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洛川之战（4）

    洛川城中的破寇军从堡子口中瞪着冲近的闯军，一个个咬牙切齿，手心里因为紧张而充满了汗水，只得不停的擦拭，以防止打不准敌军士卒。眼看着闯军士卒冲到了不足十丈的距离，心中发急的士卒们才听到一个都头大声喊道：“打，给我狠狠的打。”众将士纷纷将火枪伸出堡子口开火，顿时将冲在最前面嗷嗷乱叫的闯军打倒了一片。闯军也知道越靠前危险越大，但富贵险中求，虽然知道危险，但为了上官的欣赏和荣华富贵那也顾不得了。

    十丈的距离实在是太近，破寇军没放几轮枪，冲来的闯军就因为损失太重而撤了回去。闯军到死都没有明白过来破寇军的火统怎么是从地下冒出来的，更不明白破寇军的防御工事是怎么建立的，弄得晕头转向，打了败仗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时候的闯军从上到下都是极为自信，极为傲慢，辛思宗他们也是如此。因此，辛思宗、谷可成等四个直接指挥官听了下属的汇报前方的情况，谁都没有在意，一来是他们知道进攻失败了，下属找理由推脱责任那是正常的，下属所说的什么破寇军的防御工事太过奇特，看不到破寇军，无法射击破寇军云云，是不能完全相信的。一路上突破那么多破寇军的小股部队阻击，也没有觉得破寇军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下属的汇报听到他们的耳中全部是笑话，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二来，辛思宗他们也知道第一次进攻失败那是必然的。不管破寇军的兵力如何薄弱，第一次进攻就能够拿下洛川城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小小的洛川城竟然挤了五千破寇军，岂是那么容易拿下的？在延安以南的四五个城池，除了洛川，其他的地方除了国防部招兵处以外根本就没有破寇军。在闯军进攻时，那几个招兵处也全部撤走了，四五个城池就像完全不设防的城市一样，弄得李过、辛思宗疑惑不已。他们商量来商量去，觉得破寇军不可能这么便宜的就放弃延安以南的广大地区，之所以不抵抗是因为破寇军知道靠几个小县城根本就不可能挡住闯军的大军，所以才主动后撤，准备将几个城池兵力集中一处然后再与闯军对决，对决的地点应该就是在洛川或者延安一带。洛川这里能碰到破寇军，正符合了李过和辛思宗的判断，五千人的规模差不多就是战时四五个小城的守备兵力，李过和辛思宗更是觉得自己等人料到了破寇军的意图，信心大增，对一时的失败也没怎么注意。

    不过，李过、辛思宗虽然料到了破寇军不死守一城一地，而是集中兵力打仗，但他们没想到的是破寇军不仅是把延安以南所有的破寇军都集中了起来，而是把整个陕北的破寇军都集中了起来，还快速的从太原新调来了五万人。破寇军的兵力已经达到了六万，而闯军对此事还没有一丝察觉。失败其实早已经注定，但就是当事人不知道而已。

    三来，闯军的精锐部队都是没有经过严格训练而是靠打仗打出来的。完全靠战争来训练精锐，损失之大可想而知，尤其是那些刚上战场的新兵，损失更是难以计数。这样一来，闯军几乎人人都习惯了死亡，一次仗打下来如果伤亡小了，他们反而会觉得奇怪。死伤惨重对他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算不了什么。这次进攻失败，虽然死伤不少，但也在他们的承受范围之内。李过、辛思宗等人不仅不伤心，反而会觉得有些高兴：好了，这下好了。这一仗下来，咱们又淘汰了许多白吃饭的家伙，又多了一股精锐之士。李过甚至心想：这样的仗多打几次就好了，我手下的精兵锐卒不过多久就又能添一些了。至于那些垃圾，用完了再招一批就是，反正现在吃不饱饭瞪着当兵的流民多的是，不缺这点儿。因此闯军进攻一次损失这么大，小兵因为没轮到自己头上庆幸不已，上官则因为又能训练出一些精锐而兴高采烈，除了参与进攻的部队，竟是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稍微组织了一下，第二波进攻开始了。大炮在后面对着已经变成了一团废墟的城墙就开始乱轰，小兵们则在上官的催促下发动冲锋。这时候的炮兵部队还没有什么炮火准备、炮火覆盖的概念，也不知道什么是步炮协同作战，只知道战斗一开始就发炮，至于准不准，这个时代对这个要求不多。除了破寇军好坏还对炮兵部队有些讲究以外，其他的部队，却是都把炮兵作为一支辅助工具来用的。明军是用来守城，闯军和鞑子是用来轰塌城墙。说起消灭敌人，除了破寇军和明军还把火炮放在心上以外，闯军和鞑子却是谁都没有将火炮放在心上的。因此，闯军的火炮铺天盖地的对着已经轰了几次的城墙乱轰乱炸，什么都炸不到，明摆着是在在浪费炮弹，但谁都没有意识到不妥，包括李过、辛思宗、谷可成等主将在内。

    炮轰了一阵子，步兵就要冲到城墙边了，为了不伤到自己人，炮兵终于停止了炮击。堡子里面的破寇军连忙爬到战壕里开始做准备。击退第一轮闯军进攻，给了破寇军极大的信心。在第一次交锋中，破寇军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伤亡，就消灭上千敌军，实在是让人兴奋不已，原来因为敌众我寡的担心害怕也全部消散。甚至还有几个都头在打完第一轮交锋后，就找到祁长中说：“统领，我看咱们也别想着两天后突围了，直接就在这里，咱们在洛川拖住闯军大部队，然后等主力一来，里应外合，前后夹击，就将李过那小子消灭了。”

    祁长中听的先是心中大动，但仔细一想就恢复了理智。第一，上面已经确定了此战的战略战术，并不是自己想改就能改的。即使洪涛同意了自己的建议，但这样一来，破寇军前面做的所有的准备、兵力部署就前功尽弃了，谁能够忍得住不生气？还不都把自己骂死。更何况，大军团做战，最忌讳的就是朝令夕改的事情。所有的将士才刚刚搞明白了上级的战略意图，结果第二天命令又换了，弄得将士们心烦意乱不说，就是想重新弄明白上官的战略意图恐怕就不能够。连自己要做什么，部队都不知道，这还怎么打仗，怎么打胜仗？不是明摆着挨揍吗？第二，自己这五千人到底在洛川能够守多久，实在是很难说。自己要建议，上面要讨论，部队要从新部署，还要往这里赶，这都得需要时间，非十天半个月不可能完成。在这十天半个月里，自己能不能守得住洛川，祁长中不敢保证，也不敢拿着几万破寇军的将士来冒这样一个希望很渺茫的险。

    第三，据城外的细作来报，闯军的斥候现在都探查方圆五十里地。即使自己能够守得住洛川，但城中还能剩多少人，还能配合外围部队，里应外合消灭李过吗？而且，洪涛率领的几万破寇军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躲过闯军的斥候，完成对闯军的包围圈吗？祁长中暗暗摇头，显然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五万多人不是少数，闯军的斥候又不是瞎子，又怎能看不到。即使他们全部是瞎子，那他们还有耳朵，五万多部队的行军声音，大地都能够震动，他们只是靠听也能够听到，五万破寇军是怎么也不能悄悄的移动到闯军的后方的。而且用五万人和城中早已经伤亡的殆尽的五千人要想包围住六万人显然也是不能的。与其如此，还不如按照原计划行动来的保险。

    所以，祁长中稍微一考虑就将那个都头的建议否决了，说道：“原计划就不错，为什么还要改？咱们还是想着怎么能在洛川守两天吧。”那个都头听了，便不再坚持，他其实也是一时兴起才说的，真要这么做，说不定第一个反对的就是他本人。

    眼看着冲锋的闯军士卒又到了阵前十丈处，祁长中一声令下，死亡的交响曲又开始奏响了。十丈外的用火枪，十丈内的用手榴弹，组成了一堵生与死相互交杂的血墙。闯军将士别说是没有经过实战的新兵，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也不可能在这种条件下生存下来。他们以前跟官军打仗，虽然激烈，却从来没有经过这么大的火力密度，他们不知道匍匐前进，不知道冲锋时要弯着腰，尽可能减少受火力攻击的面积，更不知道采用分散队形，走“之”字形冲杀。闯军将士一个个瞪着既是害怕又是愤怒的血红眼睛挤在一起，破寇军根本就不用瞄准射击，随便打出去，就是一条人命或者一个伤员。当然，破寇军也没有什么时间去瞄准，敌人太多了，刚打死一个就又有一个填补上来，杀都杀不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