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纳降（5）

    陈言之道：“在下的意思是，大人送来的信中并没有真正的回复李自成的要求，如果咱们实话实说的话，恐怕不仅不能拖住他，反而会惹恼他。”蒋兴和甘志远点点头，心想：李自成带领着一群无法无天的土匪们，常年杀人焚城，脾气已经变得有点怪异，实在不能用常人的眼光来看待。陈言之继续道：“大人既然要咱们拖住，那咱们就不能惹恼他。如果顾君恩再来相问，咱们就说：‘我家大人能与闯军合作，心中实在开心。只是我们破寇军雄兵几十万，虽然远远不如闯军，但若闯军不能给咱们一个好的位置，那咱们是怎么也不能投降的。’咱们虽然没有说要投降，但李自成听了这句话，肯定会以为咱们要投降，只是投降条件需要商榷而已。咱们以后就与李自成在投降的条件上纠缠，李自成即使恼怒，但我想他也不会将咱们怎样的。”蒋兴和甘志远虽然觉得这样玩文字游戏有些欠妥，但她们两个人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互相看了一眼道：“那咱们就这么办吧。”

    三人刚刚商量妥当，门外就有人来报：顾君恩来了。陈言之在名义上只是一个护卫而已，没有资格与顾君恩相谈，只得回避。蒋兴和甘志远二人连忙将顾君恩请进来。见礼完毕，顾君恩开门见山的说道：“二位，听说你们大人已经来信了，不知咱们两方合并的事情，你们大人是怎么看的。”甘志远和蒋兴心下一凛：这闯军的消息挺灵通的。蒋兴就学着陈言之的话说道：“我家大人能与闯军合作，心中实在开心的很，只是我们破寇军雄兵几十万，虽然远远不如闯军，但若闯军不能给咱们一个好的位置，那咱们是怎么也不能投降的。”顾君恩听了这话，觉得让破寇军投降似乎并不是很难，只是要条件而已，那也是人之常情。心中大喜，高兴地说道：“那是自然。我们闯军乃仁义之师，对天下来投的英雄更是礼遇有加。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我们还会亏待了你们不成？”

    甘志远拱手道：“那就太好了。就是不知道闯军准备如何安置咱们破寇军？”顾君恩笑道：“你们大可放心。只要破寇军能够归顺，人人都能够妥善安置。你们大人其他的不敢说，弄一个开国侯当当还是没有问题的。”在他的心中，杨靖归附闯军，暂时当个国公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双方谈判其实和在菜市场买菜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我就地出价，你就地还钱，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底线。

    甘志远哼了一声道：“我们破寇军的军队足足有三十万之数，以三十万军队才换一个侯爷，闯军这也太没诚意了。”顾君恩摸着下巴笑道：“兵贵精而不贵多。三十万军队听起来不少，但能够起多大的作用就很难说了。”甘志远脸上变色：“你是说我们破寇军军队不精锐？”顾君恩笑道：“不敢不敢！”甘志远勃然大怒，就要拍案而起。蒋兴连忙将他拦住，扭头对顾君恩说道：“顾尚书，你这话可有些过了。你们闯军固然兵精粮足，但在打下开封之前却每仗必败。而我们破寇军则不同，自起事以来，经历的大大小小的战争虽然不上百次，但也有数十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明眼人谁都可以看出来我们与闯军到底谁最精锐。”顾君恩心道：这话不错，破寇军确是精锐之师。口中却说道：“破寇军以前之所以不败，那是因为从来没有遇上真正的精锐。其实并不值得夸耀。”

    甘志远怒道：“胡说八道……”蒋兴接过话头：“你这话确实有道理，我们破寇军确实从来没有和真正的精锐对决过。但和闯军比起来，我们也不会差到哪里。如果双方都出相同的人数，我们破寇军不一定败。”顾君恩哈哈笑道：“可是双方人数并不相同。”看蒋兴和甘志远二人还要反驳，连忙道：“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吧？你们先说清楚，如果归顺的话，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条件？”

    蒋兴笑道：“不多。第一，闯军必须给我家大人一个王爷当当……”顾君恩站起来道：“这第一点，我们就不能答应。现在我们大王还只是一个王爷，怎么能封另外一个王爷？你们破寇军如果赶快归顺我军，为我们大王登上皇位立下汗马功劳的话，说不定我家大王会破格封你家大人一个王爷。”甘志远大声道：“胡说八道。”

    这破寇军提的第一点，双方就谈不妥。一直持续了半个月，关于破寇军归顺后杨靖的地位问题还没有确定下来。其他的问题更是没有提及。在谈判中破寇军处于劣势地位，按说应该先行让步才是。顾君恩也是这么想的，李自成现在是王爷，让杨靖当王爷显然是不可能的，最多就是一个国公。所以他想等着破寇军主动将杨靖的地位从王爷下降到国公，然后他再装作大肚也退一步，双方皆大欢喜。可是蒋兴和甘志远二人死咬着一个王爷就是不放，顾君恩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半个月时间双方扯着嘴皮子度过了，这时候从太原出发的五万破寇军也已经到了陕北，正在布防。

    这一天谈判结束，顾君恩又无功而返。虽然身疲力尽，但他不能休息，还得进宫去见李自成，汇报今天双方谈判的结果。李自成这几天心情很是畅快。自西安攻克后，诸事一切顺利。在前一阶段战争中，被生擒活捉的白广恩、高汝利、左光先等人，这几天顶不住压力，先后投降。西安城更是彻底稳定了下来，牛金星、宋献策、李延等人正在抓紧安排诸般事项，也好更快的选定黄道吉日以让自己称王、建立国号。

    李自成听小太监说顾君恩来了，不禁皱了皱眉头。诸事皆顺，就是和破寇军谈判投降的事情很是不顺利。一开始他听顾君恩说破寇军有投降的意向，只是想要点条件而已，李自成心中很是高兴，就放权让顾君恩前去与破寇军谈判。结果半个月过去了，却没有一点进展，他的心中越来越不耐烦。虽然称王前祭祖不一定非要回到家乡，但有了荣华富贵不回家看看怎么能行？李自成出于自豪感，也很想衣锦还乡回去看一看。所以关于破寇军的投降的事，在他的心目中是很重要的。

    李自成心里叹一口气，希望今天的谈判能有点进展，对身旁的太监道：“让顾君恩进来吧。”不一会儿，顾君恩就走了进来。施礼完毕，李自成问道：“今天的谈判怎么样？”顾君恩跪地道：“恕臣无能，破寇军的那两个使者说什么也不让步。”李自成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听到这句话，还是勃然大怒，吼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第一点杨靖的地位问题就谈不妥，其他的还怎么谈？这……这……这破寇军到底有没有诚意谈判，难道是逗着孤王玩吗？”顾君恩吓得不敢说话，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李自成发了一通火，心中的火气也消了大半，道：“杨靖这小子也留不得，等他落到孤的手里非将他凌迟处死不可。”看了不断磕头的顾君恩一眼，道：“顾君恩，你怎么看？”顾君恩诺诺道：“大王要杀杨靖，也得等将破寇军吞并了再说。”李自成叹口气道：“是啊。顾君恩，你看这破寇军到底有没有诚意？”顾君恩低头道：“这……臣实在不敢妄言。”

    李自成扶了扶左眼的纱布，道：“孤恕你无罪，你就说吧.”李自成的左眼是在开封城外大梁门被陈永福射瞎的。后来孙传庭在河南战败后，让陈永福断后。陈永福被困在一座山头上，想投降却害怕李自成报一箭之仇。李自成折箭为誓，表示不追究他的罪过，这样才招降了陈永福。

    顾君恩道：“臣以为破寇军的谈判不能说有诚意，也不能说没诚意。”李自成听他说得奇怪，道：“此话何讲？”见顾君恩还跪着，又说道：“你起来吧，别再跪着了。来人，赐座。”顾君恩叩头道：“谢大王。”站起来在太监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说道：“说破寇军没诚意，那是因为咱们要吞并他，任谁也不会满意，只是他们实力不如咱们，不得不如此。”李自成笑道：“正是。他们那点儿人，敢抵抗吗？”顾君恩继续说道：“说他有诚意那是因为破寇军为了留一条命，投靠咱们不会是假的。之所以现在谈判久久不下，只是破寇军困兽犹斗，能拖一天就拖一天而已。”

    顾君恩这时候已经可以判定破寇军的谈判根本就没有什么诚意，但当时力主谈判的是他，这时若说双方不能谈判成功，那不是在朝自己脸上打耳光吗？所以只能咬牙说假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