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想念
训练第一天,猴子热情高涨,耗费了无数的精力,中午点菜几乎把食堂席卷一空,下午只休息了一会儿,就逼着我们起来陪他一起练。 因为是第一天,进度没那么快,练到下午天蒙蒙黑了,才完成今天2500的量。 一等老爹说结束,高宫第一个扔掉录影机,跟着其他三人东倒西歪往地上瘫,跟死了无数次一样。他们连说话都费劲,更别提拖地扫地之类的。 没办法,我和晴子只得担起打扫的工作。 等我们扫完,天已经黑了,我便一路送晴子回去。 原本洋平是叫我也留在学校跟他们宿一间挤挤,被我拒绝。我去看过了,那个房间很小,人又多,再说我又不方便,万一露馅就惨了。 哎,要是他们发现我是个女的,会有怎样的反应?跟流川一样的,很自然的接受?应该不太可...... “早阳同学,” “嗯?”我回过神,侧头对晴子笑笑,微白街灯的映照下,她圆圆的眼睛好像在发光。 “你,你和流川同,同学...现在怎么样了?”晴子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嗯,我们,那个,”和好如初?比以前更和睦,和睦到了心心相印?真不好形容啊,“就那样,幸好他现在去集训,不用跑来跑去地累着,免了你担心,哈哈。” “不,不是,”晴子害臊了,视线不自在地飘散,声音也低了几度,“我也担心你的,我只是希望,希望......” “嗯,我懂的,你希望我们都开心快乐,”我笑笑,不想让她太尴尬,“哎,这边有个电话亭,我们打个电话给他吧。” “可,可以吗?”晴子不敢置信,原本垂着的脑袋“忽”地仰起,语调有点激动。 “当然可以,走,”电话亭隐在一棵绿树下面,方方正正的,三面玻璃环绕,正中的话机是大红色的,有些老旧,奇怪,自我来湘北起它就站在那了,我却到今天才看见它。 拨下静冈的联系号码,很快,有人接起,等我说明找湘北的流川后,电话空置了两分钟,随即,熟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喂?” 冷淡的声音通过电话线钻进耳朵里时,晚间有点萧索模糊的风景突然间变得亲切可人了,“嗨,流川,”我不由自主地眉开眼笑, “什么事?”冷淡,丝毫没有任何起伏的声线,与我的欢喜形成鲜明的对比, 尽管如此,心里的愉悦还是跟解冻的春水一样,兀自汩汩不断流出,“没事,想你了,哦,还有......”我侧过身子,示意晴子过来,却发现她怔怔地盯着我看,神色不对,有点点不安,咦,她这是怎么了?“...有神秘人物想跟你讲几句,” “谁?” “是大美女!表现得高兴点吧,混蛋!”我把电话递给晴子, 晴子紧紧地看了我一眼,才小心地接过话筒,随即深呼了一口气,“流,流川同学?”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晴子立即回了一句,“我是赤木晴子。” 啧,他肯定想不到晴子会打电话给他,哈哈,吓不死他!我转头偷笑,顺势之下瞄到了电话亭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哇嚓,眉梢眼角几乎飞了起来,欢喜像水汽一样不断从我脸上弥漫而出,我竟然高兴到这种程度?那就难怪了! 我瞥一眼使劲握着话筒努力想话题的晴子,心下有点明白她刚刚的异样源出哪里。 “你们训练好吗?” ...... 两秒不到,“训练累吗?” ....... 两秒不到,“吃饭吃得好吗?” ........ 两秒不到,“输了?赢了?” ...... 整整一分钟,晴子像在玩绕口令,而且是自己跟自己玩,有够心酸啊, 不过这完全在我意料之内,我甚至都可以猜到他的应答,绝对一个字一个字,“好,”“不,”“赢”, 眼看晴子吭哧吭哧地越来越累,我便体贴地接过来话筒,“晴子,我说几句吧。” “哦,好的,给,”晴子如释重负,又有点不舍, “嗨,是我,从现在开始说话超过一个字,我就告诉你猴子的训练情况。” “好。” “‘好’是一个字,不行。” “好的。”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太狡猾了,混蛋!我跟你说哦,老爹教猴子在中短距离射篮,统共要射2万球,洋平他们四个人来帮忙,高宫负责录像........羡慕嫉妒恨吧?” “没有。” “嚓,多说几个字会死啊?” “不会。” “去死!” “不去。” “喂...”稍微侧了身,怕再引起晴子的不安,我压低了声音问,“想我没?” 这次他没立即接上,耳筒静了一会儿才再有声响出来,“应该,有吧。” “哈,”心底像被雷电击中,那一刹那,浑身酥麻,“真,真的,没,没骗我?你,你真的有想我?” “蠢材!” “都什么时候想得我?” ........ “我要挂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是时候放下电话说再见,可奇异地,手像有了自我意识,就是握着话筒不肯放, 他也稀奇地没挂电话,就等着我,耳边他的呼吸一声一声的,虽然微不可察,可在这一刻却比什么都好。 “我...” 他终于忍不住想结束时,我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洋平的邀约,“哎,跟你说个事,晚上猴子洋平他们几个挤一个屋子睡觉,他们叫我一起,你说我去不去?” 他似乎在理解我的话,等理解过来,语气就有点冲了,“不准去。” “为什么啊?”嘴上反问,心里却甜得不行, “去我家,”停了半天,又发了句狠话,“敢去混,打断你的腿。” “嗯?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啊,我笑得惊天动地,他还是一次说这种话,用这种愤怒的语气,“你真是流川?不是别人冒充的吧?” “去我家!挂了。” “吧嗒”,一切归于寂静。 我挂掉电话,脸上犹带笑意,但走出电话亭,一迎上晴子的视线,心里便突生了几分别扭。 晴子很认真地看着我,不再言笑晏晏的,而是心事重重的盯视,心事重重到我迎上她的视线,她还没回神。 “哈罗!”我冲她挥挥手以唤回她的神识,然后故作不知,“我脸上有东西?看得这么入神。”啧,我太过欢乐,欢乐得远远超出同性朋友通个电话的那种,事出有异必有妖,早知道我就掩饰一下了。 “没事没事,我只是觉得,”晴子迟疑了一下,脸上流过一丝不安,“你和流川同学感情,真的很好!” “嗯,还好啦。明天晚上我们再打电话给他吧!哈哈,”我不欲多谈,轻轻带过这话题。 “哦。” ************************************************************************** 第二天,当我到达体育馆时,他们已经练投了上百个球。 “老爹,早上好。”我向老爹道过早安后,自动走到洋平身边,帮他捡球,再扔给大楠,让他传球给樱木。高宫仍然摄影,野间则在一边做记录,晴子还没来。 “呼啊”,检着检着,我哈欠连天, “怎么,没睡好?”洋平关切地看了我一眼,手里动作不停, “还好,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到什么?” “上山入海除妖降魔,累个半死,”那些妖魔鬼怪,一个比一个骇人,四只眼,十六条腿什么都小意思, “你最近跟梦很有缘啊,不会又跟流川一起吧?”洋平捉狭地问, “呃,那个,神人,料事如神啊!哈哈,”微有羞意,但我坦诚不讳,“是跟他一起。跟他一起可没什么好事,他在后面很潇洒地动动嘴,我呢,舍生忘死地拼命,简直就是现实赤\裸\裸的写照。”我没好气地说。 昨晚实在无聊,临睡前看了一部僵尸片,说得是师徒两人打各种各样的僵尸怪物,当然,师傅动嘴,徒弟上阵,但到了梦里,我成了徒弟的角色,足见平时被他压榨的厉害! “谁叫你心甘情愿啊。” “心......”回想起梦里那一幕,我突然说不下去了, “哦!哦!不会在梦里做了儿童不宜的事吧?”洋平眼尖地瞥见我脸上的绯红,就揶揄上了,“啧,啧,有人长大了啊!” “儿童不宜?什么儿童不宜?谁儿童不宜?”野间离得不远,一听这四个字就大声嚷嚷得凑了过来,引得老爹微有侧目, 我被吓得心儿肝颤,立即扔球过去,“没谁儿童不宜!你听错了!专心做记录!专心!” 野间被我砸了回去,我这才有空回头跟洋平讨饶,“放过我吧,真没儿童不宜什么事!” 就每次打完怪物前,梦里的流川都会来一句,“敢不去,打断你的腿”,这句“甜言蜜语”对我来说就是一枚大力神丸,一听完,立刻血液沸腾地冲锋陷阵去了,有多忘我就有多忘我,哎,现在想起来都还羞得不能自己,我太他妈的好哄了! “呵呵,”洋平一百个不相信,他本来还打算追着问的,见晴子来了才放过我,“嗨,晴子同学,你来啦。” 我赶紧见风使舵,忙跟着回头招呼晴子。 晴子今天扎起头发,深蓝色贴身T恤外加一条背带裤,相当青春洋溢,明媚可人,只是脸色有点憔悴,眼睛下方有淡淡两块阴影。 洋平也发现了,于是关切地问了一句,“晴子同学,晚上没睡好?” “没有,睡得挺好的。”她依旧笑得温婉,只视线转移到我这时,眼光闪烁了一下。 这一闪烁,我就知道敏感的少女肯定是一宿不安稳,谁叫我没掩饰住那过了度的快乐,啧。 洋平一直看着她和我,所以看出了她的不自然,便犹疑地看向我, 我龇开一口白牙,“睡得好就好了,可别学我晚上睡觉前看恐怖片,看完就跟着打僵尸了,我跟你说,昨晚我在梦里杀死了12只僵尸,两条狗,挖了十几座坟墓,哎,差点累死我,”我夸张地比划着,希望融掉那层淡淡的隔膜。 “噗嗤,你好厉害!”晴子被我逗笑,也终于抬眼坦荡看着我,算达成我的目的。 “一般般啦!”啧,这一页就算揭过去了,下次一定要记得掩饰,累! 正聊着,突然,“哦耶!干得不错!”旁边一直录影的高宫吹了个口哨,朝猴子竖起大拇指,“连进五球!” “那当然!我是射球天才啊!”猴子猖狂地插腰大笑,等转头瞧见晴子,笑得更开了,“晴子小姐,你来啦!” “做得很好啊!比昨天进步很多呢!”晴子也替他高兴,笑得分外灿烂。 “那是!今天是我的福星日啊!接下来的球肯定都能进!” “啊...是啊是啊,”这家伙被一时的喜悦冲昏了脑袋,竟然大言不惭了,晴子听出了这个,但不好拂他的兴,眯着眼跟哄孩子一样顺着他说,“我也觉得,” “蠢材!”我可没晴子的好脾气,下意识地学着流川的口气冷冷说了一句,顿时技惊四座,惹得大家都楞楞地看向我,“等你做到了再说吧!”学完这一句,我朝猴子一挤眼,“才五个球而已,又不是百发百中,少自鸣得意了!” “你!找死啊!”猴子脸上瞬间风云变幻,攥紧了拳头想揍人, “等,等等,这话我是替流川说的,你想啊,他要在这里,肯定得这么说你,对吧?” 依据俩人针尖对麦芒的习性,流川有可能说得比我还狠,所以,对上这样的事实,猴子一时无话可说,但他也不是好脾气的人,等意会过来我不是流川,他举起拳头就要来揍我,幸好被老爹阻了,“好了,樱木同学,休息够了,开始下一轮练习。” 阿弥陀佛,老爹是大救星! 猴子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投球,但结果不怎么理想,第一个擦框而过第二个用力过猛,反弹而出, 洋平静静了看了一会儿,接过我扔给他的球,“刚才学那么像,又想到了流川?” “呃,是啊。”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那通电话一打,他就住到了我脑子里,梦里有他,空闲下来有他,甚至遇到任何与他相关的熟悉场景,他就会蹦出来,自动自发地说话做事,很是奇幻。 洋平睇我一眼,笑骂了一句,“前面死活要分开,现在有死活想着,真是犯贱。” 犯贱?“这话真难听!可没办法,身不由己啊!” “至于吗?” “至于。”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骂了的缘故,猴子接下里都不太顺,五个进一个的节奏,手上动作也越来越急躁。 这时候,大师出场,“樱木同学,你用力过度了,其实由接球至把球射出是有一个模式的,”说话间,老爹就近向洋平示意要球, 洋平传球给老爹,球快到老爹手上时,他还在说话,“要掌握一定的节奏,” “接球,”他拿球, “起跳,”他跳起, “射球,”他振臂,球从他手里出去,然后进框! 还没等我们惊讶完,老爹又示意要球,同样这三步,拿球,跳起,振臂射球,这次球空心落网,尽管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要有节奏的,即使是身体感到疲倦,也要保持这节奏。明白吗?” “这有点像跳舞,”旁边野间突然嘟囔了一句,“不断练,不断练,练到身体记住某个动作,这样,不论遇到什么都会下意识地做出这个动作。” 野间说得很轻,哪知竟被老爹听到,并深表赞同,“对的,野间同学说的很形象,让你的身体去熟悉并记住这个节奏,直到你不需动脑筋就能做出来,要这种程度才行。” 被表扬了,野间很高兴,笑得傻乎乎地,“这可不容易啊,花道,” 猴子瞳孔又竖成一条线,“放马过来!” 不得不说,猴子的领悟能力是上乘的,连续接球,起跳,射球几个连续动作之后,他的命中率在慢慢提高,当然前提是他能全神贯注! 一旦命中率高了,他想自吹自擂几下,球就进不了框里,除非他又静下来心来,百试不爽的,哈哈,那圆圆的篮球好像也乐衷**他。 猴子恨得不行,可是无可奈何,只好尽力静下心来用身体去找感觉,慢慢的,便入了佳境。 不过,他的体力真不是盖的,一上午下来,我们几个陪练的腰酸背痛手抽筋,瘫在饭桌上动都不想动,他却生龙活虎地“猪排饭,”“乌冬面”叫个不停。 “喂,你们一起这么久,有没有看到这家伙累过?他简直不是人类啊!”我撩着碗里的面,不怎么有胃口。 看一眼呼哧呼哧吃饭的家伙,大楠撇撇嘴巴,“头脑简单的人当然不会累啦。” 一说起来还真是,猴子,高宫,野间晴子四人一桌,吃得甚是高兴,反观我,洋平,大楠全都食不下咽, 瞄一眼大楠鄙弃的神情,我忍不住笑,“我说,大楠,头脑不简单的你该不会还在想‘怎么用有限的生命活出无限的价值’吧?” 话音未落,“噗!”,洋平嘴里的饭猛地喷了出来,幸好他转头转得快,要不然全都到大楠碗里了! “对不起啊,不是故意的,”洋平处理完嘴里的饭粒,赶紧道歉,脸上却还是戏谑的神色,他一定记起了昨天的玩笑, 早在洋平异动时,大楠就一手抢过他的碗护在胸口背贴在椅子上,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这会儿他才放下碗,转身就给了我一个爆炒栗子,“滚你!你才整天儿童不宜!” “噗!”这下轮到我喷饭,“你,你听到了?” 大楠翻了个白眼,“你们说那么响,不就是想要别人听到!” “不,不是......”啧,干么要掩饰啊,“......没办法,控制不了,”哈,坦诚不讳的感觉还挺爽,“我告诉你,我现在这会儿也在想他呢,能怎么办?”真是走火入魔了,吃个乌冬面,也能想起他不喜欢吃香菜这节。 大楠和洋平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就由我去了,“有够贱啊。” “我也是受害者好吧,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会老想着他,什么时候都能想起,什么地方都能,别再骂我贱啊,”我瞪着正打算嘲笑我的两人,“我他妈也不能控制,这东西很邪乎。” 两人无语,半天,大楠才骂了一句,“累不死你!活该!” 笑骂声中,午饭兼午休结束,很快进入到下午的训练,在这方面的督促上,老爹非常严格,一反他平时温和的风范。 下午,猴子的神话没再继续,一开始状态超好,后面就后劲不足,命中率大为下降,尤其练到最后只剩一百来个球时,他插腰在那里呼呼直喘气,休息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 大家都体谅他的辛苦,全场一直动个不停的只有他,他能撑到现在,跟身体素质没什么关系了,完全靠意志了,可老爹早就嘱咐过,不能让他停,一定要让他习惯投球的节奏。老爹好特意强调,身体越疲倦,效果会越好! 时断时续的鼓励渐渐没用,猴子累得连路都走不动,可这会还剩下50多个球,于是,老爹出大招了,“没办法了,休息一下吧,手也举不起来了,”他狡诈地摸了摸下巴,无比向往,“大家这时候应该在和强队常诚搏斗呢......” 猴子面色一变,忍了忍没说,这时,大楠故意叫了一声,“晴子小姐,在想什么呢?” “呼!”猴子的脖子唰地扭了过去, 面对众人的注视,走神了一小会的晴子脸红得像小苹果,好一会儿她才腼腆地说,“没想什么啊,” “你没想你哥哥吗?”洋平跟着打趣, “啊?”晴子如梦初醒,“哥哥,嗯,他应该是很努力吧,” “哎,我倒很想流川啊,”我故意大声说,“他前阶段那么努力,这次去常诚,肯定是切瓜砍菜一样,” “切瓜砍菜?你以为是打架啊,还真是**眼里出西施!”大楠又吐槽我,只是太过直白, “**眼里出西施?”晴子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 “哈哈,”我和洋平猛地对视一眼,又一次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忧心,晴子这姑娘在别的事上迟钝得厉害,偏偏在流川这里明察秋毫啊。 我苦笑了一声,赶紧岔开,“是啊,流川这么帅,打球又这么厉害,到常诚,肯定迷倒一大片女生!” “你们在干什么!”被刺激到的猴子猛烈爆发了,他冲过来揪起一个又一个,“快起来!休息完毕!” “什么?” “完了?” “对!快起来继续啊!”猴子面目狰狞,“我可没空陪你们在这里闲聊,快点继续!” 五十个球,很快完结,值得庆贺的是,命中率也不低,猴子这一天的训练还是有效的啊。 打扫完毕,我寻了借口,自己一个人回了流川家。有昨晚的前车之鉴,我不敢再看电视,洗漱一完毕就安安静静地躺床上,等着睡觉。 这一天下来其实是很累的,但大晚上,我还是睡不安稳,迷迷糊糊,半梦半醒,想得全是他。 挣扎到天色微亮,睁开眼睛,扭头看到昨晚未拉实的窗帘中间的光缝,第一个念头是不知他睡觉的地方有没有窗帘。 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一切突然变得难以忍受,,啧,我干么要忍,我现在就要去他那,我现在就要看到他,现在!现在! 念头转完,眼前的景象突然换了,晨曦初露,对着初升太阳的巨大窗户反射了微弱的黄光,窗户下是一排一排的水龙头安静地卧在洁白的水槽之上。一个熟悉的人影穿着白短裤黑背心,裸着肩膀和小腿,背对着我正在水龙头前动着, 一看到那个黑发在有节奏地上上下下,我就激动得手脚发颤,是他呢!突然,那颗头微微低下,接着,一阵“扑,扑,扑扑扑,扑扑,扑”的怪异声音传来。 他在干么呀?我屏住呼吸,轻手轻脚过去,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挨到他身边,我猛地伸头到他面前,给出一个极度灿烂的笑,“嗨!亲爱的!” 他没理我。 他半眯着眼,嘴巴鼓鼓地,含着了满满一口水正往外吐,不是一口吐完,而是吐得跟喷泉一样,时断时续,速度还自动调节着,时快时慢,相当幼稚的漱口进行时,但是,眼熟!我在哪见过这方式?
他显然喷得专注,一开始根本没听到我的声音,等我“嗨”完两秒,他还梦游一般面无表情地吐水,直至迎上我快笑疯了的眼,他才如梦初醒,双眼暴睁跟见了鬼一样,“噗嗤”,嘴里的水全到了我脸上。 瞬间,我脸上长满无数颗小小的“珍珠”,有的还“镶嵌”了点点白色的牙膏沫。 我静默了会儿,忍不住笑,“嘿嘿,你在想念会喷水的神啊?” 还带着少许温度的水到我脸上的刹那,我就全想起来了。当初想方设法要去他家住那会儿,我喝醉了酒,曾在他家厨房表演过喷牛奶,然后被他讽刺成“会喷水的神”,之后为赌气,我刷牙时故意不好好漱口,都喷着来的,而他,总是一脸不屑,但这会儿,他却在用他平时极度蔑视的方式来漱口,这,这可真是,微妙啊! “唰”,莹白的耳朵尖跟火烧似的红了,他不自在地转了视线,吐干净嘴里最后一口水。 他想装作若无其事,我当然不允许,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锲而不舍,“你在想念会喷水的神?” 他又侧开了身,显然不想解释,我便恶作剧地将还附着水沫的脸伸到他面前,“是不是啊?” 他避无可避,只好又看我,很快,眼里都是嫌弃,“快擦脸,脏不脏?” 嗯?转变话题,不行,“没事,”我笑眯眯地,“你喷的水,我珍惜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抹去!” 许是被我的“厚颜无耻”给惊着了,他呆了会儿,然后满目蔑视,“那我再给你点。”说完,他竟然奴奴嘴,要吐口水到我脸上, 我被恶心到了,顺手开了水龙头往他身上挥洒。 他哪里是愿意乖乖受欺凌的角色,开了另一支水龙头,“哗”,一大捧水本来是冲着我的脸来的,但被我避开,冰凉的水浇到了我头上,顺着头发下来,脸上一半他喷的的水沫被冲走,当然,头发也湿了半边。 “欺人太甚!”我不甘示弱,挥手再战。 他不耐烦了,索性用左手箍住我的脖子,将我拽在怀里,右手接了一捧水就往我脸上来,想洗净另一半水沫, 背贴上他湿了一半的温热胸膛,一半冷,一半热,激得我打了个冷战,这时,他的手带着冰凉的水往脸上来,不太舒服的我就左摇右晃地躲避着,不想让他如愿, 突然,“你们在干么!”一声大吼响起,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吓得我们心肝颤了颤,不由自主停下往回看, 是大猩猩,潮田,后面还跟了两个陌生人,身量蛮高的。他们正一脸惊奇地看着我,还有拥着我的流川。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了牙膏牙杯的,看样子都是来晨起洗漱。 趁大家都楞神,流川快速抹掉我脸上另一半水渍,然后放开我站在一侧,站得跟个雕塑一样。 嚓,不洁癖会死啊!我一边在心里骂他,一边快速瞄了瞄老大的脸色,啧,他的脸黑沉得可以挤出一脸盆水了已经! 我赶紧巴结,“队长,好久不见,想死我了。” “哼!你来干什么?”他愤愤地走近我。后面两人也跟着走近,眼里好奇更甚,直接盯上我。 他们的注视太过明显,我实在没办法当没看见,就朝他们笑了一下,“你们好。” 见此,大猩猩臭着脸替我介绍,“他是我们篮球部的前经理,嗯,助理,”前经理助理?大猩猩还真一点都不给面子,“你来干什么?这么早!” “我来看,”看流川啊,老实话差点脱口而出,“老爹让我来看看情况怎么样,顺带帮帮彩子前辈。那个,我搭亲戚的顺风车来的,所以,早了点。”谎话随口而至,老爹,对不起,实在是我想念的时机不对,“这边我不太熟,问了别人怎么走,但走岔了,乱走就走到这边,刚好看到流川,”我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人,这才发现他身上比我好太多,怎么回事?我半身都湿了,头发还在滴水,他却很干净,不行! “队长,几日不见,您更见威武了!”说话间,我偷偷撩开他的后衣摆,湿漉漉的手掌钻进衣角,整个贴上他紧实滑腻的后腰。 完全没准备的人被刺激到,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反将成功,耶!我乐得忘乎所以时,却见他撇了下嘴角,然后将完全湿透的毛巾挂到我脖子上,哇嚓!好冰!我哆嗦着用手抓住毛巾一角就往外扔,然后,“早阳飞!!”狂怒至极的嘶吼响起! “呃?”我懵懂地看向对面,只见那条毛巾半展着摊在大猩猩的头上,一边垂下来盖住他的半边脸,毛巾边沿零落的水滴跟雨一样不断滴落,很快弄湿他半边衣服,露出湿衣下精壮的腹肌。 老大额头上青筋猛烈地跳动,是快要跳断的节奏,而另外三个人先是跟吞了鸡蛋一样张大了嘴,然后想笑又不敢,克制得脸都憋红了,全然是煮熟的大红螃蟹。 下一秒,他暴怒地扯下湿毛巾,我吓得一下躲到流川身后,“老大饶命!我不是故意的!”都怪流川,这家伙真是小气,让我一下都不行。 “你,50圈,你,20圈,现在,立刻!”队长简直就尖叫了。好可怜! ************************************************************** 等我们到cao场时,阳光刚刚爬上地平线,给一切刷了一层淡白色的微光。天空要亮不亮,cao场上的主席台仿佛还在沉睡,红色的塑胶跑道也沉醉在梦乡里,慵懒地歪斜着,当我们踏上去,连回声都没有。 流川认认真真地跑着,我一圈,他两圈的速度。我极力想赶上他,想跟他一起,但总是落后,于是,一路无话。 跑着,跑着,一切都醒了过来。 太阳变得晃眼,刺得我不得不低头,原先阴沉沉的树木不再僵着,在风中随意地摆动树叶,像在互相招呼问候早安,鸟叫声也西起东落的,彼此应和,主席台褪去了模糊,庄严地端坐着,似乎在瞪视我们。 我勉强跑了15圈,在快喘不上气的刹那,拖着由内而外快散架的身体趴在一边的草地上苟延残踹。 他还在跑,浑身大汗,脚步慢了一个频率。 不知道他跑了几圈。 休息了两分钟,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我翻身半坐着找寻他的身影。 他正在离我最远的对面,脚步一抬一落,双臂在身体两侧摆动,节奏简洁明快。 他渐渐跑近了,肩宽腰细,身形修长,短裤下的小腿精瘦有力,这样的他逆着光朝我跑来,在蓝天绿树的背景中,像一幅鲜活的画,美艳不可方物。 可惜,美艳目不斜视,当我不存在。 “嗨,嗨,看我,看我。”我故意摆出一个撩人的姿势,朝他大声嚷嚷, 他给了我个白眼,就从我眼前冲了过去。 “还有几圈啊?混蛋。” 过了一会儿,回应才远远地过来,“五圈。” 嚓,我15圈,他45圈,3倍的速度,是不是人啊! 他又一次跑过我的面前,这次我吹了声口哨,“快跑,小狐狸快跑,猎人叔叔追上来了。哦,哦,哦,快跑,快跑,” 第二次,“帅哥,身材不错哦,有没有女朋友?今晚我请你吃饭吧?帅哥。” 第三次,我索性唱开了,“我有宽阔的臂弯,儿郎啊,你愿不愿意靠着我?我有丰盈的圆如,儿郎啊,你愿不愿意摸? 第四次,“我有足够的腿力让你快活,床浪千百摇荡难分舍,别让我思你度日如年啊......” 第五次,“今日与你邂逅,但愿与你相爱**,郎啊你愿意否......” 他喘着气走到我身边坐下。 歌声戛然而止,他坐得离我太近,整个身体散发的热烘烘的气息全扑到了我身上,肌rou纹理清晰可触,于是,我的猖狂孟浪突然有了羞耻心,一下消失不见。 半天,相坐无语,我便干干一笑,“原来无聊了还可以唱歌传情啊,哈哈,” “再唱一遍。” “什么?”我有点傻住, 他回头盯着我,眼睛晶亮,“你刚唱的。” 我不好意思地调转视线,脸红得厉害,“不用了吧,也没多好听。” “是很银荡,”他嘴角微斜了一下, “嚓,那你还要听?”脸不可抑止地更红了, “可是我喜欢,这什么歌?” “不知道,小说里看来的。” “快唱。” “哼!你求我啊。” “我求你。” 我哑口无言,某些事上,他总是干脆利落。 在他殷切的目光中,我只好涨红了脸,颤颤巍巍地再唱了一遍,“儿郎啊,我有......你可愿意?” 唱完,他还盯着我,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愿意不?” 他不答,还是盯着我。 我有点丧气,刚想白他一眼,却见薄薄的嘴唇直接印了过来, “唔......” 他压着我倒回草地上,先是摩挲,后来就启开嘴唇,深入交缠,分外热情,热情得与他那冷淡的外表极不相符。 我悄悄伸出双手攀上他的肩膀,拉近身体与他紧贴,顿时,一直空着的心里终于沉甸甸地满了。 亲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时,他放开了我,然后在我旁边躺下,大口呼气。 渐渐,两个人的气息都平稳下来,我正要开口说樱木花道把他当榜样时,天外飞来奇怪的东西, “流川哥哥!流川哥哥,你在哪里?”甜得起腻的声音。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一抽,调转了头望着他,“流川哥哥?什么东西?” 他沉默了一会儿,等那热情甜腻的“流川哥哥”迫得越来越近时,才漫不经心地说,“常诚篮球部的,小绿,”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女的。” 废话,能不是女的吗?那声“流川哥哥”腻得跟吞了一瓶糖霜似的,小绿?何方神圣?我狐疑地回头,只见闪亮的光影中,冲过来一团模糊而巨大的绿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