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春度

    妖梦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自己这次外出所收集的春度再次献给了屹立于白玉楼庭院中的枯萎樱树。

    所谓的春度，如果从外表看来，应该就是此刻从妖梦手捧的木盒中，那堆晶莹洁白的花瓣吧。不过，春度的本质绝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的简单。

    事实上，春度既是春天的结晶，或者说是春天本身也不为过。如果没有春度的存在，那么也就不会有春天出现。

    而幻想乡现在的异常天气，其实也源于春度的缺失。

    本应随着季节轮回飘满天空的春度，全都在某个人的示意下被收集了下来。正是因为如此，尚未完全退却的冬季气息又重新代替了春日，因为本来淹没寒冷的春度已经没有了。

    将春度不断收集的人，正是魂魄妖梦。

    被主人授予了特殊的秘仪的少女，在这些日子里一刻不停的将春天从幻想乡内夺走，看着因为自己的行为而重新染上银色的大地，还有因为寒冷而不得不呆在家中的人们，本性纯良的少女也深感不是滋味。

    对于魂魄妖梦来说，给别人带来麻烦无疑是一件不值得自傲的事情。但现在她的行为已经远远超过了麻烦应有的范畴内，而且她的造成的影响几乎波及整个幻想乡。这让妖梦在近日偶尔抽出的闲暇之时，也会感觉到良心不安。

    可是，就算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有违于公理，可是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妖梦依然会毫不犹豫的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收集春度并不是她自己想要做的事，她只不过是遵从了自己主人，西行寺幽幽子的意志。

    魂魄妖梦并非独自一人活在这世上，她的生命并不只属于自己，她还有着为西行寺幽幽子尽忠的义务。她是她的剑，她的盾，不用说，她会毫无保留的守护她。

    甚至说，哪怕是有违义理的事情，她也会为了西行寺幽幽子而执行。虽然还会因此而内疚，可她的行动却不会有任何的停滞。

    这是进步。以前的魂魄妖梦还有有所迟疑、有所迷惘，但现在的半灵少女已经不会了。

    在这点上，妖梦很感谢永远亭的八意先生，因为与她的一席交谈，解开了少女心中的少许疑惑。

    疑惑一直就在心中。然而并非多么高深的疑惑，只是愚蠢到不行的得失问题而已。

    虽然愚蠢，却是谁也无法避免的问题，因为放在天枰两端的事物有着几乎相同的重量，想要做出抉择自然十分困难。

    在数十年人生中培养出的一般意义上的良善道德观，还有西行寺幽幽子的意志，到底那一个才是魂魄妖梦的行动基准呢？

    如果不解开这个二选一的问题，那么她的剑就无法变得更快。因为归根结底，这个选择会决定她的剑到底是在为谁挥动。

    现在，妖梦已经不会再为此而烦恼了。她虽然还是会为自己做出的行动而内疚，却不会因此产生哪怕一丝的犹豫。因为少女已经蜕变成了另一种人物。

    「……看上去完全没什么变化啊。」

    然而，看着被祭献的春度缓缓的融入枯萎的树干中。那梦幻般唯美的景象却没能让妖梦涌现出任何类似感慨的情绪，反而让她头痛的皱起了眉头。

    收集春度这一行为已经持续了接近两周，然而日复一日的重复这一举动，却没能让眼前的这棵似乎已经彻底死去的樱树有所恢复，这让妖梦不由感觉到任务的艰巨、所谓的任重道远，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妖梦所收集来的春度，全都用在了这棵庭院中央的巨大樱树上。这也是幽幽子的意愿，因为妖梦会收集春度，本来就是亡灵公主希望能够看到这樱树再度开放的景象。

    妖梦本来以为这应该是个很容易的事情，可是她根本没有想到，纵使面对如此多的春之结晶，这棵树还是这样的死气沉沉。要是换做别的樱树，早在收集春度的第一天就已经怒放到樱花飘零了，可这个却还是毫无反应，就像是幽幽子大人那无止境的胃口一样，贪婪的吸收着春度。

    如果说把春度当作是樱花的食物的话，那么不得不说这棵枯萎之树和亡灵公主还真的挺像。至少在似乎全无极限的索求这一点上如出一撤。

    事实上，至今为止，这棵树也不是全无反应。

    妖梦轻轻的抚摸着樱树的表面，相较于这几乎超过三十米的高树，半灵少女是如此的渺小。不过这并不影响妖梦感应到树的变化。

    虽然乍摸上去依然是那么的腐朽，可是似乎有一种隐约的脉动从树的内部传出，另外，在分散的树枝上也开始冒出零星的花蕾，这无疑是已经开始逐渐复苏的最好证明。

    这离所谓的盛开还差的很远，不过至少证明了妖梦的努力不是毫无作用。

    可是，这却没能让妖梦的心情有所好转。因为她稍微估算了一下，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实。

    如果想要让这棵樱树的樱花彻底开放，必须要收集掉幻想乡内整个春天的春度。

    ……她总觉得在自己收集完之前博丽巫女就会来讨伐自己。事实上，已经收集了两周春度，幽冥之外的现世也早已大雪纷飞，都过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有被巫女打上门就已经让妖梦非常的惊讶和庆幸了。

    虽然对这一代博丽巫女的惫懒程度有所耳闻，不过这未免也太过。妖梦很怀疑是不是自家主人的那位好友从中出了什么力量延迟了巫女的行动。

    ————然而，这纯粹是妖梦想的太多了。

    事实上，博丽灵梦就是那么的惫懒。若非某个女仆去拜托某个男人去拜托巫女，想必博丽灵梦一定还会缩在神社里能拖就拖。

    「还得继续收集啊。」

    看着近乎毫无变化的樱树，妖梦长叹了一口气。

    单调的收集行为还得持续下去，这当然不是个好消息，不过妖梦并没有叹息太长时间。

    ————因为很快，一阵异样的震颤就让她露出了惊容。

    看着远方的幽冥之门所突然冒起的层层烟雾，她意识到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幽冥之门被人用暴力强行打破了。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实在不多，而会这么做的在最近这个时间段的人更是只有一个。想到这里，妖梦不由为自己的坏运气苦笑了起来。

    才刚庆幸过对方没来找麻烦，结果下个瞬间就已经被打上门来。所谓的讽刺感大抵就是来自于这种强烈的反差。

    然而，就算被巫女找上门来，作为白玉楼的庭师她也决没有退却的理由。

    「好吧……那么，我上了。」

    带着几分挑战强敌时特有的颤抖，妖梦向着幽梦之门的阶梯进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