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招工 三
高红旗心中也急。本以为村民们会为利所驱，抢着打着也要参加沙厂，他只愁那时该如何从众多的报名者中挑出四个人来，怕得办一场比武招工，让四个力大如牛的人加入才能服众，岂料老天跟他开了个玩笑，如今的情况是村民们相信了高铁军老婆的谣言，一个个噤若寒蝉，除了高大凤与高眼镜，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参加沙厂。 高大凤一个女子参加沙厂，干铲沙的重体力活自然不行，可刚刚瞧她开拖拉机的架式，完全可以培养成一个女拖拉机手。那将是十里八乡一道靓丽的风景，是高家屯沙厂的活招牌，对卖出沙子有百利而无一害，何况他不能在沙厂干一辈子，当沙厂正常运转之后，还得去找别的发财门路，那时也需要一个拖拉机手顶替他的位置。 想到这时，高红旗道：“你哥说的不对！谁说你不能参加沙厂，就凭你刚才开拖拉机的把式，让谁不加入沙厂也不能让你不加入沙厂！” “就是！”高大凤把头仰了仰，“拖拉机还是我借来的！” “那是！”高红旗点头微笑，扭过头看到有两个人似乎有举手的意思，可是迫于周围人的压力，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说实话，他并不看重这两个人，他们一个长得又黑又矮，一个长得又高又瘦，根本不像下力气的主，可开沙厂是他想出的第一桩致富门路，如今万事俱备，实在不愿因为少了两个人而夭折。这不仅使他的威信一落千丈，也将重挫他致富的积极性，所以虽看不上那两个人，但本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态度，还是决定先让这两个人加入，把沙厂建起来再说。 高红旗不认识那两个人，伸手指了指，侧过身子在高大龙脸前耳语了几句。那两个人见状，伛背缩颈想往人群里藏，高大龙喝道：“老鼠，送财，你们两个躲什么躲？刚才见你们要举不举的，到底愿不愿参加沙厂？” 老鼠本名刘属，两年前因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做了几包老鼠药挨家窜户的卖，被人以投机倒把罪关入监狱，前两天才放出来。他老婆早跟人跑了，两个儿子混得跟小要饭似的，家里的三间老屋也塌了一间半，这些都没什么，挺一挺也就过去了，可是村里人看他的眼神让人受不了，就好像他是个杀人越货的强盗，连他的两个儿子也看不起他，不愿跟他说话。 刘属他爷爷解放前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商人，富的全济北县有一半的地都在他的名下，虽然解放后被打成黑五类，可总爱在刘属面前吹嘘自己有钱时的风光。从小刘属就有一个理念，这个世界有钱就有面子，不管你是什么人，做过什么坏事，只要有钱就会得到大家的尊重。高红旗办沙厂，是个赚钱的机会，也是个能够得到大家尊重的机会，刘属一百个愿意参加，可一听高铁军老婆说办沙厂是投机倒把，他又害怕起来，毕竟两年多的牢狱生活让他想一想就后怕。 送财本名宋才，人生经历就更惨了。因为赌，高铁军剁了他一根手指并当着全屯人的面把他抽的半死，让他脸面皆失。他不赌了之后，他妈没过三个月就死了，村里人都把他当逆子看，下地干活派的是最重的活也就罢了，有些人总是有事没事的向他挑衅，他动手打了，其它人便一哄而上，把他痛捶一顿，三天下不了床。他如果不动手，那人便会想着法子折磨他，不是让他跪在机耕路上，就是让他跪到蟒河里，美名其曰叫‘治逆子’，起个杀鸡儆猴的意思，看村里的其它年青人还敢忤逆不敢。 送财在村里生不如死，巴不得讨个出去的门路，远离高家屯，远离一脸伪善的村民。可他在村里混得再惨，毕竟人还是有自由的。要是以投机倒把被抓进监狱，连个到处走走的自由都没有，那还不如现在呢！ 两个人往后藏，装作没听到高大龙的喊叫。高大龙抓过麦克风，道：“cao，你们做了没出息的事，就别怪屯里人看不起你，一个男人就得有所担当。现在有份这么好的工作放在你们面前你们不去干，难道是想在屯里一辈子抬不起头？” 两个人脑子当即一热，均想：“干好了能赚到钱，干不好大不了去监狱里住上三年，总好过在屯里一辈子抬不起头！”当即从人群中挤出来，举着手道：“我干！” 沙厂所需的人已够，不用高红旗宣布散会，众村民都往家里走去，没过一会，拖拉机前只剩他们六人。 高红旗拍了拍手，道：“同志们，发财的机会到了，都回去拿铁锹，二十分钟后在小树林后边的沙滩上集合！” 刘属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四点钟，道：“现在就干？等铲完沙运到城里天都黑了，还是等明天再开始吧。” 这话高大龙不久前说过，挨了高红旗的一顿刺，现在终于可以找到人刺回来了，不等高红旗开口，他道：“要饭也得冲到前头再能要到，何况赚钱？都他妈别偷懒，跟我回去拿铁锹。”说罢，亮了亮拳头，迈开大步便朝村里跑去，刘属他们几个无耐，只得跟在后边朝村里跑去。高大凤也要去，被高红旗拦住。 “大凤，上拖拉机！” “哦！”高大凤冲他哥喊道：“替我拿把铁锹来。”上了驾驶楼，站在驾驶位旁犹豫了一下，在侧边坐下。 高红旗道：“坐到驾驶位上，把拖拉机开到河滩！” 去往河边只有一条两米来宽的小路，旁边还有一个一米来深的大坑，拖拉机能不能通过那条小路都不知道，何况让她这个新手把开过去。高大凤扭捏道：“我怕开到沟里，还是你来吧！” “让你开你就开，我会在旁边盯住的！”高红旗站在驾驶位旁边，指点着高大凤打方向。到河滩不过二百来米的距离，可两人都紧张出一身汗来。拖拉机在沙滩上停下，高红旗道：“开拖拉机没有什么难的，就像卖油翁说的那样，唯手熟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