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章 真他娘好酒
许久之后,焕焕终于顺了气,虽四肢依然乏力体内依然空虚,但头脑清醒不少,不愿再躺陆离怀中,竭尽全力挣脱起身,捡起素衣剑就要走。 陆离急道:“你要去哪?” 她道:“我要回家。” 陆离语塞,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坐在地上望着她的背影逐渐变小,倒是范子旭走上前来笑道:“你的家不就在这吗?” 她面无表情地瞥了陆离一眼,一声冷哼道:“姓陆的,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说完便顾自离开。 范子旭未再前行,只是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转头与陆离说道:“你们刚才没和好吗?” 陆离木讷摇头:“我也不知道。” 二人未再久留,径直去了兵器库。范子旭提了一柄长剑,将其洗净,露出光洁剑身。剑在这暗无天日之中孤独了许久,竟未生锈。虽是普通铁剑,只做防身之作用倒也足够。他握剑试了几招,果然铁剑只是铁剑,与无缨剑差之千里,然目前情状之下也只能如此了,便将其插回鞘中,与陆离一同回到厢房。 刘兰芝母子坐于床边,见他们进来,忙起身急切问道:“怎么样了?” 范子旭转头望了一眼依旧木讷的陆离,微微摇头,而后陪着他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杯粗茶解渴,抬手轻敲桌面,牵来他的注意,与他正色道:“想好没,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深吸了口气振作精神,赶去脑中污秽,向范子旭问道:“师兄的意思是?” “选地址,定规矩,收弟子等一系列事务。” 他顿感头昏脑胀,支支吾吾:“我...我还没考虑这么多,只是在主峰建了一座木屋就下山了。规矩?”他细细一想,不曾记得卫清道长和冸咏晨与他交待过什么规矩,“我入玄武门七八年,除却在这里听沈掌门听过些许规矩,入了主峰之后便未再听说了。” 范子旭庄严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黄忠峰的情况我是不知,但天义峰条条框框多的很,首要一条便是尊师重道。你若不定规矩,岂不是默许弟子胡来?” 他知晓自己考虑不周,无言以对,只是咬着嘴唇沉思点头。 范子旭继续说道:“规矩不必划得十分仔细,但是大致框架是必要的,哪些绝对不允许,哪些可以宽大处理,若是违规该如何处置。有些门派甚至特地选了门派守护兽,譬如青龙山选的便是青龙。” 他想来,玄武门处处可见玄武,“玄武门的守护兽是不是玄武?” 范子旭道:“不错,正是玄武。” “我们既然要重振玄武门,便按照原来的模样来吧!守护兽依然是玄武。” “那你可知何为玄武?” 他仍旧不知,只是少时曾在书中读到过,书中说玄武乃是长寿的象征。 范子旭道:“玄武,四象之一,龟蛇合体,灵动坚韧,长寿不死。” 他面色严肃,点头说道:“我记住了。” 二人与有关事宜商讨了许久,待到终于落了决定,将近黄昏,然四人未曾进食,俱是饥肠辘辘,相视一笑,尴尬无奈。 刘兰芝见状,起身说道:“你们先歇息一会,我去做些吃的,今日子旭打来两只野兔,刚好加菜。” 范嘉志亦跟了上去,“娘,我跟你一起去。” 屋内仅剩陆范二人,气氛瞬间凝固。 陆离察觉到了范子旭脸上的异样,猜测方才刘兰芝母子在屋内不方便说,当下仅剩他们二人,这才露了真容。他不安地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果不其然,范子旭将前前后后与他讲述了一番,自回到丞相府,胡惟庸要拿干将剑交换陆折柳讯息,再到二夏挟持刘兰芝逼其就范。 他听完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凝重。并非胡惟庸对自己如此上心,而是对于刘兰芝的遭遇。 范子旭见其脸色微变,劝道:“过去的就不要去想了。我只是在思考,他为何对你如此上心?我打探到消息,说你已被捉住送至皇宫,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再来寻你?怕是其中有不为人知的猫腻,折柳,你是否知晓些什么?” 虽并不完全了解其中曲折,但也能够猜到七七八八,大约是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吧!想到范子旭曾说“陆鹰扬是我杀父仇人”,他愈加紧张,两眼急走无法集中。 范子旭当他正在思考,不予打扰,片刻之后才问道:“可有思绪?” 他连连摇头,脊背已湿成一片,双手虽放于大腿之上,却感觉每时每刻都遭受着千针扎刺,手指不断握紧松开握紧松开。 范子旭见状颇为愧疚,抬手搭在他肩膀,惹得他浑身一颤,“抱歉,我没想到会让你如此害怕。” 他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不,没事。”心里想着:虽欺骗不可为,目前乃是非常情状,情有可原。思绪一转,想起玄武门另有幸存者,转移话题道:“陈掌门呢?若想重振玄武门,没他不可。” 此次轮到范子旭横眉冷目,盯着桌上茶杯一筹莫展,“我打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 他道:“什么消息?” 范子旭道:“自玄武门覆灭之后,师父仇火难消,独自一人寻去复仇,先后将药王谷、炽诛门与青龙山灭门。” 他目瞪口呆,望着范子旭神色凝重的脸庞不敢置信,然双耳听得真真切切,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范子旭叹了口气:“当我们四人逃离之后,我就隐隐觉得他有些不对劲,没想到竟会如此糟糕。” “那我们要不要去劝劝?” 范子旭摇头道:“不可,一来我们寻他不到,就算我们寻到了,他也未必听得进去我们的话。师父向来固执,此次大约是下定了决心,不将江湖搅个天翻地覆不罢休了。” 他仍是无法理解,“为何陈掌门会变成这样?” 范子旭道:“当一个人的全部寄托遭人摧毁,那那人的心性便会彻底颠覆了。玄武门乃是师父的全部,却遭江湖联合围剿,如此摧心令他痛不欲生,便成了另一个人了。jiejie死的那会,你不也是如此吗?” 他低头,想起那暗无天日的曾经,面露痛苦,抚额摇头。 两声叹息在屋内久久徘徊。 范子旭毕竟成熟一些,很快将这些负面情绪甩在脑后,理了理思路,问道:“那个少年你打算怎么办?” 他显然未明白范子旭的意思,双眉轻挑,“什么少年?”
“那个在宁波府遇到的自称你师弟为你引路的少年,你答应他只要追上你就让他跟着你。” 他立刻想起那个活泼的少年,心情好受不少,笑道:“你说他啊?他怎么了?” “若是他真的追上了你,让他入玄武门吗?” 他笑道:“不可能的,宁波府离此地有五百里的距离,他又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不可能的。” 范子旭却是严肃着一张脸,“若是他真的追上了呢?” 他依旧是一副笑脸,摆手道:“不可能的...” “折柳!” 他被范子旭的喝叫噎了喉咙,吃惊地望着范子旭阴沉的面庞,小心翼翼道:“师兄?” 虽范子旭温柔知性,对于是非却是理得十分清晰,当下不苟言笑正襟危坐,两条浓眉尤其锋利,低声说道:“不要小看一个人的意志。在这种状况之下,他还敢在大街上自吹自擂说是你的师弟,他对于你的崇拜绝非盲目。唐朝赤脚僧赤脚走遍天下,为何宁波府少年就不可只凭双脚行五百里路?” 他自知轻浮,低眼认错:“师兄说的是。” 范子旭缓和了语气说道:“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当时夏南就是看不起你,最后不是死在你的刀下了吗?他若是真的以双脚行至宁波府,我觉得可以收下他,毕竟这份毅力足以保证他的上限不会低到哪去。” 他点头表示赞同:“好,听师兄的。” 范子旭笑道:“你可是掌门,我顶多算个长老,所以多数时候要你自己做决定。” 用过晚餐天已黑了,刘兰芝将碗筷浸在盆中打算明日再洗。然厢房仅有一间床只有两张,人却有四个,如何分配又有了纠纷。 范嘉志希望能与爹娘睡在一起,空出一张床留给陆离。范子旭表示这样小的一张木床挤不下三人,他与陆离睡一起,刘兰芝母子睡一起。久争之后,陆离感到头昏脑胀,留下一句“你们睡吧,我去外面,再思考思考还有什么落下的事”便独自走出了厢房,一人坐于后院,望向半月发愣。 他知晓自己是多余的,故不愿掺和其中,一个人躺在天下未尝不可,毕竟不惧寒冷,况且还未入春,蛰虫尚在冬眠。 孤独更知月凉,他忽得想起李白的诗,举手向明月高声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甚至他还想学着诗仙的模样倾樽灌酒,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诗仙的豪爽豁达,几声干笑过后便冷淡了下来。 范子旭走来,在他身旁坐下,向他递去一只酒袋。他接过酒袋疑惑道:“师兄,你怎么会有酒?” 范子旭笑道:“堂堂江湖男儿,怎么能不会喝酒?来,我敬你。”说着便举起酒袋向他示意,顾自喝下一大口醇酒。“举杯邀明月,真他娘好酒。” 他顿时开了颜,打开酒袋朝嘴内倒了满满一口用力咽下,喉咙发出满意呻吟。“举杯邀明月,真他娘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