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猎
山贼之所以猖狂，其实是因为官府屡次剿匪失败。 山太大，林太深，官府豢养的士兵根本不够多，他们进了山林就如同一群小蚂蚁进了大山，根本无法从其中找到什么。 很多村民，只要能放下自家那点薄田，便会去山中当山贼。他们捕获猎物不用上交官府，种地里的东西收上来也不用纳税。他们很愿意为自己干活。 董大虎把牛rou放在自家粗陋的桌子上，一个皮猴一样的孩子窜了进来，那双沾满黑灰的手就向牛rou伸去。 董大虎一拍他的手道：“脏死了，滚去洗手。” 皮猴悻悻地出去，从水缸中抄出一点水将手洗了，等他进来，董大虎已经撕出一块牛rou递给他道：“吃吧。” 皮猴拿着牛rou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还边说：“这味道可比俺娘弄的好吃。” 董大虎笑了笑道：“人家佐料齐全，我们这乡下哪有那许多佐料，你有得吃就不错了。” 皮猴把手中的牛rou吃完，又看着董大虎，那样子是没吃够。 董大虎道：“给你爹娘留点。” 皮猴道：“俺爹今早进山打猎，说可能两三个月才回来。” 董大虎听了道：“我去山里找他。” 说完起身便走了。 进山两三个月狩猎，这种时间也太长了些，皮猴爹不是专门的猎人，平日还要帮着家里种地，甚至做些买卖维持生计。 这次说要进山两三个月，董大虎觉得肯定不单单为了狩猎，一定有什么事情。 最近王军在百里之外的消息，不止让城中人心惶惶，就是山里的也不能安宁。 虽然说山中不怕王军来扫荡，因为现在所有军阀势力的兵力都很有限，不会拿来耗在大山中，但是城中一乱，逃出来的人就多了。到时候经济不稳定，山中的人想吃一口盐都会没地方买去。 短期内，影响不大，时间长了。对大家都不好。 董大虎钻进山中找了一天一夜，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山太大了，人力有限。他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能飞，可惜他不是那种人。 苏清影靠在软塌上借着明珠的光芒看着竹简，隔帘那一边的床上。正有两个人在覆雨翻云。 而床的边上，一老一少正无比尴尬地看着。 他们一定是遇上妖怪了，因为他们昨天在街上走得时候，一阵妖风过来，三个人就失去了知觉，然后，他们就在一个闺阁中了。 他们几个像壁画一样被挂在墙上，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色生香的女子沐浴更衣打扮，然后和几个长得不错的后生胡天胡帝。 然后第二天一早，他们又看到那女子拽着一个长得极好的男人进了房间。 到了床边女子急不可待地将男子推倒在床上。 接着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当女子扑上来的时候，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变成了他们三人的其中一个。 酒肆中的那三个老中青的中年人被一个女人强了。 一老一少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没被挂在墙壁上，而是到了床边。 长相好看的男子掸了掸衣服，然后冷冷地对二人道：“他要是顶不住，你们就换上去。想怎么玩都可以，只要别弄死就行。” 苏清影坐在软塌上看了一会儿城守收藏的帐簿，觉得有些无聊。 城守臧金处他已经全部知晓了，只要派人弄出来即可。他大致算了一下，居然够金家所有财政开支半年的用度。 不过没收其财产还不足以惩罚萧于遵这个贪财残酷的人。 贪没矿山。出卖城池，与敌对势力勾搭成jian，对百姓吃rou吸血，他这样的作为。称之为罪大恶极都不为过。苏清影觉得把他点了天灯都不足赎罪。 还有这个萧颜落，从苏清影走进这城守府的后园就发现地下埋着无数尸体，有些地方还是三五具堆叠在一处，而上面，无一例外地种着很珍贵的草木。 有时候拥有精神力探查能力，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因为他总是能透过精神力探查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丑恶和悲惨。 苏清影眼中没有美景，有的只是人间地狱的景象。 随便搜索一下萧颜落的记忆，就会发现那些地里掩埋的要么是丫鬟小厮，要么是她抓进来后玩得不如意的男人。 她甚至在看到一些贵族小姐比她美貌之后，也会派人将之掠来，百般羞辱折磨，切割掉人家比她好看的地方。 苏清影真的无法想象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能杀了那么多人，而且还搞得那么变态。 这父女两个不能死，而且要活得越长越好，只不过他们必须活在地狱才行。 董大虎坐在一个大树边上，生了一堆火，然后将刚刚猎到的一只锦鸡拔毛洗剥干净，穿在一棵树枝上烧烤。 一天一夜，翻山越岭。他都没有找到皮猴的父亲，整个山林似乎比平日更加安静。 董大虎感觉有事情发生了。 但是他找不到一个人问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 鸡rou烤熟，董大虎饱饱的吃了一顿，抬头看了看太阳，辨别了一下方向，往东边下去了。 那边翻过十几个山头有个山寨，过去他和皮猴爹经常去那里贩卖一些东西。 那里的山寨中，多是罪犯流民，他们成群结伙以山中狩猎和打劫为生，每次打劫完商队，他们便会深深的躲起来。 一般要等半年和一年。案子被差役们淡忘之后才敢冒头。 其实这些山贼和那些穷凶极恶的山贼，专靠打劫，越货杀人的匪盗很有区别，说得简单点，他们只是一伙走投无路朝不保夕，被迫进山中吊命的人。 他们深居山中，很多东西都很匮乏，吃的盐都要靠买。 但他们不敢下山，于是作为兼职猎户的村民董大虎和皮猴爹发现了这个门路，开始跟那些深山的山贼做生意。 山贼们有点钱。但是钱如果不能买东西，那就是一堆废铜烂铁。他们需要很多生活必需品，所以，董大虎和皮猴爹。每次上集市把山贼们所需要的东西买回来又翻很多倍卖给他们。有时候他们没有银钱，就用抢劫来的那些金饰当货款。 金银首饰和珠宝那是有根的东西，很容易让人看出是赃物。 董大虎机灵，就把那些金银首饰拿来融化成小块金银，然后拿着这些金银去换钱。 之前他给酒肆中掌柜赎身的银两就是这么得来的。 至于那些珠宝。他们是绝对不要的。 山贼们也很无奈，也只能将那些珠宝深埋起来。他们不敢佩戴，因为那些东西真的是祸根。 天黑之后，董大虎终于走到了山寨，此时山寨中静悄悄的，隐蔽在树林中的茅草屋连鸡犬狗吠的声音都没有。 平日，他们来都是有人的，虽然人不多，但总归是有人，而现在。却什么人都没有。 董大虎是个胆子大的，但此刻也感觉到了心惊。 “你来了？”一个苍老幽冷如同孤魂野鬼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在这样静谧的山林，这种声音足以吓死人。 董大虎心中一惊，甩头看去，借着清冷月光从树叶间透出的一丝光亮，看到一个佝偻的影子正坐在离他不远的一个柴垛下面。 “原老头？”董大虎试探地问道。他觉得这个身影很熟，而这个山寨中，只有原老头有这个身影。 原老头幽幽叹了口气道：“你今后都不必到这里卖货了，因为我们山寨中的人都没了。” “没了？不会全死了吧？”董大虎没听懂原老头的意思。 原老头有气无力地道：“差不多，他们被抓去挖矿了。除了累死没有第二条路。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死了。” 董大虎大惊道：“是蜈蚣岭的那座矿山？” 原老头痛苦地道：“正是。老夫因为双腿不能行动，才没被他们带走。” 蜈蚣岭离这里不算远，走三天便能到达，他们去过那个矿山看过。出产铜矿，那里的挖矿役丁都是死罪的犯人，每天吃一顿比猪食还差的东西，便要从天亮干到天黑，很多人支撑不住累死，死后的尸骨便被守矿的士兵脱去扔到附近的沟壑中。 现在的死囚。一般都不问斩处决，除非是罪大恶极需要千刀万剐的，否则一般死囚，就是发配矿山累死的下场。 山贼中，也有死囚，因为一定的机遇逃到了深山。他们对被发配矿山累死这件事也是很恐惧的。 董大虎面色阴沉地问道：“难道就没有人逃出来？” 原老头道：“大牛逃了，他说去找人帮忙。” 听了原老头的话，董大虎突然就明白了，那个大牛一定是找到了皮猴爹。 皮猴爹这个人很仗义，最瞧不得相熟的人受苦，有什么困难，他都想去帮人家一帮。 这山寨中的人，依靠他们提供生活必需品，他们依靠山寨中的人发财，关系相辅相成，相处也很愉快。故而，皮猴爹就把这里人当成了朋友。 现在朋友有难，他没道理不帮，所以他肯定是去了蜈蚣岭的矿山，找机会解救那些人。 这是件凶险的事情。 董大虎把原老头搬到了茅屋中，然后开始烧水煮饭。 山中粮食得来不易，一般都是挖坑藏起来，所以董大虎根据原老头的指点，从一个地坑中弄出一些米粮和rou干。又在草屋附近拨了一点野菜煮了一锅。 那些人过来，不但把寨中的人抢走，还牵走了他们的牛羊，凡是稍稍值两文钱的东西都不放过。 也只有原老头这种累赘一样的存在，才被他们放过。 原老头双脚瘫痪，平常都是爬着行走和做事。 自从三天前他儿子被人捉去，他就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董大虎等饭熟了，就盛了一碗给他，还安慰他，一定想办法救回寨中的人。 原老头留着老泪吃了这碗饭。 第二天一早，董大虎去了蜈蚣岭。几天前抓的人，现在去救应该还来得及吧。 董大虎在丛林中飞快地奔跑，他的身形在山林中上蹿下跳很是灵活。有时候他会抓着树藤飞荡，就能节省好长的路程。 他没有修为，但在凡人中，他属于身手矫捷的人。 当然，如果没有这身手，他凭什么去猎捕山林中的动物。那些野兽的速度都是非常快的。 顺手捉了一只兔子，一把拧死，然后找到有水的地方洗剥干净烧烤。 这就是他的午饭了。 傍晚的时候，他到了离蜈蚣岭不远的地方，站在高处，他甚至能看到蜈蚣岭那处矿山堆积着很多大石头。 叮叮当当敲石头的声音隐隐传来。 现在天没有黑，那些人便不下工。 正看着，突然听到树林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董大虎把身子隐藏起来，便看到两个人在林子中快速地行走。 董大虎叫了一声：“大牛、阿福。” 阿福是皮猴爹的名字。 二人一惊，同时抬头，便看到董大虎正站在一处坡地上。 阿福和大牛连忙往董大虎这边奔了过来道：“大虎，你怎么来了？” 董大虎说道：“我去寨子里面听原叔说人都抓这里了，所以过来看看能不能救上一救。” 阿福很懊恼地坐在地上道：“不行，我们暗中观察了两天，那里的守军太多，根本没办法。我们人太少了。” 大牛也无精打采地坐下。 这两天他们睡不好吃不好，连天带夜的观察找机会，简直是身心俱疲。 董大虎见二人都现出疲态，便道：“我去弄点东西来吃，你们去后面那里休息一下。” 顺着董大虎所指的地方，二人看见有一片乱石。 二人就躲到了乱石中休息。 最近官府的兵丁仿佛疯狗一样，满山寻找山民，他们猎捕山民为奴，去矿山挖矿背矿石。二人离蜈蚣岭近，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睡觉都不敢睡沉。 他们来救人，但同时也害怕被人当猎物猎捕了去。 然而人累了，身体自然会调节，即便二人不想睡，也架不住困倦如潮水般袭来，很快，二人的呼噜声就此起彼伏的响起。 好在这里离矿山还有一座山头的距离，所以那边的人听不到他们的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