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二章 密事
波澜起伏的江面,这艘大船在江水里起起落落,漂泊到何处都像是只能顺水行舟,漂到何处,便就是何处。 船上挂起的盏盏红灯笼,说也奇怪,即使是这么大的风浪,灯笼里的火光也只是在船檐下恍惚不定,但却很少有熄灭的。 风浪阵阵扑在船上,落下了大片水渍,红纱青灯,排排而立,似乎在倔强地往前行走,冲破笼罩的云雾,照亮着脚下的路。 师兄细说着自己与云家的过往,我才知晓为何本是冷漠淡情的他会如此失魂落魄。 云楚的爹爹,当值在巫振院,这个院是早先先皇立下的,当时除了太学府,当属巫振院的名气最高,那时候的巫振院时常招揽各地有道行的学士,只为持续这份对阵术和蛊术的延续。 然而先皇的野心自然是不至于做梁国的皇帝,他便开始征战周边各小国,国家虽小,但只要一打仗自然是国库军饷士兵这些都会越来越紧缺,于是为了能顺利地统一周国,梁皇便以皇帝之名,下旨给巫振院,命有识之士随军参战,将毕生所学为之所用,当时这个法子云家是第一个反对的,毕竟用巫术对人本就是折寿的法子,那些广招纳贤之士当初也只是为了学术而来,如今这样就去送命,他们云家怎么对得起跟随他们的学士门。 对于皇帝而言,没有比国家疆土在地图上扩大更叫人欣喜的事了,怎么会在乎一个区区云家的箴言,许多学士在名利和胸怀抱负的驱使下。随军参战,第一批随军的学士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当时敌国很少会想到巫术或是阵术能用到征战之中,所以可想而知。这一次效果是出奇地好,两月余,顺利攻下周边两个较小的邻国,消息一时间传遍了相邻的其他四个国家,可谓是各国瞬间就像是炸开了锅,对于梁国分外惧怕。 第一批术士班师回朝,入得京城的时候,擂鼓起名,鼓声隆隆比得上皇上登基时候的隆重。众人翘首企盼,只为他们心中的英雄喝彩,随着一声低低悠长的号角在远处天边响起,城门伴着沉重的吱呀声慢慢开启,京城里本是人声欢腾,但却在城门缓缓开启的时候,顿时鸦雀无声,往常只觉得寻常不过的事,在他们心中却仿佛隔了一世之久。这一世里从大梁这个国君登基开始,似乎繁华似锦真的就在眼前。 宗人翘首以盼,遥望前方的时候,所有人心目中似乎都看到了夕阳之中闪烁着万丈之光。 随着护卫的整齐的跑进城门的那一刹那。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欢腾雀跃之声,随着术士们回京的军队算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可是一般的士兵来的更为有气势。 晴空万里,先皇高高立在城楼之上。受子民跪拜,那一袭隽秀黄袍龙纹生机盎然的腾云图。凌冽与晚风之上,面含笑意,身上的气质早已威慑四方。 那时候大梁的子民,好似从这个帝王身上看见了国泰民强的希望,对于征兵,征税极少会有抵抗,战事越发顺利,先皇以为不出一年就能将周边国家全数攻下,只是谁会乖乖坐以待毙,等着被人侵国,有的国家联手,有的国家请术士,而大梁的术士,第一批之后便越发没有多少能人,这之中的隐患也慢慢再巫振院传开,不管是多嗜钱如命的人,在自己性命之下终究还是败下阵来,所以随军去的,几乎都是不怕死却又没什么道行的人,就这样,战事一度连了几年之久。 先皇自然是对巫振院不再抱什么希望,便在民间广发皇榜,要钱给钱,要权给权,只要有本事,便可。 对于巫振院的态度,先皇只由着他去,并不在插手管事,那时候巫振院的地位便开始一落千丈。 关于征战自然就有我之前了解到的,利用阵法将敌人圈在里面,然后一并灭亡,在这之中能用得到最厉害的术就是云家的这个与生俱来的阵术对身子几乎没有伤害,但此前介于云家与宇文家有不成文的约定,若非心甘情愿他们是不会彼此逼着对方出手,对于这点先皇也是耿耿于怀。 而云家对于先皇这种越发违背彼此当初约定的行为也分外不满,自此之后,各自分道扬镳互不干涉,战场之后的冤魂越来越多,先皇也招揽了一批战后渡魂道人,但渡魂是一把双刃剑,渡的好自然是没有冤仇,渡不好很多就积怨更深,游离在人间甚至会影响到人的正常生活。 为此一方是战乱未息,另一方是民众怨声四起,先皇就这样在cao虑之中过世。 到了现今梁皇这一辈,征战已经接近尾声,梁皇亲自带兵打仗,士兵士气大振,沉着的马蹄声响彻大梁南北,每路过一处的土地都比往日踏过的更响亮震撼。 直到梁皇完成了先皇的意愿,虽说是收拾了烂摊子,但对于大梁人而言此前这个确实是个不错的志向,而此番新皇帝继位,便万事又顺利了起来,让大梁人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梁皇回京的那一日,万千铁骑开路,每路过一处都是人声鼎沸,军队依旧是整装肃穆,穿过整个大梁新的版图,回到了权位最高的地方。 那之后梁皇对巫振院似乎从没再提及过,梁皇自小就没有与云家相处的约誓,对他而言,整个大梁国开辟出来的心的地界与云家一点功劳都沾不上边,更别提是否要给其分工论赏,但兴许是先皇临终的嘱咐,对于云家梁皇也没有多动手脚,只是弃之一旁不理会。 云家自然也是知晓梁皇的用意,自云楚他爹爹在巫振院任职,对于师兄的照顾是旁人见不到的。 师兄自小在宫里除了皇太后就再也没人对他关心过,唯独巫振院里的云楚他爹爹,不论是功夫,还是学术,或是接触的道术,都是由他而来。 这些都是他从未与人提及过的秘密,巫振院在宫中的地位不亚于后宫各处院落最冷清的冷宫,云楚的爹爹安于现状,由于师兄的身份也分外尴尬,于是彼此相互心照不宣,他传我受,这样慢慢平静缓过的日子里,师兄感受到了他给自己带来的震撼,不论是学识还是君王之道。 由于云楚的身体并不合适长久呆在宫里,所以这个时候他便请辞了,巫振院自此就从宫中消失了。 临走前,他爹爹只留下了一句话给师兄“这世间之事,多数人以为都是天注定了,但先皇却从不信命,如此便得了天下,即便是他最后没有见着大梁这块新的版图,但若不是他,也不会又如今的大梁,有时候啊,命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也就罢了”
师兄淡淡地看着眼前红烛朦胧,眼底一片清冷“他在告诉我,莫要被命给绊住了步子,跨去一步,兴许命就不一样了,这一步只是在乎你走还是不走” 云楚的爹爹自从离开宫里,不多久便患病过世了,云家如今也不过就指是个简简单单地大户人家,光是此前的家底就够几辈子的人不愁吃不愁穿,于是云楚便撑起了整个家,这之中的辛酸过往,云楚只字不提,不只是小小年纪要担起整个家族的重担,更重要的是族里的长辈给予云楚的压力。 他这样时好时坏的发作,让族里的长辈分外担忧,于是他便借着寻找解决法子之由,却找寻着怎么摆脱云家这样历来继承下来的枷锁。 如此执着,只因为他自己受过这份苦,自然不会再让自己的后辈,多受这份罪,也不会剥夺他们生存的自由,这便是他想要的。 所以自从得到消息称我可以解开他身上的痛苦,便不择手段地想要我同意,介于他整个家族对师兄的敬畏,便没有直接当着他的面对他不敬,所以才逼不得已私下与我见面。 师兄并没有问我云楚到底跟我说了什么,可见云家的事已经扰乱了他的思绪,其实若非云楚爹爹的那番话,兴许师兄也没有勇气和心思想到会为自己争权夺位,所以在他还年少的时候,第一个给他鼓励的便是云家,如今他有这番成就,自然也少不了云家的功劳。 他们此番虽没有用上各自的阵术和蛊术,但相隔这么多年,好似还是走到了一起。 风雨打在船上的声音渐小,屋里的的一切在长灯灯光之下蒙上了一层淡淡昏黄的微光,我们彼此沉默着,师兄需要静心,而我便不想打扰以沉默来伴着他。 但是不过多久,师兄一声低低地长叹,打破了宁静,也打破了我此前对师兄所有的理解。 他抬眼看着我,漆黑的眼眸犹如深邃的晴空,叫人看着就挪不开眼,他勾着嘴角微微一笑,似有微风拂过那边温暖和煦“云家的旧部虽已经不多,但各个在朝中都可谓是个顶个忠良” 师兄这分明就是想利用云楚,招揽旧部,云家与宇文家本就相契相合,此番若是合作,那便是真的十拿九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