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心脏
打开大门后见到主屋透出的光亮,我大松一口气。 和洋平道完别,怕他等我,我急急赶回训练馆,但人去馆空,当时就猜他回家了,可怕错过,我还特地去停车棚转了一圈,没看到人,于是急忙赶回家,果然,他先回来了。 进到房子里,还是看不见人,我转了转,发现浴室门关着,里面有哗啦哗啦的水声,知道他在洗澡,便去准备晚饭。 弄好饭,我刚要喊他吃饭,他自己进来了,刚洗过的黑发松散地披覆在额头上,遮住了他的眼。 “洗好了?”我送上个笑脸,殷勤得很,没办法,做贼心虚, 他恍若未闻,黑发下的眼皮连撩都不撩,只顾自坐下,吃饭。 咦,难道气着?我连忙坐下,捧起碗,想了想后,无话找话,“你买了什么碟片?篮球的吗?”大厅桌子上扔着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有影碟,我刚进门时打眼看到。 他好似没听到,很专心地一口一口扒饭。 哎,不对啊,虽然之前不会有问就答,但也不会像今天一样毫不理睬,当我不存在似的,难道,他知道我和洋平的事了?想到这个可能,心蓦然抽搐了一下,如果他真的知道,我得洗脱几层皮?得,赶紧请罪先吧,“那个,流川,你听我说,我和......” “砰!”筷子被拍到桌子上,吓我一大跳,我心惊胆战地以为他要找我算账时,却见他站起来推开椅子,往房间里去了。 我勉力镇定下来,前思后想,又否定了他知道的假设,他不是会忍耐的人,尤其是对我。如果真知道我和洋平的“勾当”,他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再说了,他又怎能知道,我出来的时候,他还专心训练,根本就不会注意我的动向!哎,那他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和他想去美国留学有关? 想来想去,不大放心,我就追着过去了。 他在自己房间里,坐在地板上看电视。 我没走得大张旗鼓,但也称不上轻手轻脚,可他一点都没觉察到我的接近,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什么东西这么好看?又是篮球? 我也看向电视,却发现自己错了,屏幕上当中是一个血红的心脏,披挂着暗绛色的经络以及支管,正一张一缩地耸动着,配着“嘭、嘭”的声音,像个外星怪物,这东西一点都不美观,他却看得入神? 我在他旁边蹲下,“流川,” 他眨了下眼,惊醒过来,却还是不应,连眼珠都不瞟一下, 这情形不对啊,我心慌了,再接再厉地没话找话,“那个,嗨,”慌乱中瞄及为自己紧握的手,我突然就有了灵感,“你看”,我将手伸到他面前,然后攥紧,食指突出在最上,其余成圆形在下,猛然一下展开,再收紧,“看,像不像心脏跳动?嘿嘿,” 就那个瞬间,他盯上了我的拳头。一看他有所回应,我更积极了,不断地收,放,收,放,时间一长,我自己都觉得那展开又合上的手不再像是心脏跳动,倒像是心被活活剖开,被掩上,再被剖开,不断守着凌迟之苦,哎,有点好玩。 但好玩也得有个限度,都收放一分多钟了,他还热情地盯着。 不行了,手指发涨发酸,我没力气再继续,就自行停了下来。 才一停,他如梦初醒,直起眼来瞪我,我迎上他的视线,讨好地笑,“很好玩,是不?”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惹着他,突然地,平静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凌厉的冷意,几乎立刻,我直觉不好往后退却迟了一步,很久没有出现的飞龙爪从天而降,扭住我的两边面颊,狠狠地往外扯。 眼泪伴着刺痛飞速冒出,我拼命拨拉他的手,“放,放手,” 他眼中冷意更甚,像在发泄什么,直到咸湿的液体沾湿了他的手,他才意犹未尽地扔开我的脸, 他一放,我立马跳离他三尺远,眼泪汪汪地,“你,你干什么?”他今天绝对有问题。 他瞪我一眼,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整个人不再紧绷,又坐下来看电视。 我静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凑近他,“流,流川,今天发生了什么?”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没事。” 我问了三遍,他还是这两字,我就不烦他了。同住这么久,我早就学会问他问题不要超过三遍,否则就是与自己过不去。不过,他肯应我,就代表他回复正常。他的爱恨向来泾渭分明,而且来去飞快,没办法,有那样异常的专注力,他已不能和别人一样“慢火熬小火炖”地儿女情长。 但,到底什么事让他“恨”我?跟心脏有关?我狐疑地看着他身侧握成“心”状后又放开的手。自从我做了示范后,他开始不断重复这个动作,很好玩吗?好玩到连看电视都不忘做?难道,他从小就爱好跟“心”有关的东西,刚才就看心脏跳动看得忘神哪,,不会吧! 接下来的时间,我在房间里进进出出,又发现他奇怪的地方。他不看电视,开始看录影带,但是,每当我进去,他就停掉,屏幕一片黑,也没有声音,但当我走后,电视上就会有传来声音。 刚开始我还不信,就故意来回了两趟,但每次结果都一样,哈,这下我好奇了,他在搞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留学相关的?在好奇心的趋势下,我尝试偷看,但都被他识破,没能看到想看的。到最后,被我惹烦了,他甚至退出录影带,洗洗睡了! ******************************** 过了一晚,他的莫名其妙如昙花一现,开放那一下后就渺渺无踪,一早起来,一切如常。 不过,怪事不来则已,一来则连堆,这次是玲子。第二天早上,来到学校,我总共碰到玲子四次:第一次是早上,在楼梯口,她在上面打算下来,我正要上,撞个正着,她居高临下地看我像看杀父仇人,眼里喷出的的仇恨火焰都能烧死我;第二次是中午,在餐厅,她不再怒火万丈了,她开始犹豫,眼里竟然有了担忧和怜悯;第三次则是在去训练馆的路上,她竟然想靠近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老实说,我对她的变化很惊奇,按她的性格,她应该恨我恨得眼不见为净,是什么让她还愿意靠近我?会是什么?我忍不住向她走去想问个究竟,旋即,她却又如惊弓之鸟跑得远远的, 最后一次是放学,我和流川一起推着自行车往校门外走,又看到了她.她好像等了很久,第一眼看到我,她有点兴奋,然而再看到随后出现的流川,她竟然变了脸色,掉头就跑。
我当时还想叫她的,“玲”字都已经在喉咙里了,却被她跑掉!我回头看了看流川,想知道他有没有什么线索,却发现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哎,玲子到底想跟我说什么?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回家半个小时了,我还想着它,直到电话铃声响起。 房间里的流川没响动,我便接了,“你好,” 那边静默了一下,“你好。”“找流川枫。” 冷清淡然的女声,以前没听见过,“请稍等,” 我把电话放在一边,冲房间里喊,“流川!电话!” 他很快出来,手里拿着遥控板。 接过电话,他喂了一声,接着对方好像问了什么,他斜看我一眼,说,“同学,借住。” 呀,敢情在解释我的由来,我放慢往房间里走的脚步,伸长耳朵偷听,并猜测打电话来的是谁, 很快,对方又问了一句,流川又冷淡吐出俩字,“男的。” 咦,还探讨起我的性别,这关系肯定不浅。我等着他们再多说点,但到门口就这么几步路,而且流川实在寡言的很,我进门之前再没听到更多,只听到流川说明天会去拿。 明天去拿,拿什么?钱?同居算一段日子了,很少看到流川和家人有什么联系,只偶尔会去银行取钱,其余他就一个人上学放学过周末,这次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一踏进房间,我就快步走向电视机,早在看到他拿着出来的遥控板时,我就打定主意要摸清他瞒我什么。 下午回到家,他又开始诡异的举动,偷偷摸摸地看录影带,而且跟昨天一样,每次我经过,他就暂停,等我过去了再看,摆明了避开我!基本上,我觉得他故意不让我知道什么事都是很神奇的,那么一个冷情的人,他不屑也懒得去瞒别人,所以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他想瞒我的,会是什么?会是什么?! 可恶!他早已防着我,早将电视停留在黑屏的状态,我什么都看不到!但不能放弃,我飞速地上前想退出录影带看个究竟,可惜,不熟悉机子的cao作,等我看清按键的功能刚想下手,他已经回到门口,冷冰冰的三个字“早阳飞”吓得我差点跳起。 被抓到了,我索性开门见山装厚脸皮,“流川,你看什么啊?” 老人家不哼不哈,走过来坐在电视机前,懒得理我。 我索性也坐旁边,等他开机,但他老人家用极其鄙视的眼光“凝视”着我,就只差开口赶人了,我只好识趣走人,临走忍不住问,“刚谁给你打的电话?” “我妈。” 这次倒干脆利落,却吓到了我,是流川的mama哎,我是第一次跟她有这样的接触,看样子,流川的冷淡是遗传她的,家里出现陌生人,也不问东问西,难得一次打电话过来,居然也不多说几句,够酷! “你妈找你什么事?她要回来了吗?”我不抱希望地问, 果然,这次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一向不爱别人多管他闲事。不过,第二天下午,陪着他从一个地方取到一些外文资料后,我就知道他mama打电话来为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