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纳降（2）

    甘志远勃然大怒：“顾尚书，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顾君恩呵呵笑道：“还能是什么意思？当然是要贵军将米脂交给我们了。”甘志远看顾君恩满脸堆笑，忽的想到现在双方刚刚接触，都是在互相试探各自底线，自己如此发怒岂不是落了下乘？看了蒋兴一眼，见他脸上不动声色，还是一副平静无波的表情，不由惭愧不已：比起蒋兴来，自己这气度可是差了一截，下面的话还是有蒋兴来说吧。

    蒋兴稍微沉思一会儿，笑道：“顾尚书此言差矣！”顾君恩略不在意的瞄了蒋兴一眼，说：“还请赐教？”蒋兴道：“你我双方皆是反明义军，本该互相支持，守望相助，共举大业，还天下一个太平。但顾尚书刚才的话带着火药味儿，不符合双方修好之意。更何况……”看了顾君恩一眼，继续道：“更何况米脂虽然是贵主故乡不假，但这又能怎样？难道就能说明米脂一定是你家王爷的？在下不才，认为其不可。难道我家大人生在天地之间，那天地之间就都是我家大人的？哈哈，在下失礼了。”

    顾君恩怒道：“你这是强词夺理。”蒋兴打一个哈哈，说道：“强词夺理？顾尚书说笑了。米脂乃至整个陕北都是我破寇军付出了巨大牺牲才从大明朝手里夺过来的，岂能白白交予他人之手？”顾君恩这时候也冷静了下来，慢慢说道：“这件事咱们暂且不论。我们认为咱们两方同是反明义军，为了推翻大明，早日平定天下，必须联合才是。”蒋兴听了这句话，觉得这句话甚是符合自己来此同闯军修好之意，于是点点头，说：“顾尚书此言有理。”顾君恩捋捋胡须，笑道：“正所谓‘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以往咱们双方虽然同是反明，但都是各自为政，难以形成大势。所以依我之见，咱们不如推举我家大王为盟主，合兵一处，共进共退，推翻大明，同享富贵。两位大人以为如何？”

    甘志远心道：好啊！这李自成竟然想吞并破寇军。他也不嫌自己肚子太小，吃多了撑死。哼！双方合兵一处，那为什么推举李自成为盟主而不推举我家大人？还不是想以强欺弱，吃了破寇军？想到这里，甘志远忍不住跳起来道：“顾尚书此言差矣！双方联合，作为同是反明义军，那是应该的。但至于合兵一处，我看就不必了。双方各守一方，分据两地，互相掩护，我看更能发挥合力，推翻大明。”心道：我破寇军要不是现在实力不如你们，我岂会在这里跟你们在一起废话？

    顾君恩长叹一口气道：“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在闯王面前为你们求得的一个机会，你们竟然不知把握，这也怪不得我了。”甘志远长眉一挑：“顾尚书此话何意？”顾君恩连连摇头：“不说也罢，不说也罢……”蒋兴在一旁看着，轻笑不语。甘志远则大声道：“有话你就直说，何必如此不痛快？”顾君恩无奈至极：“好，既然你非叫我说，那我就说了。”甘志远连声道：“快讲，快讲！”顾君恩道：“我家大王占据西安，念及创业不易，全赖祖宗庇护，便想回乡祭祖。结果……”

    甘志远冷笑道：“结果却得知他米脂老家竟然被我破寇军占了。”顾君恩点头道：“正是。我家大王原本以为陕北还是官军占着。我们知道现在的陕北异常空虚，所以就先派了一队两千左右的士卒前去接收陕北。没想到走到洛川，出人意料的遇到了打着旗号的破寇军。你们人多，我们人少，所以那队闯军便主动撤了回来，向我家大王禀报了一切。”

    甘志远笑道：“李自……不，你们王爷定然是十分生气了？”“何止是生气？”顾君恩喝了一杯清茶，“我家大王简直就是勃然大怒，他当时一怒之下马上就要率兵攻打你们，幸亏被我们这些文武百官拦住了。”甘志远哈哈笑道：“亏说你们拦住了，要不然有你们好看的。”顾君恩冷笑道：“那可不一定。”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当时就说了：‘破寇军好歹也是反明义军，虽然无礼，但大王宽容待人，咱们还是先礼后兵吧。’闯王问道：‘该当如何？’我说：‘破寇军听说足有三十万人马，虽然不成气候……’”

    甘志远怒道：“胡说八道。我破寇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你竟敢出言侮辱？”顾君恩不理他，继续说道：“我说：‘破寇军听说足有三十万人马，虽然不成气候，但毕竟也是三十万生灵，大王乃天下仁义之主，还是先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才是？’闯王就说了：‘那我该怎么给他们机会？’”甘志远打断顾君恩的话，冷笑道：“正是。顾尚书，你准备让闯王怎么给我破寇军一个机会？”顾君恩笑道：“我当时说：‘大王，破寇军虽然看似强大，其实碰上真正的天下精锐，根本不堪一击。只有投靠了咱们，才能裂土封侯，成就大事。大王应该及早招降他们，别让他们误入歧途才是。’”

    甘志远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喝道：“放屁！”顾君恩“哼”了一声，说：“难道我这话有假？”甘志远怒道：“当然有假，我破寇军人数虽然不如贵军，但打起仗来，不一定就比贵军差了。”他虽然不确定破寇军到底是不是真的胜过闯军，但在外人面前，岂能落了自己威风？不要说他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胜过，就是他知道破寇军不能胜过，那也不能当场说出来。顾君恩朗声道：“现在闯王即将得到天下，这是天下共知的。如若能够早日投降，弄一个开国大臣，不成问题。但如果投降晚了，恐怕就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了。

    两位，到了现在，天下大局已定，贵军何必如此执迷不悟呢？难道非要等到闯王已经得了天下，你们才投降？到了那时，贵军恐怕后悔都来不及啊。”甘志远一时语塞，他虽然不服气，但他不得不承认，现在天下闯军最强，最有可能得到天下，他想反驳也无从反驳。

    蒋兴在一旁见甘志远不说话，连忙接口道：“顾尚书，这件事不是我们两个可以决定的，我们还得请示我家大人才行。”顾君恩也知道二人的话不假，更何况劝降的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如果要是蒋兴和甘志远二人真的现在就答应，那顾君恩还得好好想一想这破寇军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阴谋。所以，顾君恩听了二人的话，不仅不生气，反而觉得蒋兴和甘志远为人真诚，值得深交。

    二人回到驿馆，匆忙写了一封密，派属下送回太原，告诉杨靖这里发生的一切。在太原的杨靖也正在等着西安的消息，得到蒋兴二人的信后，浏览一遍，已知其内容，连忙将在太原的傅山、赵建极、王梦溪、薛宗周、李连秋、孙康周、柳怀德等人前来商议这件事。等众人看完信，杨靖问道：“关于这封信，诸位意下如何？”薛宗周站出来说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李自成这是在痴心妄想，咱们直接回绝了他就是。”傅山、薛宗周、李连秋三人也连声附和，赵建极、王梦溪和柳怀德却默然不语。

    现在李自成兵锋正锐，所过之处无不披靡，杨靖对破寇军到底能不能抵挡的住李自成殊无把握。梦中的世界是李自成攻克了北京，最后却是鞑子得了天下，但这是不是真的，杨靖也不敢相信。沉思良久见赵建极三人还不说话，只好道：“赵建极、王梦溪、刘怀德，你们三人有何意见，尽管说，别有什么顾虑。”半晌过后，赵建极道：“大人，李自成拥兵百万，天下莫敢当。有民谣说：‘十八子当得天下’，人人都说这‘十八子’乃是一个‘李’字，指的是李自成乃真命天子。”杨靖点了点头，这个民谣他也听说了，只不过以前一直没有在乎，现在听赵建极这个尚书也这么说，才发觉这民谣的威力竟然这么大，影响这么深远。赵建极继续道：“第一，对李自成来说，咱们实力弱小，势不可敌，与之拼斗，实乃下策。第二，当今李自成得天下基本已成定局，乃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咱们宣称替天行道，怎能与天下的民心为敌？因此，依愚之计，相抗不如纳降，乃万安之策。”

    柳怀德也道：“赵建极兄弟说的大有道理，在下也是这么认为的。自古改朝换代皆有定数，天意不可违，大人投靠李自成，等将来闯军得到天下，裂土封侯不在话下。如若硬抗，恐有灾祸。在下窃以为大人应三思而后行。”王梦溪也连连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