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五章 断袖
月光渐隐,江面慢慢沉浸在一片漆黑之中,远处的桥面上两排灯笼罩在薄雾之中,染上了一层妖媚的光晕,好似悬浮在空中的冥火,气氛**又诡异。 薛曼青自然不是一般的女子,若是一般女子怎么会半夜往来于红楼,这等夜路,怕是也看多了吧。 她嘴角浅笑,抱着膝盖,将头埋进去只漏出清明的目光低沉流传,闷声道“我逃跑过” 此话一出倒是让我分外诧异,若是换作寻常的姑娘,自小就被虐待还无人问津,兴许就打算忍气吞声地过一辈子了。 他们竟然真的想到一起去了,与其说苏墨辰是关心则乱,不如说他更是知晓薛曼青的性子,觉得她定会这么做才会问出口。 不禁莞尔,我本以为是苏墨辰没看透,原来最看不透的人是我。 “那天下着滂沱大雨,我在被窝里哆哆嗦嗦睡不着,冬天的时候尤为寒冷,那床薄被我已经盖了五六年,盖得住上面脚便包不住,那时候啊,分外憋屈”膝盖之间的那双眼睛微光闪烁“那一阵子我怨恨过生我的娘亲,并非怨她身份卑微,而是怨她为何妄想着这需有的荣华,其实她若是嫁个普通的人家再生下我,虽平淡却肯定必定会比得上在相府的日子” 苏墨辰眼底流转着千言万语,终是一句话没说出来,只静静地看着远处的一片漆黑,攒着拳。 “我翻过墙围,在雨地里不停地跑,分明能清楚地感受到雨水的寒冷刺骨,心下却觉得手脚越发麻木,内心的喜悦就越发翻涌”她转头看着苏墨辰的侧脸,甜甜地笑道“后来我才明白,原来在我心底,相府就像是一座牢笼。只要能出去,即便是死了,也好过在那里忍辱偷生一辈子” 显然薛曼青依旧没离开的了相府,面对如此境况还能笑得出来的薛曼青。苏墨辰觉得那笑容分外刺眼,疼得他几欲要发疯。 薛曼青将苏墨辰的反应收在了眼底,似非常满意他隐忍的神情“我本以为自己已经离开相府甚远了,没想打却还在京城里,那时候饥寒交迫见着有灯亮的地方就去敲门,没想到竟是怡春阁” 看此时苏墨辰的诧异且分外地神情,定是从没想过薛曼青会以女子的身份出现在红楼里,那日见着她女子妆容的样子,着实叫我也挪不开眼,他这担忧自是必然的。 红楼的女子几乎都是被迫卖身与风尘中的。薛曼青即便是真的在相府过的不好,肯定总好过叫花子,主动进了怡春阁势必是会惹得不少瞎想。 看着苏墨辰的担忧,薛曼青颇为无奈笑道“不要想太多,我还是我” 这句话自然是给了苏墨辰莫大的安慰。但似乎又不想承认,故作大方道“我又没说你不是你” 薛曼青自然知晓苏墨辰死要面子,不想承认自己过分担忧,苏墨辰却不知晓,他这难得故作矜持的姿态却将薛曼青心底漾开了暖意,挑挑眉坏笑道“我确实也不再是我了” 苏墨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似在猜着她话里的意味。好在薛曼青眼中依旧是清澈明净,否则兴许他真的会跟丞相拼个鱼死网破。 露水越发浓重,两人之间升腾起的水气打湿了薛曼青鬓角的发丝。 她看着苏墨辰毫不掩饰的怒意,却转了头“怡春阁的月娘是个不错的女子,她救了我,却没逼迫我做任何事。每天给我吃好穿暖却从不问我来自何处,也不问及我的过去,只问了我叫什么。名字不过是个称呼,而我却最不想让旁人知晓我与相府的关系,便随口说了个丫鬟的名字。月娘心思缜密,知晓我是随口乱编也不戳穿我,只管让我安心住下” 有多少女子回忆自己住在红楼的岁月,脸上露出的是她这样笑颜盈盈的喜悦,我倒是觉着有几分不可思议,苏墨辰却是沉着脸默不作声。 “我在红楼都着男装,月娘说这就是红楼的规矩,后来我才知晓她是在护着我”说到此处她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月娘越发对我好,我越觉得骗了她良心不安,遂与她说了实情,起初她还微有惊讶,后来就不痛不痒了,最后还劝我回去” 月娘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自然薛曼青的任何举动都会看在她眼底,譬如她随口说丫鬟的名字,有譬如她似乎有了丫鬟的名,却好似没有丫鬟的命。 丫鬟的命就有些像我家婧儿,干活时间久了,一旦让她坐着受人伺候,她却心中发慌,显然薛曼青没有,这就说明她有着不可告人的身世。 这就能说清,为何月娘会放着薛曼青如此貌美的女子,不逼她让她入行,而是只管给她吃得好住得暖的因由。 这京城里的小姐,不似别的地方,即便是再小的府邸,也足够叫怡春阁担不起,我已经见识过春满楼的庆娘本事,不想薛曼青口中的月娘更是叫人不住惊叹。 我能想到的这些,苏墨辰显然也会想得到,而那个时候的薛曼青肯定是想不透,她便开口问月娘“你为何不问我是谁?听说你们都怕我爹爹,你为什么不怕?” 月娘听着薛曼青的疑惑,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又笑了起来“青儿,我是怕你爹爹,但此番我是救了你,为何要怕他?” 薛曼青回忆到此事的时候,自己也笑了起来,比较从前,那兴许是她最好的记忆。 至于月娘为何不问她是谁,其实若是换着我,也不会多问其他,只要知晓这是个不能得罪的主子就够了,她是女子,今后定是不能再来怡春阁,何必了解彼此更多,徒增牵挂。 薛曼青消失后的第三天,自己主动回了家,意外的是,此事竟还没有人发现,陆伯看到她安然无恙小小身影的时候,已经老泪纵横。 那时候的薛曼青才知晓,原来在这个她以为是牢笼的家里,竟还有人为她担心。 忽来远处一声闷响,苏墨辰轻轻蹙眉,随即便起身拉着一脸错愕的薛曼青,便又在黑夜里穿行。 显然这次没有跑多远,就被迫停了步子,一场淅淅沥沥的急雨,伴着微风,斜斜地打在身上,不久便湿了一层薄衫。 苏墨辰一直拉着薛曼青躲到了一颗树下,他冷着脸替薛曼青整理了打湿的衣衫,却撞见了薛曼青含笑的眼眸,许久才从这之中缓过神来,低低道“笑什么”
身在雨里,却因为那双眼睛好似看见了虹云那般叫人欣喜,薛曼青轻笑道“怡春阁的若兰jiejie说今后盼望遇见个真心喜欢自己的男子,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平凡的生活” 闻言,苏墨辰心中春意微动,牵上了薛曼青柔软的双手,轻柔道“那你呢?” 薛曼青看着自己的手被苏墨辰牵着有些不自然“我对她说,与心爱的男子淋一次雨”这话声音不大,却情意甚浓,薛曼青能感受到苏墨辰此刻的目光灼灼,烧的她应该是脸颊绯红。 这算是薛曼青真的敞开了心扉接纳苏墨辰的感情,其实这早就是不争的事实,只待她承认而已。 牵手间地不远不近的距离,一道闪电从天际划过,远处滚滚而来如战场一般的雷声,敲在他们的心头,这一刻各自心底如风云翻涌,激动地叫人无法喘息。 我看过苏墨辰的很多书,书中的每一段感情都能叫人兴奋不已,本以为这些都是从他流连在红楼里那些女子有感而来,不想他最生涩的感情就是这般让人心醉。 啾啾竖着耳朵,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树下二人,我敲了敲他的头,好笑道“小孩子,这些不该是你看的,玩去” 然而啾啾的一句话却让我像是招了雷劈一般,外焦里嫩,他撇嘴道“娘亲说,雷雨天在树下会死人的,我在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嘛”又甩甩手“原来娘亲又骗我” 我终于知晓芙银为何不想留着啾啾在身边,像她那种喜欢与男子谈情说爱的人,带个儿子本就不方便,何况啾啾每次说的话不仅仅是扫兴这么简单。 自那夜之后,红楼酒馆就再难见到苏墨辰的身影,坊间流传都说苏墨辰自那晚被人嘲笑之后,就一蹶不振,卧病在床,多数人从幸灾乐祸转为了同情。 苏墨辰本就是个不在乎旁人言语之人,如今美人在旁就更没有空闲理会,太学府更是能不去就不去,惹得一帮朝中之人也甚是觉得他可怜。 靠在软榻上的薛曼青闭眼轻笑着此时在为薛曼青画像的苏墨辰,说是不是自己的美貌误了他的前程。 苏墨辰则笑笑“你的美貌误不误我前程不打紧,只怕我此生都会沦陷在这之中,这要如何才好?” 我知晓苏墨辰能说会道,却不知晓已经到了如火纯情的地步,说这种话脸不红气不喘,果真都是练过家子的人,薛曼青听这话也是笑而不语。 别院深深,秋风吹扫落叶,这院子里有人欢笑自有人悲伤,门外两个小厮,泪流满面地眼睁睁看着自家少爷日日沦陷下去,却不能伸手帮他一把,实在是心中难免愤恨自己无能。 自从薛公子日日来府里,他们的少爷几乎足不出户,却还日日似带着春风拂面,所到之处四季倒转,好似只有春天,完全没有了前些日子的悲情落寞,显然他家少爷分明就是借着想老爷的名义在思念薛公子。 而此时苏墨辰竟对着一个卧在软榻上的轻柔俊美的男子,移不开眼,二人愁苦着今后怎么和老爷交代,想着便抱在一起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