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四章 回到施州卫
与范子旭分别之后,众人皆是郁郁寡欢,八百里的路程走了将近四日,于第五日早晨踏上施州卫土地。陆离转头望去,只见六张阴沉面孔,轻叹一口气,与六人说道:“我们到施州卫了,先去城中寻几个工匠,好与我们一同上山造房,不然,我们怕是要露宿山顶了。” 他想起往日指着一堆木柴与范子旭说“这便是我造好的木房”,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见众人消沉依旧,笑了几声自知无趣,便停了,拍马继续赶路。 进到城中,他未有乔装打扮,一个光头骑着一匹马走在路上,分外吸引注意。有人认出是他,叫道:“陆折柳!” 行人闻见声音纷纷转头望来。 他颇为担忧,以为他们会寻自己麻烦,便要驱马奔离,却见人人脸上皆是一副喜庆之色,千百张嘴唇一张一合,讲出许多好听的话。 “自玄武门覆灭之后,施州卫灾祸不断,如今你可回来了。” “听闻你在少林寺将各大高手打了个落花流水,今日重回施州卫,那些个山贼土匪定是不敢再来了。” 他愣了一愣,俯视一圈扫过,受尽敬仰,好不得意,抱拳与众人谢过,“多谢各位夸赞,只是玄武山如今已是一片废墟,需要重建,请问何处有工匠可寻?” 众人纷纷为他指路,“向前走过两个路口,在第三个路口右拐再行二十丈,那白墙黑瓦的二层楼便是城中手艺最高的匠人——老张的住所。” 他点头谢过,领着六人向张匠人的住所走去。众人鼓掌欢送。 受了平民这般喜爱,巫泽好受不少,挺着胸,俨然战胜归来的将军。化子墨不如巫泽那般骄傲,倒也是面带微笑;秦良依是惊恐,紧抱着陆离的背不敢露面。焕焕面无表情。刘兰芝母子丝毫不觉得喜悦,失去范子旭之后,这个世界再无光彩。 陆离骑马走过两个路口,见一队身穿衙服之人小跑而来,心中生疑,暗忖应当不是为自己而来,便继续赶路,岂知那队衙役挡在他前方停步,为首的是个面慈目善的中年男子,却是庄严肃穆,按刀走来,指着陆离喝道:“马上可是陆折柳?” 陆离翻身下马,向着那人抱拳行礼,答道:“正是在下,不知差大人为何拦我去路?” 那人迅速抽刀,厉声喝道:“果然是你!一年之前,你在施州卫连杀包括杨公子在内的百余人,犯下滔天大罪,如今竟敢重回施州卫!将他拿下!”他身后的衙役无不握刀在手,要冲上前与他拼命。 有衙役发现他身后另有六人,叫道:“李哥,我们不妨先将他家人擒了,还怕他不就范!” 李哥道:“也好!杨大人要诛他九族,我们杀一个两个倒也无妨!”说罢,举刀冲去。 忽有长剑飞来,落在李哥一步之远,剑尖插入地中。李哥即刻后撤一步,叫道:“谁人胆子这样大,竟敢阻挡官家办事!” 伴随着马蹄之声,有人在陆离身旁勒马,俯视着李哥,那一身金甲叫人敬畏。陆离认得,他是羽林卫四大统领之一的聂手。 聂手下马,向前一步,冷冷说道:“我!” 李哥并不认识聂手,见他一身金甲,竟也不怵,举刀指向聂手骂道:“他娘的,别以为穿了一身铠甲就当自己是将军了!就算你真是将军,阻挡老子办事,也是一个死!”话音才落,举刀向聂手劈去。 聂手面无表情,盯着李哥劈来,稍稍侧身,刀贴身而落,接着左肩向前一顶,李哥只觉脑袋好似遭到铁锤敲打,眼冒金星,向后晃了几步,摔在地上。 身后衙役见李哥吃了亏,忙迎上来将他搀起,急切问道:“李哥,你怎么样!” 李哥好一会才缓过神,眼前依旧模糊,双耳倒是清晰的很,闻见窃窃笑声,当即恼怒,指着那抹金色喝道:“兄弟们,砍死他!” 衙役一涌而上。 聂手不慌不忙,虽然手中并无刀剑,那一身本事可不是盖的,虽着厚重金甲,身手依旧敏捷,一人一掌,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将一队衙役打翻在地。他一声冷哼,抽出金黄卷轴,一边说道:“我可不是来找你的。陆折柳接旨!” 衙役听闻“接旨”,又见他一身金甲,当即吓出一身冷汗,挣扎的呻吟的迅速跪地连连磕头,口中喊着“卑职有眼无珠,还请将军恕罪。”方才不可一世的李哥,此时头磕的最快,额头已然可见鲜血。 聂手对他们十分不屑,望向陆离,见陆离依旧站着,正经说道:“陆折柳,还不快快接旨。” 陆离不需听聂手念,便知晓圣旨是何内容,大致是“奉天承运,要你做官”之类。他拱手行了个礼,委婉说道:“聂统领,草民一颗野葱,实在不适做官,还请禀明圣上。” 聂手道:“我还未宣旨,你着什么急,陆折柳接旨!” 他只好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听聂手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陆折柳孤身与西域细作冯洛战斗并将其击退,救国有功,着即册封为镇国将军,钦此。” 围观之人皆是舌桥不下,半晌才小声议论道。“镇国将军?这陆折柳当真了得!”“可不,能一人击退冯先生,看来那十二名器的排名是真的!” 陆离却是如饮五味,酸苦无甜,接过圣旨,起身与聂手说道:“聂统领,草民实在无心...” 未等他说完,聂手便转身从地上抽出佩剑插回鞘中,丢下一句“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上马离去。 巫泽环顾四周,见众人窃窃私语,面上尽是艳羡之色,与陆离叫道:“师兄!镇国将军很厉害吗?”怀中的化子墨浑身一颤,默不作声。他知晓化子墨家人为官员所害,忙抱住他安慰道:“放心吧,师兄不会去的。是吧师兄。” 陆离说道:“我是当真不愿入朝为官。”手中的圣旨却使他难做,也罢,他将圣旨藏起,翻身上马。 李哥等人见他要走,慌忙向两边爬开为他腾出一条道来,一边磕头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陆大人不要计较。”见陆离没有反应,便改口称为“陆将军”甚至“陆柱国”,就差喊“陆皇上”了。 陆离不愿理睬,只是骑着大马路过,依照平民所说,在第三个路口右拐,又行二十来丈,果见一栋二层楼的屋宅,四周围着一丈高的白墙。 他下了马,巫泽等人一同下了马,牵着马步行而去,走到大门,见大门紧闭,便敲了敲门,等候片刻未有动静,便加了力量敲门,不一会有粗犷男声传来。“来了!” 开门的乃是一黝黑男子,约莫三十岁,穿着粗布短袖,露出健壮手臂。 陆离拱手行礼,问道:“请问您可是张匠?” 男子笑着摆了摆手,“敝人的确姓张,张匠倒是不敢当,请进。” 陆离谢过张姓男子,迈过门槛,将前院打量了一番。前院普通并无特色,倒是树下的老者吸引了陆离目光。 老者席地而坐,两手捏着两根竹片,正编制竹篮。身边摆着四只已经编好的竹篮。竹篮颇具特色,宛如盛开的鲜花,下窄上宽。
陆离心想:他大约是乡亲口中的张匠了,便要向老者走去。 张姓男子将陆离拉住,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八人一同进到屋内。正堂虽宽,却无多少椅凳,巫泽便将椅凳让出,站在陆离身旁,化子墨亦是如此。其余六人便有凳椅可享,坐下歇息。 张姓男子为他们端来七杯茶水,俱是盛在竹筒之中。 陆离谢过张姓男子,端着竹筒放在鼻下嗅了嗅,不禁感叹道:“好香!” 张姓男子微微一笑,说道:“家母爱竹,故不少家具都是用竹制作。” 陆离道:“看来你父亲很爱你母亲。”焕焕在他一旁瞪了他一眼,他浑然不觉。 张姓男子却是勉强一笑,“家母健在之时,家中并没有用竹子制成的家具。” 陆离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忙道歉:“对不起,还请节哀。” 张姓男子神情落寞,摇了摇头,望向前院。 陆离想起在前院见到的老者,忍不住问道:“那编制竹篮的可是你父亲?” 张姓男子道:“正是家父。家父乃是施州卫第一匠人,人称张匠,熟识的称呼为老张。” 陆离抱拳说道:“在下玄武门陆折柳,还请劳烦张匠与我上到玄武山造一座两座屋宅。” 张姓男子双眼一亮,忙站起来行礼道:“原来阁下便是玄武门的陆折柳!张某有眼无珠,还望见谅!” 陆离亦是站起,微笑行礼:“过奖过奖!张哥,这个帮还请务必帮我。” 张姓男子的双眼即刻暗淡下去,向前院又望了一眼,连连叹气摇头。 陆离道:“怎么了?” 张姓男子道:“自家母死后,家父便成这个样子,整日整日地与竹为伴,编了近百个竹篮,都堆在仓库之中。有时月已高挂,他仍不肯回屋,借着月光继续编织,我劝他回屋,他却说‘你母亲喜欢竹花,她生日快到了,我要给她编一千个竹花’。” 陆离道:“你父母爱得这样刻骨铭心,真叫人羡慕。” 张姓男子苦笑摇头:“倘若家母在世之时,父亲能够多关心母亲一些便好了。” 陆离道:“此话何意?” 张姓男子道:“半年之前,父亲接了一桩生意,邻近的乡亲要他建房,他便去了,一月之后仍未完工,母亲却病倒了。我唤来郎中,心想此事须与父亲知晓,便去寻他告之母亲病情,他却说‘匠人最忌讳一心二用。当下我心思火热,倘若分心与其他事,有损手艺,再五日,再五日便好。’不过三日,母亲已然病逝。父亲归来后,对着母亲坟墓又哭又叫,从此便封了手艺,不再造房了。过了半年,便成了这般模样。” 陆离、巫泽等无不闻之叹气。 “待到失去才知珍惜,有何意义?”张姓男子抹了一把眼泪,又向前院望了一眼,说道:“陆大侠的忙我是一定要帮的,只是目前家父精神不好,我不放心丢下他一人,还请稍等片刻,待内人归来,我与她交待一番,再跟你们上山。” 陆离抱拳道:“多谢张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