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五章 郎君(三更)
我实在是佩服师兄,几乎只是动动嘴皮,就能把世间罕有的草药让人拱手送上,他自己还很傲娇地不愿让人攀关系。 上了马车,心中一直惦念这方才小仙脸上的那一抹红晕,确实很可疑。 “瑶儿”师兄的黑眸里透着明显的不满“坐车要专心” 坐马车为何要专心,且不说不需要我驾车,师兄自己还不是在看书,他看书我闲着为何就不能想点事。 师兄放下手中的书,在榻上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上边,披散的黑丝在白衣袍上分外妖冶,狭长的漆黑里泛着零碎的光泽,仿佛在黑幕之中的点点繁星,闪耀神秘,薄唇弯起优美的弧度“瑶儿似有烦恼,不如说来师兄替你一解忧愁?” 这事他不说,我自然也是要问的,既然也瞒不过师兄,我便将心里的疑问一一道出“师兄,为何王小仙他一个千面郎君把自己摔成那样,你真的确定他就是千面郎君?” 师兄听到我的话,先是愣住了,而后又忽然笑道“瑶儿,是谁与你说江湖中厉害之人就一定都是武林高手呢” 额?“难道王小仙不会功夫?那他如何千面?若是遇到危机,怎么逃脱?若是没有功夫怎么能接到酬劳那么高的生意”这分明就不合情理。 “就如之前的复仇一个道理,你试想若是一个人,他本就没有功夫,别人自然对他的提防就小了,这样是不是更能接近对方,打成一个买卖也并不都是杀人,杀人这种事情,交给杀手做就好了,千面郎君杀人一般都是用了别人找不到的法子,譬如下毒,或是催眠致死。他的手段唯有你想不到的,而且千面郎君在江湖上的名声还是很好的,就如靈祭谷一样,所接之事。必达成之,但是又如靈祭谷不同,他是看心情则事,靈祭谷则是给得起报酬,便会接”师兄指着茶几上的这个精美的盒子“既然有这个,那就足够表明他就是千面郎君,这株草,我还未听过别人拥有过” 眼前的师兄与方才在王小仙府上完全不同,他很有耐心地以我能理解的范围为我解释,我给出的疑问。只是他目光一瞬不瞬注视着我,说不上别扭,还是很不习惯,一旦对上他的眸子,就会有种莫名地感觉。说不上压抑,却有些透不过气。 于是尽量避闪,不过这草药仅此一颗,我有想过多稀有,却不知竟世上只有一株,又低低问道“师兄你何时知道他就是千面郎君?是接到信就知道了么?” “我也是入门之后才猜到的”师兄半颌这眼,似有些犯困“龙鳞竹。并非有钱人就能得到的,最曝露他身份的就是那小侍童,你莫要看他年纪小,千面郎君的装扮皆由他一手完成,小侍童手指纤细光滑,没有一丝伤痕和皮茧。只有做细活或者有钱人家公子才会有那样的手,他既是做侍童,又怎么能是公子,而听闻前面公子的助手便是这样的大小的孩子,其实若非他故意让我知道他是千面郎君。我兴许也只会以为他只是个单纯的有些趣味的人罢了” 原来小仙是故意让我们知道他的身份,他定是此前查到了,师兄是第一公子,若是来谈交易或是谈条件,自然是千面郎君更有身份才好与他一较高下,既然师兄是在进门之后才知道小仙是千面郎君,那么后面一切皆是入府那短短的时间想到的,心里忍不住对师兄的表现赞了赞。 下面一个疑问,自然是关键的,他在得知千面郎君之后,便想到索要这株世上仅有一颗的龙纹金匾黄草,又为何单单只要这株草药? “萧玄的禁术,需要配合这株草药”这次师兄明显又惜字如金的直说了这几个字,难道他对萧玄很不满? 我总觉得这个时候的师兄总是频临爆发的边缘,一不小心气氛就会去到冬天,所以我也只是短短回了句“那得赶紧给他送去” 果真是良久之后,我都以为他合眼睡着了,才听见他沉沉道出了句“这几天我派夜筠寻了千面郎君,看来他是知道我在找他,才故意邀我的” 只是小仙千算万算,算不过师兄,还被算走了一个世间奇药,亏了呀! 来时觉得马车走的太快,现在又觉得马车走的太慢,来去都在煎熬着。 师兄闭着眼假寐,是在小仙府里耗了太多心力,吃着桌上的糕点补补体力。 不知为何师兄没由来又冒出一句“那日在碧凤山庄,夜里站在流云阁前那么久,可是真为了萧玄?” 嗳?时隔这么久,如今为何还提这事?莫不是师兄一直把这事挂在心上吧? 其实当初真的只是担心萧玄,且我真的不知道流云阁那两晚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的其实是师兄,单纯以为萧玄为了我受了林傲群那一掌之后病的这么严重,所以心生愧疚,才会坚决想见见他。 事后知道是师兄,每每回忆起他在雨里,单薄的身子,为我撑起雨伞,对我说那些决绝的话,还有那个满是落寞的眼神,我都会心生愧疚,那时候,哪怕只是有一丝为他,就好了。 沉默这么久,再看师兄,他已经睁开眼睛,看着我,好似在等我说话,眼睛里的情绪闪烁不定,我觉得有些好笑,这个时候师兄为何还这般介意从前的事。 他似感受到我的情绪,咳了咳“不想说,便算了,今后我也不会再问” 分明是有赌气的意味,笑道“萧玄中了禁术,那一掌是为我挨的,若是没有他替我受下,这会中了禁术,生在水生火热之中的那个人便会是我,我有想过自己的过错,其实若不是我的自以为是,又没有本事,只会拖后腿,萧玄说不定把事情解决地更好,所以,那晚在碧凤山庄,我是带着内疚站在流云阁的院子里的”又对上师兄的眸子,这次我想让他清楚地看见我眼睛里的真切“但是当我知道其实那几晚都是你身在煎熬之中,而且毒发也是为了我,每次想起,就会十分恐惧空气里到处弥漫的血腥味,我对你并不只是愧疚,更害怕失去,所以我宁愿什么都得不到,只望你好好的”
我也终于知道娘亲,那些年在祠堂为我祈求一直说的这句话时候的心情,就是越是最在乎的人,越是要求的越少,或是平安,或是健康,或只是活着就好。 师兄牵上我的手,将我带进怀里,靠近他的身边已经不是第一次,窝在他的怀里也不是第一次,但这次却非同寻常,也许是方才说的话情绪太激动,贴近师兄的时候一股莫名的暖流涌上心头,我第一次听见师兄的心跳比这马蹄踩到青石板上的声响还要快。 若是真这样一直下去,待到地久天长也不错。 这个想法好似也很熟悉,似跟谁也说过。 事不如人愿,往往都是这样,不一会马车就到易庄了,我第一次觉得地方小也不好。 下了马车,抬眼看看易庄,从里到外都被重新漆刷了一遍,易云笙这几日应该够忙了,嫣雪算是他从未有过印象的娘亲,易伯伯对他说不用守孝,只要心里有个嫣雪就够了,这点我倒是挺佩服易伯伯不拘小节。 易伯伯说拜堂成亲之前在嫣雪的牌位前磕上几个头也不枉嫣雪生下了他,而易伯伯自己对易云笙也是有愧的,他这辈子做错了那么多事,嫣雪死了他的心也跟着死了,易家的家业一下子全部由易云笙背起来,大事小事都赶在一起,所以成天都没影子,整个易庄最闲地应该属我和师兄了吧。 穿过忙碌的人群,远远看见抱着啾啾的婧儿,她远远一眼就认出了我,师兄便说有事去了书房,婧儿把手上的啾啾往我手里一塞,撅着嘴不满道“小姐你是不是不要啾啾了,你瞅瞅他,现在胖的都走不动了” 我真的在一堆白毛里找了半天也不见他的头,于是故作大声道“我说怎么连脑袋都看不见了,瞅瞅长了多少斤rou了”手上不轻不重地揪了一把狐狸毛,这次他果断从我手上蹦到了地上,竖起毛狠狠对我吼道“你和秦大大去玩吧,我今后跟婧儿jiejie过” 哟,小家伙,吃醋了,只是这醋吃的很不对头,他这是在吃我的醋,分明就不满我和师兄在一起么,一把提起他的小短腿,将他倒挂在面前“吃里扒外,谁给你吃给你喝把你养这么肥” “是婧儿jiejie” “我是你婧儿jiejie的jiejie,她养你就是我养你,跟你秦大大有半两铜钱关系?”他不开心,我还不开心呢,我就说那天去婧儿流桑园怎么都没看见他在外面游荡呢。 要不是此前他一直哭闹婧儿要出嫁,以后没机会睡在她温暖的怀里,我怎么会放他偷懒了这么久,这小家伙,反过来还生我气了,小白眼狼。 婧儿弯着眉再旁看我和啾啾吵架,笑地十分开心,如今连笑也会用帕子遮嘴了,果真是要嫁人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