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黄河以北任你扎
第四十八章黄河以北任你扎 北街牌坊下也是大家主了,颇讲仁义,也辈出读书人,若果真是北街张家,那也信得过。 这是袁凤吟想到的,他感觉这个孩子并非自家仆人,一定有什么目的,但这些无关紧要,此人无恶意。实际他更没想到的是,那北街牌坊底下就是日后的大帅府。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袁凤吟哪能想那么周全,平素并无来往。 “我也着急!满家里那么多人,傻了一般,担惊怕死,唯唯诺诺,一副奴才相,自己不死就不顾他人,也就是好在有你们家撑着,如果吃光了你们家,还不吃别家!”那孩子被凤吟一步跨倒一恼怒,满肚子牢sao就喷了出来。 凤吟感觉太过敏感了,就伸手上去拉伯芳,伯芳自己站了起来,一副“威武不能屈”的姿态。这姿态看得凤吟有些敬佩又有点想笑,想必也是大家主的孩子吧,肯定不是自家仆人了。 那孩子见凤吟拉他也是好心,才嘟囔道:“那女的提到她师父,叫做苏三娘。想来她功夫不咋样,估计没学深,而且身手虽然利落,却不是那种扭捏而又严谨的舞步。看似优雅,反而被那些男人比得大大咧咧。” 这就对上了,那丁蕊离开周口也只一年,这一年不能有太大长进,可是?她们父女本来就是密教中人?还是后来投入教派。他回来是针对自己家,还是确实因为任务,捎带着玩了一把。天地会自清初就已存在,而且一直并存,目的就是反清复明,反了一个朝代,眼看清朝将灭了也没反成,非但没反成,这些年走得走藏得藏,余下的也由并存变成了依存。而且他们一贯在南方活动,也没必要跟自家过不去,这显然就是那丁蕊借机报复。 想到河西成祥大伯那袖手旁观也能理解,还有水家,不落井下石也就不错了。只是奇怪的是,以父亲的头脑跟严掌柜的身手,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捋了去,难不成又搞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了? 家道如此,避无可避,无大乱则无大治。面对这位张小哥给出的主意,凤吟并没有听取。他也知道马新贻跟湘淮军队在西太后那里的待遇截然不同,但本来他就烦官场商场那一套,现在低三下四去求人,又要强颜欢乐,下一番相互勾结的保证,那比吃腐食还要难以启齿。 凤吟本来就不太想管他爹,他关心的更是老奶奶会不会因为担惊受怕而出了问题。听到是此情形,着急也无用,走一步算一步吧。而此时凤吟却低估了他爹,他爹爹也是这个想法,是自愿被绑的。 这就应了船大难掉头,家业越大越容易欺负人,却越容易被要挟。若是贱命一条,来去自由,也就少了这些烦恼。而求人不如求己,人家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一个不小心就成了人家的利用之物而无能为力。 这话实际不假,想那胡光墉多大的排场,那是红顶商人,跟国家要臣哥们义气,多大的买卖,多少房太太,出手多阔绰,不也是瞬息即灭,成了官场斗争的牺牲品。 而不论别的,看不惯的事情多了,如今这世道,何止礼乐崩坏。有点能力的能尽可能抓紧享受,变了态的挥霍,没有能力的就吸大烟麻痹自己。别说袁成孝这等乡绅,就是马新贻后来不也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搞得太过分而被兄弟刺死了。袁凤吟是一直装聋作哑的,而今他爹爹也算改邪归正了,但其罪依然不能容让,做了错事就是承担罪过,你不找别人也得找,从这找不到,从后辈身上也得找回来,都得自己兜着。 这张伯芳小小年纪懂得辨察这些细节,肯定是有高人传授。凤吟就发现,张伯芳的谈话内容似乎只围绕着两点,一是地方的安危荣辱,一是那些南方人的武学造诣。 关于南方的拳法,凤吟只随着三魁得知过一些,特别三魁讲过一个陪同太平军要员的随从,腰马功夫很是了得。是少林硬桥铁马一脉,又绝非是嵩山少林所出。再就前日打擂那个着蓝布花衣的外族男子,都让人耳目一新。 商丘之地为中原之南,过了江就是两湖,门内有句话叫做“拳不往北打,剑不往南劈”,这也是南北拳路的大概对比。实际这个南,是说得武当之南。 把计拳是先有枪后有拳,八极六合枪门也有句话,“黄河以北任你扎,黄河以南属夏家。”这话实际来自五代评书,是说的六合枪前身的六合枪。 大意就是当时使枪的好手很多,但出类拔萃者为八母六合枪,从这子侄辈又分出若干,后来又合了六家名枪,又为六合,是杨家梅花枪,压住了当时几家名枪。但说道顶是一个老祖宗,都出自夏家北霸六合枪,不过所学多多少少有出入。 大意是说虽然后边貌似完善,但根基之法还是那些,老祖宗留一手,后边也得花大本事弥补。而传至八极门枪门时就有了这句,意思是说要敬祖,不能忘本。 说不是正史,是因为夏家也有一怕,也有夏家不敢扎的,就是“江南有罗家”这句,罗家就是罗成了,关于他的评书故事很多,但倒地是怎么回事,你说怎么回事? 所以就是个言传典故。这其中还有老令公杨无敌为了超越父亲的枪,弃枪而学刀。而到了六郎那,又学会了枪。绕来绕去还是那套说辞,得了好传承,下苦功夫练,往正道了琢磨,方能举一反三而成大器。 这里就有牵扯到德的地方,无德心不正,心不正则思路不正,要么练不出来,要么误入歧途。 典故都是劝人向善,出于此,那真假也就那么回事了。 所谓思路不正,比如还不知道那枪怎么回事,就去揣摩夏家跟罗家怎么回事,肯定不行。不过南方的棍法,是枪棍,这是很容易看出的,都是一个头的用,但这当与那夏家罗家没关系,跟他们的地利环境关系很大,南舟北马。 袁凤吟为人严谨,他所谓不知道某家某拳,实际不是真不知道,而是不知道底细。练拳的多了,不能看见是个人练就说见过,得知道底细,确实显了功夫,那才算见过。 所以针对张伯芳说这些个,凤吟心里就有了底了,应该是小念头一百零八点,跟侠拳或是洪拳。就北方名拳,就他们想学也不一定能学到,何况他们还不想学。
“少当家,那几个人里边有好些个厉害角色,他们是南方人,但是拳法却是长桥大马,硬砸硬磕。” “拳为制人杀敌之法,制人者先得不制于人,不制于人必有专长。所练拳法,不过是取长补短发挥之法,补短为长弥补不足之法。你说这二路拳都有偏颇,不足为虑。” “这是什么道理?形意拳有什么不同吗?” “形意是一个中和之体,当然不同……”刚说到这凤吟突然感觉不对,这孩子明显是豁出去了要引自己讲拳。两膀一翻直接将张伯芳倒挂着抓举起来,一撒手抛下,长伯芳那心随着身子忽闪一个起落,脑子当时就空了,挣扎都无力。就在将要触地之时,被凤吟一抄托起,而玩个玩偶一般。 长伯芳登时就出了一身冷汗。 袁凤吟也没怪他什么,问:“他们中是不是有人提着窄而直的剑形软刀?” “是!” “有提长棍者?” “是。” “其余多为朴刀?” “是。” 袁凤吟一咬牙,真没想到能不小心惹到他们。 “伯芳,说实话吧,我不怪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凤吟也看出了,伯芳并不是故意隐瞒。 伯芳当时就跪倒在地:“请师父收下我。” 袁凤吟先扶了伯芳起来,伯芳这才道出了其中缘由。 原来这孩子也是从小习拳,族里请了文武家教,其余几个叔伯兄弟都从文,就他好武。学得是正宗的少林底子。小孩子都爱闹,时常跟穆民的孩子干架。 穆民有个特点,自强不屈,但是服强。要是有人欺负了他们,或者能忍一次两次,再若欺负那就没完没了了。他们也知道,斩草不除根,永无宁日。你让我永无宁日,不如我先断了你的念想。所以一直一来各地起义,都有穆民举事,真是被欺负得受不了了。赋税那么多,还要受窝囊气,吃不上饭了谁还给你交税。 但是就地面上,他们却非常崇敬强者,有功夫好的,人家真尊敬,从不下暗手报复。这也是他们一种崇尚的尚武尚德的精神。 咱们明面上比,我若输了我就输了,服气,不闹事。我若刻意忍让,我让了就让了,回头不张扬。隐忍坚韧,自强不息。 所以孩子打架,大人真不管,打就打呗,打不过就练武。大人也是这样,也老打,但都是明面上打,不开干的时间街上碰见还是打碰头过,都喝一条喝里的水,没什么。 张伯芳兄弟打不过人家,人家能摔善打。后来长伯芳兄弟又学少林拳,什么大红小红金刚罗汉,勉强得意了一阵。可随着年纪增长,人家查拳结束,改练六合捶了。张伯芳兄弟是彻底不行了,动手就是重伤,甚至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