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章 得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淌在金銮大殿的血迹尚未干涸,便有小太监来报。 小太监才迈过门槛,见了满地的鲜血和滚落地上的脑袋,忽得气血上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磕得双膝生疼,埋首藏起龇牙咧嘴,颤颤巍巍道:“启禀皇上...丞相求见。” 朱元璋一声冷哼:“哼,正好,让他进来。” 小太监欲站起,双腿却无论如何不听使唤,余光瞥向朱元璋,见其手中重剑仍滴落着鲜血,便是更为惊慌,狠掐大腿终于恢复了些许力量,强起出门而去,于心底说道:早听闻朱元璋喜好杀戮,果真不假。 待胡惟庸进门,见了满地鲜血亦是汗毛倒竖,想到一炷香后自己兴许亦是如此下场,不由得咽下一口涎水,忙叩首行礼道:“微臣胡惟庸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冷冷道:“平身。” “谢万岁。”胡惟庸站起身子,不敢抬头,弓身弯腰毕恭毕敬道:“皇上,您命微臣七日退敌,臣超了两日,故特来请罪。” “知道便好!”朱元璋一声喝叫,将手中重剑往他身前一扔,“自行了断吧。” 他心顿时凉了半截,忙五体投地行大礼,气不敢出却是老泪纵横道:“谢皇上多年器重,臣已知足,能为大明效力十余载,臣,死不足惜!”又连磕三个响头,声音之响,响彻宝殿,磕毕便直起上半身,右手握住重剑,缓缓抬起架上脖颈,饮下一滴眼泪,正欲挥洒热血,却听朱元璋道。 “够了,你是我的丞相,大明少你不可。” 他自是感恩戴德,热泪盈眶,又叩三个响头。 朱元璋再说道;“父债子偿,来人,将丞相长子赐死。” 他目瞪口呆,随即有guntang盘旋眼窝呼之欲出,奈何位不及人不好发作,只是强咽下怒火,叩首谢恩,怒火却是于体内狂窜,烧灼着五脏六腑。 “退敌的事就不与你计较了,还有一事我要交与你。” 他不敢有所表现,只是恭恭敬敬道:“请皇上吩咐。” “前些日子通缉的陆折柳,把告示去了。给你三天时间把陆折柳找来,要不然你还得再死一个儿子。记住,我要活的。” 他的双手已是颤抖难控,却不得不俯首谢恩。 回了丞相府又是一顿大肆宣泄,却是比上回更甚,将密室砸了个彻彻底底,就是连那龙尺木书柜都未能幸免。 怒尽却是悲来。 胡蓝玉谢过公公,含泪从他手中接过鹤顶红一饮而尽,当即口吐白沫而死。 胡惟庸却只能叩首谢恩,其中滋味谁人能知? 当天厚葬了孩儿,于墓旁陪了一整宿,喝了整宿的酒,狠狠道:“蓝玉你放心,不需时日我就要了朱元璋狗命!” 数日前,靖州。 灭了蛮夷,江湖正要离去,却见连州领着崆峒派走来。 陈无信自是不屑与其照面,领着丐帮弟子与他擦肩而过,却听他说道:“各位,大火已扑,小火是不是也该灭了?” 陈无信转头鄙了他一眼,嘲讽道:“我们与蛮夷作战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国难已解还来这里吹什么风?什么大火小火的,脑子有病。” 他无心与他争辩,毕竟丐帮只是人数占优,若是论起实力,少林与武当才是江湖瑜亮。 悟临自是懂其话中之意,望向陈鸿道,却见其埋首犹豫,便是劝道:“开阳真人,自古以来武当是道家龙头,却忽然出了个玄武门抢了武当风头,作为旁人,贫僧亦难以忍受。” 陈鸿道却是摇头叹气道:“名利与我如浮云。” 连州一声冷笑,扫了一眼众人,众人眼中俱是厌恶之色,只好解释道:“崆峒并未当缩头乌龟,只是战有战术,我恐蛮夷绕后,故领着崆峒弟子守在北门,待到弟子来报说蛮夷举兵进攻南门才尽快赶来,哪知已被诸位剿灭。” 顿了顿,继续道,“国难已解,甚好,然国内纷争未定,陆折柳搅江湖屠门人之仇尚未报,是不是该清算清算了?” 提到诛玄武门,陈无信顿时来了兴致,毕竟这事关青龙偃月刀的归属问题,便是紧握竹棍重杵地面道:“连掌门言之有理,大火归大火,小火归小火,是时候扑灭小火了。” 连州嗤之一笑,再扫一眼,除却武当派,众人皆是士气高涨。也罢,武当虽正,却是容易牵着走的。便握拳举天喝道:“平江湖,诛玄武!” 众人亦是喝到:“平江湖,诛玄武!” 便向施州卫行去。 施州卫玄武门主峰驼山脚。 一如既往的宁静,除却偶尔跃过的野兔,人迹罕至。原本挺拔的丰草却被踩得面目全非,甚至苍树亦是少了几块遮掩,露出浅黄的rou体。 陆离卧于树枝上,枕着双手望向天空,或绿或红的树叶阻隔了视线,却是将这方寸世界衬托得更加美好。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仿佛心肺亦得到了净化,分外清明。 自靖州与范子旭告别后他便回了这里,藏于树叶之间眼见着同门归来,一个个步入浓雾之中,暗自庆幸自己隐藏得当未被发现,却亦是十分失落,不知再见是何时。 他却不知,众人早已发现他的身影,并不点破,只是于温馨间顾自迈入浓雾,入了浓雾仍不忘回头,却已不见那棵苍树。 乍见便足矣,何必相拥,何必倾诉,朦朦胧胧岂不妙哉? 恰时有一队大雁飞过,队列整齐,看似一家。 他愈加舒爽,眼角微收挤出一条浅浅纹路,嘴角翘起,自言自语道:“我杀了蛮夷首领,又与师兄两人抗敌,应足以抵消我之前犯下的罪孽了吧?” 正欣喜,却有压抑浩浩荡荡而来,他忽得坐起,跃上树顶,于树叶缝隙之间见黑压压人群逐渐逼近,顿时心头一紧,欲上山禀报,又恐面见恩师,不愿将罪孽拖累玄武门,便落至地面,手握半尘双眉紧皱,望着江湖逐渐逼近。 领头的便是连州,望见他站于十丈远处,便笑道:“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戮一刀吗?” 陆离并不理会,只是如苍松一般,横在十万江湖前方,面不改色。 江湖却懒得与他纠缠,只是继续迈步前进。 他迅速将气神裹上半尘,挥出一道斩击落在连州跟前狠狠道:“若再向前一步,休怪我手中断刀无情!” 连州自是一声冷哼,嘲讽道:“江湖罪人也想逞英雄?你得问问你的刀下亡魂答不答应。” 他顿时没了底气,半尘与脑袋缓缓垂下,片刻之后迅速将半尘架上颈项,大义凛然道:“既然是我犯的错,以死谢罪便是!” 陈无信上前站于连州身旁,朝他丢去一句狠话,“你铸了这么大的错,以死谢罪就够了?你们玄武门的人全部都得死!” 丐帮弟子无不举棍怒喝:“玄武门的人全部都得死!” 陆离目瞪口呆,扫了一圈见众人俱是怒气冲冲,心中城池塌了一半,双眉微跳,绝望之情溢于言表。
虽然如此。 恩情未报,怎能让仇敌寻上主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便是将半尘横于身前,怒喝道:“想寻玄武门的麻烦,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如此毛孩竟然如此嚣张,看我三棍将你打趴!” 陈无信性急,举棍便上。 虽是竹棍,缠了气神却是不逊铁棍,对准陆离便是当头一棍。 陆离浓眉紧皱,半尘贴掌舞了两圈将竹棍顶开,迎着陈无信便是一道斩击。 陈无信大惊,后仰躲过,才直起身子胸口便吃了陆离一脚,连退三步。 斩击却是迎着江湖奔去。 悟临方丈在前,见斩击来势汹汹便抬杖阻挡,却是花了不少气力,不禁两眼微收,于心底说道:这小子有点本事。 连州见陈无信讨不到便宜,嘲讽道:“陈兄行不行?居然被这样一个小子踹了一脚?” 陈无信自是不服,吼了一句“老子轻敌了”举棍又上。 丐帮棍法的确了得,角度刁钻棍法多变,换做常人,定撑不过五回合,然陆离却未习得正常招式套路,随势而来随势而去,竟与陈无信打了个平手,加之心中愧疚难当,化作力量溢于身外,趁陈无信扫棍,转身躲过趁势又劈出一道斩击。 陈无信又是大吃一惊,后仰躲过,才直起身子便想起不久前是如此吃的亏,便收棍横于身前,却吃了陆离一记扫堂腿,摔了个狗吃屎。 连州在后看得脸色铁青,无奈众人眼前不好发作,便装作嘲讽道:“陈帮主,若是不行就下来吧。” 陈无信一阵脸红,打挺而起骂骂咧咧:“他娘的,臭小子就会使些小招数,有种真刀真枪地斗!” 陆离自是不屑与他斗嘴,只是锁眉凝神,静待他再次来袭。 陈无信欲挽回些颜面,喘了几口气便举棍又上,这次长了心眼,来回之间留了余地,却依然找不到他破绽,正懊恼,却有强风刮过。 连州气神裹上右拳,踏风而来,朝着陆离胸口便是一记狠拳。 陆离当即向后飞去二三丈,又在地上滚了数圈,撞上一棵不粗树干才停下,而胸口如火烧般疼痛,喉咙一甜,呕出几口鲜血。 连州背负双手,下巴微扬,冷冷道:“好狗不挡道。” 虽痛,陆离仍是不愿,半尘撑地,摇摇晃晃站起,喘了三两口粗气,坚定道:“我说了,若想找玄武门麻烦,得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连州一声冷哼,蹬地而起,速度之快令陆离瞠目结舌,然当下绝非震惊时机,他当即收刀横于身前,与连州正面冲突。 一品与天象本就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十回合下来,陆离吃了三拳两脚,已如出水之鱼,甚至无力挣扎,只是仰躺于地面,而脸上尽是鲜血。 连州收起气神,嘴角一抹冷笑,挥手喝到:“走!” 正要经过陆离身旁,陆离不知哪来的气力,伸手抓住他脚踝,声音若有若无:“我说了,要找玄武门麻烦,得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连州双眉微皱,见其已是面目全非,心中未有怜悯,只是一声冷哼,将气神裹上芒鞋,欲送陆离最后一脚,却有凌厉斩击骤然而至,逼得他连退三步。 只见托心道长等人缓缓走出浓雾,双目含笑面色平和道:“连掌门,这样对我徒儿,不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