壮汉，悄悄跟上他们，逮住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靠近他身边，将狐爪架上他脖子，随即恶狠狠地瞪了那女子一眼：“此事与你关，滚！” 那女子倒也是一名人物，不但不惊不怕，反与我抛了一个媚眼：“死鬼，奴家离开便是！” 待到她扭着柳腰丰臀消失之时，我这才将注意力全部落在了矮个子男人身上：“本大爷只想问你一个问题，答出之后便饶你一跳狗命！” 他赶紧应了下来，吓得全身发颤，动也不敢动。 “昨日在这条街上与你比武的那个男人是谁？” 他似是被吓得不清，脸色发白地想了许久，方才记起这么个人：“他……他是前面聚风镖局的一个杂役！名字叫，叫白凤！” 白凤？我一掌将他拍晕，提步往前走去。 夜风清凉，吹得我的步子愈发踉仓，脑子一直昏昏沉沉，只觉得面前的一切都被扭曲得歪七扭八。 他说他叫白凤？难道不是我的凰吗？是我认错了人，还是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终于来到聚风镖局门前，看着门外屋檐下的两只灯笼，大门紧锁，一切都静得出奇。 这一刻，我忽然害怕了。若是他并非我要找的人，我又该怎么办？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倘若希望再次被戳破，我怕自己真的会承受不起这个打击。 一步一步往后退，靠在门前的大石狮子前面，忽然弯腰捂住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得，干脆趁着夜黑风高，偷偷潜入镖局里面，只要能看上他一眼，心中也会好过上许多。 这么想着，脚下顺着意识就动了起来，来到一处侧边的围墙前，轻轻一跃，翻入了镖局之内。 脚跟才刚刚落地，眼前便忽然闪过一抹黑影，吓得我急忙躲入一个树后，微微探出一点头来，见那身影来到花园对面的屋子前，掏出一把钥匙轻轻开了门，然后侧身闪了进去，屋里面却没有发出一点亮光，反倒是愈加的安静。 见到没人了，我正欲踏出左脚，却没想到又有一个身影蹦了出来。虽未看清他的面容，但是却从他的身形就一眼看出是白凤。只见他也来到了那间屋子面前，见到门锁已经被打开，正欲踏进去之时，此刻，房门竟然从里面开了，两个人就这么撞了个正着! 白凤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的人，满是不敢置信，脱口道：“大师兄？” 那人脸色一阵煞白，急忙将怀中的布袋塞进白凤手中，揪住白凤的衣领高声喊道：“抓贼啦！有人来库房偷东西啦！” 糟了！我还未来得及阻止，一群拿着棍棒的人便应声出现在了院子中，见到这般景象俱是一愣。可怜的白凤直到现在还未明白情况，那师兄眼珠子一转，指着白凤怀里的钱袋大声道：“我刚才出来上茅房，忽然瞧见这小子鬼鬼祟祟地进了库房，我便好奇地跟上前去查看，竟然正好撞见他从库房里出来！头儿，你看怎么办？” 等不及白凤辩解，一名高壮的大汉从人群走出来，狠厉的眼神落在白凤身上，冷声说道：“是我瞎了眼，竟养了你这么一条白眼狼！羿中，给我斩断他的双手，逐出聚风镖局！” 此言一出，除去小部分人还沉浸在刚睡醒的迷蒙中以外，其他人的眼中或多或少地藏着些幸灾乐祸，仿佛在围观耍把戏的猴子一般，见不到丝毫的同情与怜悯。 那个师兄当即拱手遵命，叫上两个人抓住白凤，自己抽出一把随身的匕首便朝着白凤走去，沉声道：“白师弟，莫怪师兄狠心，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倒霉！” 白凤颤抖着身子，不停地喃喃自语：“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寒光一闪，匕首落下的那一瞬间，我看准时机扔出一颗小石子，“哐当”一声，匕首随着石子一起掉落在地。趁着众人还处在诧异之中，我飞身扑进人群之中，两三下便撂倒了抓住白凤的两名壮汉，拎起白凤迅速朝镖局门外奔去。 “抓住他们！”为首的头儿一声令下，大门忽然被人关上，还没等到我们跳墙出去，那些人就将我们给团团围住，看这架势，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那些人二话不说，一窝蜂地朝我们扑过来，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我记得，北周崇尚武力，若是因为武技不如人而被杀，是不需要追究对方的责任。 嘿嘿，这回算你们倒霉，栽在了你们梧桐姑奶奶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