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四章 整顿海军
陈山河这些天是过得小心翼翼的,雨辰驻跸扬州已经有十来天了。本来他在扬州可过得滋润得很,自己一旅三个团散布在苏中苏北,除了抓点部队训练的事情,其他事情根本不用他cao心。 地方的事情简直可以说是很少,而且雨辰严格命令他们不得插手。司法的事情有江北巡阅使署的巡回法庭办理,财政的事情也是巡阅使署的财政厅一竿子管到底,地方的其他事情由地方议会自己协商办理。就连往日的亲民官、县知事都闲得整天无聊,更不用说他这个驻军旅长了。 他每日里办完不多的公事,就带着卫兵去钓鱼打猎,又是少年爱玩的性子,和扬州的仰慕革命英雄的女学生也很有几段绯闻。 但是这滋润的日子,随着师长进驻扬州,就算是结束啦。 先是师长把他驻在扬州的最贴心的第三团抽调到了徐州,再塞给他四千从南京招募到的兵士,命令他在四月份之前,必须完成将第二旅扩充为江苏陆军第二师的工作。 这个师下辖三四两个旅,每旅两个团。师部直属一个野炮营,一个辎重营,一个通讯连,一个特务连,一个骑兵搜索连,一个工兵营和两个野战医院。 旅部直属一个山炮营,一个辎重连,一个特务连,一个骑兵搜索连,一个工兵连。 团部直属一个新装备的一二式迫击炮连,辎重排、特务排各一个。 在蚌埠扩编的安徽陆军第一师也是这个编制。只有在徐州的现在还称为江苏陆军第一师的老部队,还是三旅九团的大编制,师部旅部的直属部队也更多。 仅仅是要把已经入营训练的各团士兵集合起来,再搭起师旅的架子,接受徐州补充过来的干部,再制订师级的训练计划,就已经把陈山河忙得四脚朝天。这个年轻的师长就奇怪,雨辰每天的事情比他多那么多,怎么还能坚持得下来? 当他和几个参谋,拿着一大堆报表赶到雨辰在扬州行辕的时候,就看到雨辰在一如既往地忙碌。面前有等着回话的军官,手上有正待批阅的公文,旁边还有给他念各处电报的参谋,桌上的电话机也一阵阵地发出振铃的响声。 整个江北军,都在围绕着他旋转。 看到陈山河过来,雨辰挥手让面前的人退下,板着脸问他道:“无病,这两天没有去荒唐吧!有什么事情?” 陈山河在他面前向来都很随便,呵呵笑道:“司令,看您说得,现在事情这么多,我哪敢出去荒唐?再说了,我就没荒唐过……” 雨辰笑着扬手:“好了好了,你小子总是有道理。和几个参谋这么大张旗鼓地进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陈山河从参谋手上把报表名册接过来往雨辰桌上一放,笑道:“请司令签字!第二师现在存营九千官兵这个月的薪饷伙食,没有师长的字,我可从李厅长那里领不出来。” 雨辰一笑,他对手下部队的财务一直抓得很紧,不给他们直接从地方收取税收的机会,就是日常费用的领取,各师也要找到他签字才成。哪怕远在蚌埠的何燧,也要派军需官到他这里来。 他大略看了看,第二师每个月薪饷和伙食规定十八万二千元,比北洋同样的师高出两万二千元,这个月发的特别费也在标准之内,提笔就签下了字。然后正色问陈山河道:“天生港外面,海军的军舰到齐了吗?” 他一到扬州,就致电上海,命令麾下海军的船舰到扬州集中。过了十来天,也不过才来了七八艘,一到扬州,就派出陆军上船戒备。他是决定牢牢地把海军掌控在自己手里了,必须在袁世凯中央政府成立之前消化海军!而且他从南京临时政府也要到了名义,现在他麾下账面上的海军大小船只二十六艘,都以江北巡阅使署直属巡江舰队的名义统领。南方临时政府在这一点上,配合雨辰给袁世凯留了一手,看来雨辰没对孙中山白表效忠之意呢。 陈山河在天生港码头布置了两个营的部队,也是为了监视改编海军之用。他在雨辰的命令下,每天都要去港口转一圈。 他思索一下,向雨辰道:“报告司令,今天就过来了一条辰字号鱼雷艇,一条运输舰,总计现在码头有船舰十艘。高司令的楚同号炮舰现在也还没到。” 雨辰重重地把笔往桌子上一拍:“王子渊办的什么事情!要人我给他人,要钱给他钱,只要他送来的报销单据,花在海军身上的,我从来没有不签字过!高昌庙他有八百兵,海军陆战队也是听他指挥的,调动海军来扬州的事情他就办不好!” 他真是气急了。王廉在上海,不算即将支付的购买三条军舰的钱,单是给海军舰长和军官的津贴,船舰的养护费用,还有海军高出陆军一筹的薪饷伙食,这一个多月就花了他五十万开外,再有钱也支撑不起。 这也是他下定决心将海军融化到自己系统里面的原因之一。 陈山河为人最是义气,看到雨辰大骂王廉,他还帮着分辩了几句:“子渊他在上海办事也不容易,那里是陈英士的地盘,他肯定有诸多顾忌……而且子渊也很是为司令搜拢了一些不是福建人的海军人才啊,现在都聚拢在扬州,军舰一到齐,马上就能派上用场……” 雨辰冷笑了一声:“各人的账各人清楚了,王子渊还有其他事情我没有找他。无病,你也不用每个人都一团和气了。要做大事情的人,就要赏罚分明……这些话你不要向王子渊说去!要是走漏了什么风声,你也过身不了!” 陈山河看雨辰真的是发脾气了,再也不敢多说什么,灰溜溜地拿起报表敬礼出去。 雨辰又耐着性子批了几份公文,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大声道:“备车,带我去码头!” 扬州天生港码头外,已经有了一片春意的颜色。呼吸着春天新鲜的空气,雨辰的心情也好了一些。他收拾起心神,这个时候来到扬州的海军,都是愿意投靠进他班底的人物,可不能怠慢了。 汽车远远地停在码头外面,几十个海军军官都已经在港务处的门口等着他了。海军白色的制服和陆军黄色的制服混杂在一起,大家之间的气氛都有些尴尬。看到雨辰过来,大家都立正行礼,只是海军军官们看着雨辰的目光有些躲闪。 雨辰微笑着还礼,然后神色一肃,大声道:“成二列横队,立正!” 这些军官都有些愕然,陆军的军官们反应很快,很快地就排成了整齐的横队。而海军们稍微慢了一些,但也排得很整齐。 雨辰眼光从排头扫到排尾。站在最前面的陈山河都已经挂中将的肩章了,但还是像一个士兵一样军姿标准,胸脯挺得老高。 “大家都是军人,这点就不用说了。军人最要紧的事情是什么?无病,你来回答!” 陈山河大声道:“服从命令!” 雨辰点了点头:“对,就是服从命令!我本来想等所有海军袍泽到来,宴请大家一下,给你们说这些话的,现在我就提前说了。海军长江巡防舰队,既然在业务上归我节制,那就要服从我的命令!不然你穿这身军装做什么?” 他笑笑看着那些海军军官:“大家都是服从命令的好同志,这点我很欣慰。有的海军同仁可能有这样那样的想法,认为在我雨辰手底下干没有前途,我不是中央政府……这里我不是说狂话,中央政府能给你们体面军官的待遇?能继续为你们接收新舰船?能建设起新的国防海军?而这些都是我雨某人要做的事情!勿谓我言之不预,雨某人说过的话,还没有不兑现的时候!” 他在队列面前走来走去,那些来投奔雨辰的海军军官们的眼光也跟着他。他们心中的想法和雨辰说的是一样的。海军其他同志,不管是在南方还是在北方的,日子都过得相当地惨淡窘迫,军舰没有出海的油、水、棉纱等消耗品,机件也没有补充,全部都在码头趴窝,而人更是领不到全饷,已经有很多人上岸改行了。他们只是觉得,在雨辰手下,不管是什么名义,自己干的还是堂堂正正的海军。 雨辰抬起头,又扫视了一遍面前的军官们,淡淡道:“过来的海军同志,全部加一级以资鼓励,如果还有来者,同样待遇。陈师长,军舰上的陆军岗哨全部撤下来。过些日子,我要在你们当中挑选教官,就在扬州,办我自己的海军学校。大家有什么关于海军的好的条陈,都送到我这里来,我会一一地仔细批阅。就这样,听我口令……解散。” 接下来雨辰又一艘艘军舰挨个去视察,每艘军舰上面都加发了几百元的菜金,连机舱都钻下去看,和那些浑身漆黑的司炉士兵们握手寒暄。海军们都知道他这是在收买人心,但是也不由得有些感动。多少大人物都把他们海军当做是花钱的无底洞,他们的心思都在怎么样扩大陆军规模,抢占更多的地盘,争取更多的收入,谁的心思又放在建设完善的国防海军上面了?虽然雨辰仅仅是个许诺,却也让他们心动无比。 来的军舰最大的是楚泰号炮舰,雨辰最后才到舰上。舰长谢观潮是个中校,是来扬州的海军军官当中资格最老的。雨辰心中有些郁结,就拉着他在前甲板散步,看看春天到来时候长江的风景。 长江江面上挂着英国旗帜的太古公司的轮船正喷吐着淡淡的烟雾,超过了沿江的木船,一路驶来,江心最好的航道都是留给他们的。 谢观潮是个中校,他指点着那艘轮船叹道:“司令您看,英国连客轮都烧的是花旗白煤,烟气小而马力劲,我们却是连军舰都烧不到这种煤啊。我干海军已经十几年了,做梦都想让中国有一支强大的海军,但是现在海军的局面却是四分五裂。我们这些花了以前政府大钱培养出来的海军专门人才,却是在为自己的生存苦苦挣扎,别提什么发展海军了……” 他的话里当真是有着无限的感慨。看着在港口内自己零星的舰船,神色又有些黯然。他无声地拍着前甲板的三英寸口径的主炮炮管,最后终于朝雨辰道:“司令,如果你要办海军学校的话,请让我当教官吧。” 雨辰转身看着他,这个已经快四十岁,脸上已经饱是海风吹打痕迹的中年军官把军帽扶正了,满脸恳求地看着他。 雨辰有些感动,微笑道:“在陆军别人都愿意干队官而不愿意当教官,更不用说海军了。你真的愿意去学校?” 谢观潮淡淡道:“将海军的薪火传承下去,是我的心愿。也许在我这辈子是看不到咱们的军舰在太平洋上纵横了,也看不到咱们的军舰能报1894年的仇了……但是我希望我亲手教出来的学生,能够看到。” 雨辰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去扶着栏杆。 在咱们这个国家,永远不缺少这些热血男儿,但是更多的还是那些忙着为自己打算,一心只是争权夺利,一心只想窝里斗的人物!多少这样的男儿被这个大酱缸给淹没了? 自己要做的事情很明白,就是把这些同志发掘出来,然后为着建设一个更好的国家奋斗下去。用他们的热血和志气,加上自己这个算是重来一次的人生。 我倒要看看,自己能不能把民族复兴祭坛上的圣火,再一次点燃起来! 这时在上海的王廉军需处长,现在已经不是第一师的军需处长了,而是被改派到何燧的安徽陆军第一师担任军需处长去了。在他陆军中学的同学都挂上了少将上校肩章的时候,他现在还是个中校。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在雨辰面前失宠的先兆。只有一件事他明白得很,要是不把海军的舰艇全部劝到扬州去,他在江北军这个团体里,就是彻底混不下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办理海军后勤事宜,捞了一些油水,但是上海这个花花世界,哪里留得下钱来。每天摆摆双台、碰碰和再跑跑马,大洋钱就像水一样淌了出去。眼见得雨辰启用了他未来老丈人李章云开始监督财务,这可是在上海滩以精明而出名的人物啊! 他站在码头上发狠:“***,等这件事情了了,要是海军后勤的事情还是老子办,三艘大船的款子捞一笔,老子说什么也不在雨辰手底下讨生活了!” 江风很大,带着点潮湿的春天气息,他却没有半点享受的感觉,只是伸长脖子等着楚同号上的交通艇过来。 他现在是每天要跑三次去促驾,已经是跑得心里腻烦无比了。不是没有想过派陆军上船去把军舰接收过来,不过高凤翔他们警醒得很,自己运陆军的木船只怕还没靠拢,海军的火炮就打过来啦。 等了好半晌,漆成白色的海军交通艇才突突地开了过来。看着那飘扬的海军旗,王廉忍不住吐了一口吐沫。 “高司令,条件已经给您开得这么明白了,到了扬州,您一样是巡江舰队的司令,挂海军中将的肩章,待遇只会升不会降,司令购三大舰的款子也准备好了,只要等你一到扬州,马上就可以由您主持这件事情。其他地方,能对司令这样待遇?” 王廉在楚同号的军官舱里重复着已经说过无数遍的话,高凤翔也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地听着。 王廉只是摇头:“现在中央政府的命令都下来了,高司令您还不行动,到底等的是什么?我王廉这些日子对海军的行为您也看在眼里,有没有半点对不住弟兄们的地方?哪怕是您到扬州绕一圈,也好让兄弟有个交代啊!” 高凤翔依然却只是沉默。旁边高凤翔的嫡系,楚同号舰长林长冰冷冷道:“既然是什么都要遵循命令,为什么雨司令不通过咱们高司令调动舰只,而是把电报发到了全舰队,让我们十条军舰自行行动去了扬州?雨司令这样的做法,我们怎么能相信得过他?” 王廉咽了口吐沫,心里面大骂:“要不是你高凤翔把雨司令发给你的电报扣着,他犯得着发电报给全舰队吗?拍有线电报一个字还要一角七分大洋呢!” 他决定也扯下脸来,就看着高凤翔一人:“高司令,这些日子来您一直都不说话。您去扬州,到底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我向雨司令汇报。能扛下来的兄弟都先扛下来。雨司令这个人脾气您也知道,只要你服从命令,他万事都能关照。要是不服从命令,那他的脾气可就大得很了!” “现在巡江舰队的备件和维修都在高昌庙制造局,在邓肯这个假洋人手里捏着。你们舰队的所有费用都在兄弟我手里捏着。说句玩笑话,要是雨司令一声命令下来,断绝舰队的供应,战时海军弟兄们的伙食就开不出来!更不用说开船到哪里了!兄弟一直在上海为高司令敷衍着扬州方面,竭力地为大家解释。日常供应只有更丰盛没有半点克扣。您还要兄弟怎么样啊!” 说着王廉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楚同号的军官舱里一时都安静了下来,只有挂钟嘀嗒的走动声。过了好长时间,高凤翔才叹口气,摘下金边海军帽摸摸头皮:“我也为难得很呐!南京临时政府是下了命令让咱们归雨司令节制,可眼看着中央政府不是要到北方去了吗?北方那边已经通过海军的老前辈打招呼了,一旦新政府成立,咱们还是要划归海军部直接管辖的。我们就算这时去了扬州,北京一个命令下来,咱们还不是得走?我是不想雨司令到时候失望,才在这里犹豫的。不然锅炉升起来,下午咱们就到扬州了……雨司令一直对咱们的照顾,那是咱们都感激得很的,海军,永远欠雨司令这个情。” 王廉心下明白,这老家伙怕自己一到扬州就被扣下来,海军再一清洗,那可就真没得他混了。现在这个作态,也不过是想在南北双方之间,多捞些好处而已。 不过只要这老头子开口了,总有得商量。 正准备和高凤翔继续讨价还价的时候,就听见军官舱门被敲得砰砰作响。门被猛地推开了,大副冲了进来,对着高凤翔满面惶急地报告道:“司令,江面上我们又有八条船拔锚起航了!怎么打旗号他们都不回应。只有江鸥号发了个去扬州的灯号!”满舱的人都大吃一惊的时候,楚同号正电官也冲了进来:“司令,雨辰致咱们巡江舰队所有舰艇的电报!” 几个人都围在了电报纸前面,听着高凤翔的福建官话一字一字地念下去。 “中国海军,草创艰难。当日精华一毁于马尾,二亡于甲午。国人皆为此两役而扼腕痛惜至今。当今世界,无海权则国无兴盛之日。此言确切不移也矣夫。 “东邻小国,因甲午对马两大海上战役,赫然崛起为一强国,此乃举世共鉴。雨也不才,念念不忘于重建我中华海军于废墟之上。乃在上海光复之始,即收容长江舰队于窘迫之际。又在江北万事百废待兴,用款急需之时,竭蹶万难,筹募巨款,用以续购前清所订购之三大练习巡洋舰。此心可鉴日月。” “若我长江舰队海军同志,有一丝军人服从命令之心,相信雨辰将竭尽所能,重建海军之决心,速速拔锚起航,前往扬州天生港外集合。已有若干袍泽,先抵此地,正重新编组舰队,组建海军学校。尔等勉之。” “若于三月八日之前仍有未到之舰艇,雨辰不吝刻薄之名,将断绝供应,取消原对海军军官之铨叙,不以江北有限之物力轻掷于不服从命令军人之身矣。勿谓言之不预。” “雨辰,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