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大山之死
石岭关大捷使得破寇军在忻州战场上彻底掌握了主动权。只要破寇军能扼守关隘，太原的官军就只能望忻州而叹，对于救援忻州有心而无力。这一战打出了破寇军的威名，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战果，不过破寇军也付出了重大的代价，不仅造成两千人的伤亡，还使得其他士卒疲惫不堪，急需休整。 战后，杨靖下令原破寇军和俘虏彻底打散，重新整编。整编成四个团，每个团三个营。宋达、王武、沈春、洪涛分别作了警备团、一团、二团和三团的团长，王忠作了情报处的处长，原情报处处长崔遵义和劳得志、向洪洞都作了营长。整编中，杨靖就说了，破寇军和俘虏的整合，主要是为了能够按照破寇军的训练方法严格训练，以老带新，迅速恢复和加强战斗力。 随后几天，杨靖一边训练士卒，一边关注太原、阳曲方面的动静和忻州的战况。山西各地的兵马正在向太原集结，显然对这次的失败不会轻易罢休。 忻州的战况对破寇军来说，十分不乐观。在破寇军中，除了杨靖的部下注重训练和积累作战经验以外，其余的都是一些收降的土匪和刚放下锄头的农夫，都是乌合之众。想以这些乌合之众攻下五千官军布防的忻州确实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些士卒不会相互配合，不会战术动作，不会保护自己，不会躲避炮火，怎能攻的下忻州？几天下来，虽然有几次攻上了城头，但却没有一次能够站住脚的。伤亡惨重，士气低落。更令杨靖揪心的是，刘大山在指挥中受了伤。虽然报信的人说舅舅伤的不严重，但杨靖怎么也放不下心。如果真的不严重，就不会有人来通知自己了，报信兵的说法，在杨靖看来，那真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杨靖虽然很想去看望一下舅舅，但石岭关新占之地，俘虏又多，他实在走不开，只能作罢。 十一月初，杨靖得到细作回报：山西新的总兵官周遇吉已经上任，十月三十号开进了太原城。 周遇吉刚到太原，还不能掌控山西兵马，暂时还不能够对破寇军造成威胁。但杨靖已经本能的感到了危险，前几天自己与众人才下定决心攻打太原，现在山西总兵官已经到位。如果不能在周遇吉彻底掌控山西官军之前拿下太原，以后再想攻下就不容易了。 杨靖在此暗暗着急，忻州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自从杨靖把缴获的火炮送去忻州战场后，官军的形势一下子便岌岌可危起来。在大炮的轰击之下，忻州城墙已经开了好几个口子。忻州城内人人自危，抵抗也不再激烈。还没等破寇军攻入，忻州总兵王世强就提着知府的人头开门投降。忻州是破寇军攻下的第一个重要城市，对破寇军来说毫无疑问是至关重要的。 王世强的投降十分出人意料。忻州城防虽然危险，但城下的破寇军也是到了强弩之末，死伤惨重，十天的攻城战减员了将近四千人。而忻州城内虽然死了一千人，但物资充足，仅火炮就有二十多门。因此忻州虽然看起来危险，但也不是破寇军的残兵败将能够攻取的。 可忻州的官兵并不知道这个情况，他们只看见了破寇军攻城的决心，没有注意到破寇军已经快要打残了。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官军不了解破寇军的情况，在最后关头，竟然选择了投降，这不得不令人嗟叹。 破寇军在付出巨大伤亡后，终于拿下了忻州。这一战震惊了山西，“破寇军”这三个字也传遍四方，实力大增。 刘大山自被火统打伤后，虽然伤势严重，但由于战事紧急一直没有认真治疗，仅仅抹了一些草药，简单包扎了一下。可火统打伤不同于刀伤，养好就没事了。火统里面有火yao甚至毒粉、铁片，治疗岂能如此简单。好不容易坚持到忻州城破，刘大山忍着痛楚好生抚慰了投降的王世强几句话，就晕倒了。 身旁的众人连忙把刘大山扶到床上，解开衣襟一看，都不禁吸一口凉气，左肋的伤口处早应经化脓，脓包足有一个手掌般大小。王金贵等人一边请郎中医治，一边派人快马去叫刘大山妻子和杨靖、李同等人，心里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刘大山可能已经治不好。 杨靖得到刘大山病危的消息，心里大吃了一惊。他以前虽然猜测刘大山伤的可能严重，但也没想到会威胁到生命。幸好自从破寇军攻下忻州后，太原的兵马调动已经停止了，自己也不用亲自守在这里。杨靖也没收拾东西，带着几十个亲兵连夜赶路。第二天到了忻州，舅母暂时还没到。杨靖随着王金贵、刘满仓、马雄到了刘大山房间，只见刘大山双眼紧闭，满脸苍白，没有一点血色，不由得泪水就流了出来。 王金贵连忙拉了拉杨靖衣袖，杨靖也醒悟过来，擦干了眼泪，说道：“咱们出去吧，商量一下下面的事。”几个人便来到了院子里，一个不认识的大约六十岁的老人挎着箱子也跟着出来。杨靖刚才只顾着伤心，没有注意到这个人，这时注意到，连忙拉住那老人问道：“老人家，你可是大夫？我舅舅的伤可还有得救？”那老人吓得跪倒在地，哭道：“这位大王，不是老朽不想救，而是实在无能为力。大王可要绕了小的吧。”这个大夫是忻州城内的，被破寇军拉到这里，早已吓得要命。结果自己又治不好破寇军的病人，只觉得脖子凉嗖嗖的。 杨靖虽然早已有了心里准备，但一下子听到这话，好像天塌了似的，脑子中一片空白。王金贵等人又连忙喊他，这个时候已经够乱了，如果杨靖再出事，那破寇军就真的完了。杨靖拉起那个老人，问道：“老人家，你先起来。我问你，我舅舅还能坚持几天？你跟我实话实说。” 那老人不起来，颤抖着身子说道：“也……也就这两天了，赶快准备……准备后事吧。”杨靖脑子轰的一声，脸上满是冷汗。心里只怪自己，舅舅对自己犹如父母，而自己在石岭关明知道舅舅受了伤，却没有在意，还在想着打仗，以至于没有回来看望舅舅。如果自己早点过来，说不定舅舅还有救。杨靖心里越想越懊恼，只觉得自己猪狗不如。甩起胳膊“啪”“啪”地给了自己两巴掌，心里才觉得好受点。 正在这时，一个亲兵跑出来道：“几位大人，刘总制醒了。”杨靖等人一听大喜，赶忙跑进屋子。刘大山斜倚在枕头上，看到杨靖，眉眼间不禁露出喜色，招手让杨靖过来，低声说道：“石头，我恐怕不行了，你以后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我答应过你娘亲要好好照顾你，没想到……”没说完，泪水就流了下来。 杨靖也不由泪流满面，强笑道：“舅舅，你只管多加保重，养好身体就是，千万别想那么多。”刘大山用尽全身力气，摸了一下杨靖的头，说道：“已经没用了。我本想带一支人马在乱世中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唉！可惜我才疏学浅，智略不足，难以成就大事。你却不同，不仅识字，而且懂得许多大道理。我没有后代，把破寇军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说到这里，环顾四周，见除了李同，其余破寇军高层都在，便用尽力气，大声说道：“从今以后，破寇军总制就是杨靖了，你们还不跪下叩拜。”说着，让杨靖坐在床边，接受大礼。 几个统制连忙跪下参拜，杨靖赶忙让他们起来。刘大山满意地点点头，又说道：“杨靖年纪小，诸位兄弟要多多照看与他。”王金贵等人连连答应，表示对杨靖效忠。刘大山挥手让他们出去，对杨靖说道：“你年纪小，初当大任，破寇军中肯定多有不服。你看着办，该杀的就杀，该罚的就罚，千万不能心慈手软。毕竟咱们原来都是土匪出生，心狠手辣、不服管教之辈大有人在。‘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千万要多加小心。等以后你有出息了，一定要回去把你父母家人接出来，也享点清福。”杨靖除了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正说话间，一个亲兵门外禀道：“大人，夫人来了。”刘大山让其进来。杨靖见舅母来了，知道舅舅必然有话嘱咐，连忙告退。在门外一直等了一个时辰，杨靖等人才见舅母捂着脸出来，杨靖上前问道：“舅母，舅舅怎么样了？可休息了？”舅母哭道：“你舅舅已经归天了。”杨靖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忙稳住身体，说道：“舅母，你要节哀顺变。”杨靖虽然在劝舅母，其实他哭的比舅母还要严重，还不如说他在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