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章 陆折柳的师弟
陆离本想先去见见范子旭,与他说说心中疑惑,转念一想,范子旭已有家人,自己若是强行插入,未免不妥,便改了方向,直向施州卫行去。 山脚下已无尸体,有门有派的都装入棺材归了根。陈鸿道见如此多的尸体曝露于野外,于心不忍,便命弟子将玄武门弟子的尸体埋入金谷之中,散人则就地掩埋,也算是赎罪。 少林却是直接回了嵩山。 净悲心中愧疚难当,与悟临请辞几天,悟临知其心善,未有拒绝,只是吩咐他早些回来。 他谢过方丈,不避污秽就地坐下,转起佛珠,为徘徊此地的孤魂念了三日佛经。 虽无了尸体,土地仍是一片血红。陆离踩在血土之中,自是心痛难忍,于心中一遍一遍地劝自己要释怀,要释怀,却是如何释怀?九百八十六条性命因自己的过错而就此终结,此等愧疚,此等心痛,绝非常人所能忍受。 他转着脖颈,环视四周,昔日一切历历在目,冸咏晨执剑而起加入乱战,卫清道长引得天雷一人怒怼十万,无心散人使出阴阳太极八卦盾将玄武门弟子护在身后,张杨背叛师门重伤卫清道长与无心散人,老鬼狂笑着空中漫步而来...如今成了永远的回忆。 他再也遏制不住心中悲伤,蹲下抱住自己膝盖痛哭起来。 哭得是摧心剖肝,吸险些接不上呼。 痛哭过后,眼皮肿得厉害,遮住了眼前大半世界,如此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大约是宣泄过了,心胸舒畅不少,呼吸亦是爽快,他这才感受到山脚下的新鲜空气,便提肩深吸了一口气,向山顶行去。 虽知山顶已是一片废墟,再见难免揪心,尤其是被砸得稀烂的池心道长雕像,令其不胜扼腕。 他无力将其复原,只是用尽力气将池心道长的脑袋扶正,倚在墙边,而后向主峰行去。 清虚宝殿依是废墟,面目全非。 他叹了口气,将地面清扫了一番,又不愿将碎石砖瓦丢弃,便在清虚宝殿之后扫出一块三丈见方的空地,在山腰砍了些许木柴,搭了一座简易木屋。木屋内家具全无。他取了三只较为粗壮的木桩放于屋内当作凳椅,取了四只等高稍细的木桩当作床脚摆成矩形,又取了几截长条树干绑在一起算作床板置于床脚之上,首日便如此将就着过了一夜。 说实在,他一夜未曾合眼,只是躺于木床上,透过缝隙望向黑夜,其中繁星点点,尽收眼底。 他心思自然不在如此,只是于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喊道:重振玄武门! 然重振玄武门只他一人远远不够。 玄武门幸存者除却自己尚余三人,陈掌门不知身在何处,焕焕亦是不知所踪,如此想来,仍需去到宁波府寻范子旭。 虽是难以启齿,然肩扛重责,容不得他放不下面子,便打算翌日去躺宁波府,思至如此,忽得一声苦笑,暗骂自己愚蠢,早知如此,离了老者家后便应先去一趟宁波府。 晨光熹微,他下了山,骑上快马直向宁波府奔去,一路上颇为担心,若是见了范子旭该如何开口。倒不是担心遭拒,毕竟范子旭对自己向来照顾,如此要求定会答应。他担心的是该如何开口,毕竟范子旭如今是有家的人,若让他告别刘兰芝母子与自己回到主峰,难免有些自私。 正思量,已至宁波府,马儿缓了马蹄,他坐于马背提心吊胆,纠结该如何开口,才远远望见,便瞪大了双眼,怎么这竟成了一片平地?便策马行去,近了一看,果成了一片平地。 他心中惴惴不安,皱眉瞪眼,心中已将江湖骂了好几遍,玄武门已遭灭门,你们竟连独臂之人也不放过,未免心狠了些! 转头见不远处有邻舍,便下马将马拴在树下,向邻舍步行而去。 行至门口,抬手叩门,不久便有裹着头巾的老妇开门,老妇见一光头站于门外,微微疑惑,只觉这面孔似曾相识,细细回忆,便是惊呼道:“你是陆折柳!” 陆离这才发现未经乔装,甚是惶恐,欲转身逃离,却听老妇再说道:“哦不对,陆折柳早就被丞相捉住送到皇宫了。” 他有些疑惑,嘴里重复了一遍老妇的话,“陆折柳早就被丞相捉住送到皇宫了?” 老妇道:“是啊,你不知道吗?” 他木讷摇头。我不是在这吗?怎么就被丞相捉住送到皇宫了。 老妇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小伙子别介意啊,人老了眼睛也不好了。” 他礼貌一笑,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便问道:“请问,你知道那里的人去哪里了吗?”他指了指刘兰芝的家。 老妇却是脸色一变,探出脑袋机警地东张西望,见周遭无人,一把将他拉近屋内,在嘴边竖了根手指小声道:“嘘,小声点,会出大事的。” 见老妇如此反应,他愈加紧张,忙问道:“他们怎么了?” 老妇将那日所见悉数告之,又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你是不知道啊,刘寡妇不知道惹上了哪个权贵,竟要取他们性命,不过还好,刘寡妇母子未受伤,但那个只有左臂的小伙子可就惨了,被三把剑捅穿了身子,他竟然还没有死,被刘寡妇扶着走了,多半是去城里看大夫了吧。” 他顿时睁大了眼一脸的不可置信,被三把剑捅穿了身子?那还得了!当即夺门而出,上马向城里奔去。 去到城里,却不知该往何处去,他暗骂自己愚蠢,应打听清楚再行事的,事到如今只好一家家问过去了。 连问了三家医馆,郎中都摇头说最近并未有重伤之人入馆治疗。 他失望地走出医馆,欲转身再寻,却见拐角处有一十四五岁,面目清秀的少年,一脚踩在废弃手推车上,指手画脚说个不停,身边围坐着不少孩童听他说话。 他盯着那少年许久,才移开视线,准备抬脚迈步,却听那少年加重了音量道:“告诉你们,我就是玄武门幸存的四名弟子之一,陆折柳就是我的师兄!当日在玄武门山脚下,情状那叫一个惨烈,玄武门一千人面对百万江湖,丝毫不怵,我师兄陆折柳提刀劈出一道斩击,直收了十万条性命!” 有孩童怀疑道:“哥哥你骗人,一刀怎么可能要了十万条性命。” 少年轻砸舌头“啧”了一声,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抬手指向天空,甚是神气,“你是没有看到,我师兄那一刀险些将天空劈开!”
孩童抬头望向天空,感慨道:“哇,好厉害啊。” 陆离觉得有些好笑,便向那少年靠近了几步,听那少年再说道:“要说玄武门高手真是不少,但是高手中的高手就是我的师兄!你们想想,为什么别人没有被悬赏,单单我师兄就被悬赏了,而且还是二万两黄金!”少年伸出了两根手指继续道:“你们知道二万两黄金有多少吗?” 孩童摇头。 那少年愈加神气了,下巴要扬上天去,“你们家一年花的银子大约二两左右,二万两黄金是你们几辈子都花不完的!” 有孩童道:“哇,那要是抓了陆折柳,那我爹娘就不用做生意,就可以天天陪我玩了。” 少年“呸”了一声,怒道:“我师兄是你这样的草包可以抓的住的吗?别说你了,就是天上神仙来了也抓不住!” 陆离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又往那个少年靠近了几步。 孩童道:“可是我听说他被丞相抓了。” 少年“切”了一声,“那肯定是假冒的,我师兄本事高强,怎么会就这样被抓住?”话音刚落,他便注意到了拿着断刀的陆离,上下将其打量,不禁有些气愤,抬手指着陆离没好气道:“喂,那个光头,你这身打扮做什么,要模仿我师兄吗?我师兄厉害的很,才不像你这般猥琐。” 陆离一声轻笑,佯装疑惑道:“你师兄是谁?” 他又骄傲地扬起了下巴,猛拍胸脯,声音洪亮:“玄武门陆折柳是也!” 听闻“陆折柳”名字,街上行人皆转头望来,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又顾自忙去了。 陆离强忍住笑,与他说道:“既然你是陆折柳的师弟,想必也有些本事了。” 他骄傲道:“那是,我的刀法出神入化,虽不及师兄,比你肯定厉害好多。” 陆离道:“是吗?” “怎么,不信?我们比划比划!”说完便从地上捡起一把木刀摆好架势,有模有样。 他双手握刀一声冷笑,“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看刀!”话音才落,举刀劈开,速度着实不慢。 陆离倒也有些吃惊,然对他来说少年手中木刀与筷子并无多少区别,便是双脚站定,待到木刀将至侧身躲过,用半尘刀柄轻戳少年手腕,少年吃疼,手一松,木刀便掉落下来。 他这才发觉原来眼前的光头也有些本事,却是不甘丢了面子,双手叉腰挺起胸脯与陆离喝道:“算你有点本事,今天爷爷心情好就放过你了,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要去找我师兄了!” 陆离笑道:“我可不记得有你这样一个师弟。” 少年顿时瞪大了眼,细细将陆离打量一番,这才发现他与悬赏令中画像极为相似,又瞧见他手中断刀,愈加吃惊,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师...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