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章 托心便是托心
姑娘名为来仪,与离清道长堪称青梅竹马。 两人儿时常在一起玩耍。那时离清道长瘦弱不堪,却喜好抓重木当作刀剑挥舞,每每如此每每出丑,或摔伤了脚或拗折了手,来仪从不嘲笑,只是替他处理伤口,一边嗔怪他不自量力。 然天降横祸,才及志学,离清道长的父母便不幸遇难双亡。来仪有意让其与自己回家,离清道长却道“好男儿不甘寄人篱下”而后出走,偶遇无心散人被其带回玄武门修行习武。 在离清道长升至二品后下山找寻铸造之材时曾与来仪偶遇,来仪顿时热泪盈眶,扑入他怀中诉说相思,他却颇为害羞,在众人的起哄中将来仪一把推开。 来仪不懂其心思,睁着一双无辜美目望着他,却见他仰头朝天道:“我离清是要成为一代武学宗师的人,怎会被儿女情长绊住手脚。”虽满足了虚荣却惹得来仪掩面哭泣而去,至此未再见面。 欲剪儿女情长,却遭相思绊足。正因如此,离清才始终在一品徘徊,因戾气过重只不过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再见已是沧海桑田,离清道长成了玄武门地德峰掌门,而来仪入了九凤。 来仪望向他的眼神已不如当初那般亲切爱慕,瞳孔之内净是敌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冷冷道:“恭喜你,终于成为了一代武学宗师。” 他却是苦笑道:“你还记得。” 三言两语已是惊起红颜波澜,来仪不再言语,收了怨气举剑喝道:“来吧,与我一战!” 他却将重剑插入身前土中,将双手背负,双眼亦闭,声音低沉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杀了我吧,我不还手,若能死在你的剑下,我知足了。” 却是惹得来仪身颤,顿时柳眉倒竖,怒喝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当即出剑,直向他喉咙奔去,却在即将破喉时骤然停止,舞过剑花收剑出掌,一掌打在他胸口,逼得他后退了两步。 来仪冷冷道:“怎么,看不起我?握剑,与我一战!” 他只是苦笑,肩膀微颤,眼皮未有撑开念头。 却是惹得来仪愈加恼怒,顾不得形象嘶吼道:“握剑与我一战!” 他仍是如此,恍若无心石像一动不动。 来仪已是怒不可遏,厉声喝道:“既然如此,休怪我无情!玄武门败类,看剑!”双目怒睁,蹬地而去。 却已是眼泪汪汪,依然下不去手,三两声哭泣,她丢掉手中重剑,握拳怒捶离清道长胸口,哭道:“我恨你如此绝情,我恨你如此无义!我亦恨自己无能,始终下不去手。” 只是一会,哭声戛然而止,她跑去拔雷熊剑,却一个失力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惊呼。 离清道长猛地睁开双眼,见其摔倒在地不由得惊道:“一一!”忙跑去将她扶起。 她却像个闹脾气的孩童不断拍打离清道长伸向她的手,不消一会,也许是累了,也许是接受了,她任由离清道长抱起,带着眼泪笑得像吃到糖葫芦的孩童。 却有一人影急速奔来,一拳打在离清道长胸口,将他击飞出去,顿时鲜血四溅。 来仪骤然落地,摔了屁股,却顾不得自己疼痛惊呼道:“离清!” 离清道长本就有伤在身,又吃一拳无异雪上加霜,虽直起身子,体内气神却已紊乱,已有殷红自鼻孔而出。 他并不在意,只是手忙脚乱地欲爬起,三起三落,气渐粗且视线逐渐模糊,口中含糊不清道:“一一...” 来仪注意力皆在离清道长,丝毫未曾察觉身旁之人已将气神裹上右拳,待到他开口才发现,只是为时已晚。 “苦无师太,你门下出了一个叛徒,我替你清理了罢!” 冷拳骤出,却有剑替来仪挡下这拳。 连州微微恼怒,抬头却见是托心道长,不由得退了几步,低声道:“怎么,我替九凤清理门户你也管?” 托心道长淡淡道:“九凤?这位姑娘不是离清的夫人吗?既是离清的夫人便是我玄武门的人。” 来仪自是热泪盈眶,点头谢过托心道长便向离清爬去,四手相握不愿分离。 托心道长自是满意,望着两人微微点头,回身却见连州横眉冷目,亦是淡淡道:“老夫陪你练练?” 连州心中一颤,然众江湖面前若是临阵脱逃自是有损颜面,便架起双拳冷冷道:“正好讨教讨教玄武门的本事!” 双拳骤然缠上气神,蹬地而去先发制人,却是丝毫讨不到便宜。 托心道长虽是满头鹤发,然修炼得当,花甲之年身手不逊青年,且经验丰富,招招之间恰当好处,未有一分多余动作。 连州虽是攻者却是攻得失了信心,眼见连托心道长的衣裳都摸不到,顿时泄气,却不愿退缩,索性将七成气神缠于右腕狠出一拳,拳波顿时炸去。 一切却在托心道长意料之中。 托心道长连撤两步利用回身之力轻展手腕于左右前画了三弧,又以剑尖刺之,三弧相连隐隐约约却成太极,待到拳波将至,迅速刺出,太极顿时化开拳波,又有余劲向连州奔去。 连州看得目瞪口呆,未曾察觉余劲,当即中招向后飞出两丈开外,手捂胸口痛不欲生。 江湖亦是目瞪口呆。听闻托心道长修为极高,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托心道长却是笑道:“师父授我阴阳太极之术,托心愚笨,只悟出些皮毛。” 余哲宁奔出将连州扶起搀至一旁关切道:“师父您没事吧?” 连州面色苍白摇了摇头道:“不打紧,不打紧。”望着托心道长的目光却是十分狠厉。 方才他不过诈伤,知自己本事不足,若与托心道长实斗,定会落得个悲惨下场,到时候玄武门虽灭却无力去争夺青龙偃月刀,如此一来便是亏大了!索性将计就计,佯装重伤退下,让江湖与玄武门鹬蚌相争,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见托心道长一出,江湖瞬间安静下来,再无人叫嚣。 只听悟临道了声“阿弥陀佛”,“开阳真人,玄武门掌门已出,你难道不会会他吗?” 自知已无退路,李鸿道只好向前行了几步,作揖道:“托心道长,得罪了。” 托心道长只是挂着淡淡笑容道:“既然来了,就不要装礼貌了,直接出剑便是。老夫不会留情。” 两人俱是天象修为,手中又有名器。
托心道长手中无极剑乃是十二名器第五,而李鸿道手中玄冥剑可排第六,约莫亦是不相上下。 山脚下约有江湖十万,此刻却是屏息凝神,静待大战发生。 天象对天象,名器对名器,几乎百年难得一见。 玄武门弟子亦是伸长了脖子。 天静,风止,只有敌意徘徊其间。 两人皆未有行动,皆在等待对方出招以寻破绽。 恰时起了一阵风,吹起托心道长的道袍,微微飘动。 托心道长按捺不住,引剑便是一道斩击,直向李鸿道劈来。 李鸿道猜测此乃试探之招,故未尽全力,待玄冥剑出才知此招之狠,微微吃惊。 托心道长见其手脚微乱,当机立断将六成气神缠上无极剑,欲发狠招。蓄力之间,竟引得风云变色。 此次是玄武门弟子第一次见掌门使招,无不张嘴惊叹。 卫清道长亦是微微吃惊。他曾与托心道长过过几招,故知托心道长深浅,此次见风云变色,不禁在心中感叹道:师兄,你认真了吗? 如此情状之下,李鸿道自是热血沸腾,虽仍有愧疚,然终遇敌手,怎叫人不兴奋,亦是蓄力出招,却是赌上尽数气神,手中玄冥剑绿光初现。 不消一会,两人皆已准备就绪,剑招齐出。 “焚道!” “虚妄!” 焚道乃是武当绝学,使用者须有天象修为,将尽数气神凝成一线填于剑身,蓄力之间于剑身来回游走,吞下尽数剑意再出。 虚妄乃是托心道长自行参悟,谓之“道家绝学”。虚、妄二字皆是道家大忌。虚字假,喜无中生有欺骗众生;妄字狂,喜目空一切好大喜功。两字相加却是负负得正,成了道家绝学。 两招相撞,虽有极强气神,却并未爆发出冲击。剑道至高境界便是化巨为一。 两招相撞,极短时间内迸裂出一道白色闪电,转瞬消失,“焚道”自焚,“虚妄”更妄,直向李鸿道奔去。 然李鸿道已是气神竭尽,眼见着“虚妄”奔来,只能无力抬剑阻挡,却有人影横在他身前,替他挡下大部分力量。 他只是受了些皮外伤,那人却已是一脚迈入黄泉。 此忠义之人便是他最为看重的徐景录。 他自是心痛,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精致白玉瓶,取出两颗丹药喂入他口,无力道:“景录,你可不能有事。” 而托心道长并未有伤,依是双脚着地,淡淡道:“还有人吗?” 众人面面相觑。 连李鸿道都不是对手,叫他们这些一品二品的怎么应对? 众人已生退心。 却有三道凌厉斩击直向托心道长奔去。 托心道长微微吃惊,将气神裹上无极剑接连挡下三道斩击,却是被逼得退了三步。 有一人影悄然落下,其手中无妄剑分外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