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此心彼机
应天府皇宫内。 朱元璋正批阅奏折,多是各地灾害之事,或南疆洪涝淹了村庄泥石流吞了屋舍,或北国大雪冻了田地庄稼颗粒无收,均请求开启国库拨些银两以慰灾民。记起杂税收入已寥寥无几,再一拨款必定空了国库,无奈,唤来李公公,气色平和道:“李公公,国库还剩多少?” 李公公微微欠身,脸上净是恭敬之色:“回皇上,浅层还剩十万两黄金。” 朱元璋微微皱眉,“那深层呢?” 李公公道:“深层军饷一分未动,仍有千万两黄金。” 朱元璋点头,锁眉思索,过了一会,吩咐道:“打开国库,将十万两黄金做赈灾之用。” 李公公受命行礼,又问道:“那陆折柳与陆离的事?您前些日子得知陆折柳害了夏大人,准备将赏金升至五万两黄金,若有侠客义士擒了陆折柳,这赏金发是不发?” 朱元璋于龙椅上站起,因久坐而腰酸背痛,不得不双手撑腰以做安抚,李公公见此忙走至他身后,替他拿捏按摩。 李公公服侍朱元璋已有些年月,对其习惯十分了解,且手段丰富力度适中,朱元璋不由得轻轻呻吟:“李公公,你这手法是越来越熟练了。” 李公公憨笑道:“能为服侍皇上是老奴的荣幸。” 朱元璋满意点头,一把老骨舒畅不少,想起陆折柳不禁轻锁双眉,而眼中凶戾依旧一如当初马背上的枭雄骇客,“赏金当然要发,只是要苦了皇后与嫔妃了,李公公,你下去的时候顺道去一趟御膳房,通知他们以后宫内伙食减半,省出银两为侠客义士做准备,若仍是不够,我少喝几盏酒便是。” 李公公老眼微收,似有晶莹填充其间,声音亦是有些咽哽道:“大明有您这样的皇帝,怎能不繁荣昌盛!” 朱元璋笑着摆了摆手,道:“行了,李公公,你先下去吧。” 目送着李公公跨出门槛,他便收起笑,凶相毕露,几如地狱罗刹,凌厉双眼直透过华丽木门射出皇宫之外,冷冷道:“胡惟庸,权力大了也高傲了,看来得治治他。” 恰时又有太监推门而入,约莫是个新来的,双膝跪地不敢抬头,声音亦是颤颤巍巍:“启...启禀皇上...胡大人求见。” 他收起凶戾,慈眉善目望向殿中之人道:“你为何这么慌张,甚至不敢抬头看朕,朕长得很像鬼吗?” 太监以为惹了龙怒,愈加恐惧,撑地双手不断打颤:“不...不...皇上乃九五至尊,我等阉人不配直视。” 他一声冷笑,叹气道:“行了行了,不唬你了,看把你吓的,下去吧。” “谢...谢皇上。”正要走,耳边又传来朱元璋的声音,吓得他双腿一软,直跪在地上朝一根大红粗壮的梁柱磕头,歪了方向亦不自知,倒是逗乐了朱元璋。 朱元璋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我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我叫小乐子。” 朱元璋笑道:“小乐子,我看你是挺乐的,呵呵。好了,小乐子,别总是那么紧张,朕不是随便杀人的昏君。下去吧。” “谢皇上。”小乐子抬起头才发现自己跪的是梁柱,不禁小脸一红,加速走出门外。 不一会胡惟庸便迈门而入,衣冠楚楚而神色匆匆,跪于殿下道:“胡惟庸参见皇上。” 朱元璋俯视着胡惟庸,嘴角掩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胡爱卿有何事?” 胡惟庸薄唇紧闭,装出一副心痛不已的模样,重喘一口粗气道:“微臣得到消息,说夏南被歹人杀害了!” 朱元璋做吃惊状,问道:“何人如此大胆?况且,夏南本事奇高,又与你私交甚密,怎会被歹人杀害?” 胡惟庸皱眉,连连摇头叹气,“彼时夏南在我家中,却是愁眉苦脸,我才知他家中出了变故,便准他请假让他回家处理家事,岂料半路遭陆折柳暗算,便不小心丢了性命。” 朱元璋勃然大怒,于龙椅上骤然站起,怒喝道:“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 胡惟庸忙俯下身子装出一副谦恭模样,朝下的面孔却是带着冷笑。 朱元璋喊道:“李公公!” 李公公应声而出,俯首行礼道:“皇上。” “传我令下去,将陆折柳的赏金升至五万两!” 李公公自是懂其心思,并不露任何破绽,只是又行礼道:“是!” 胡惟庸并不十分满意。他知陆折柳生性暴戾容易冲动,怎会放过如此良机?便提议道:“皇上,陆折柳修为极高且杀人如麻,若是放任他胡作非为,怕是对大明不利啊!臣以为,理应派出诛神四晓。” 朱元璋双眼微收,似笑非笑道:“派出诛神四晓去杀陆折柳,太大材小用了吧?胡爱卿,朕听说你府上有一高手唤作冯洛,为何不让冯洛去捉拿陆折柳?” 胡惟庸大惊失色,脑筋急转,瞬尔叹了口气,俯首行礼道:“回皇上,微臣为了朝廷是鞠躬尽瘁,自是得罪了不少地痞流氓与官僚恶霸,若是不寻些高手镇守宅邸,不消几日微臣便无性命为朝廷尽哪怕绵薄之力了。” 朱元璋长吐一口气,走去将他扶起,低声道:“朕知胡爱卿一片忠臣,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胡惟庸望着朱元璋双眼,深情道:“为了大明,为了皇上,微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元璋微微一笑,转身背过双手,恢复了冰冷面庞,说道:“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胡惟庸行礼道:“是,皇上。” 回了丞相府密室,他才敢将心中愤怒发泄出来,密室内不少珍品遭了歹手,或是被砸或是被摔,幸运的只是缺棱少角,不幸的便是粉身碎骨了,甚至于稀世珍品龙尺木书架都未能幸免,右侧长板已是伤痕累累。 管家站在一旁不敢言语,胆战心惊地望着已是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胡惟庸,身遭不断有裂木碎瓷飞过,被锋利的破碎瓷片割破脸皮流了鲜血亦不敢动弹。只是等胡惟庸发泄完毕,转身见他站在一旁,说道:“管家,去给我倒些茶水来。” 管家迅速走出门外,不敢有所抱怨,只是快速倒了些茶水又进密室,胡惟庸已整理完衣冠,于仅剩的一把酸枝木椅上正襟危坐,脚边尽是狼藉。
管家紧收下巴,毕恭毕敬地递去茶水。胡惟庸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想起朱元璋言语,怒火又起,将杯盏狠狠摔在地上,恶骂道:“他娘的朱元璋,没想到还算有些脑子!” 陆离正欲前往应天府,头上戴着李梓缝制的帽子,故未被认出,只是一路前行,却于半道听说三十万江湖正于施州卫集结欲与玄武门讨个说法,顿时心凉半截,拍马赶去。 彼时的施州卫城中并无特别,市井饮食作息依旧,江湖各门各派于玄武门主峰驼山脚下驻扎,三十万人到了一半,丐帮早已等候多时,少林与武当亦按时到达,九门与各小帮派、散人摩拳擦掌,欲分得一杯羹。 唯独崆峒派仍不见踪影。 陈无信已急不可耐,与众人说道:“不如不要等了,以我们这些人,与三千玄武门弟子交手还不是绰绰有余吗?” 陈鸿道本就无心恋战,劝道:“话虽如此,可我们与崆峒派有约在先,不可做背信弃义之事。” 陈无信声色凌厉道:“可他们已经背信弃义了。” 陈鸿道亦知如此,只是面色平和,扫了一眼武当弟子,武当弟子就地正襟危坐,个个心平气和,未有心浮气躁面相。“不论别人如何,我们只约束自己不离经叛道。” 见其如此,陈无信并不罢休,走至少林悟临方丈跟前,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说道:“悟临方丈,离约定时间已过一周,三十万江湖到了十五万,我们是否应该行动?” 悟临就地趺坐,法杖插于身旁,双目未睁,气自鼻腔缓缓而出,不见一分急躁。“既约定同行,便等连州掌门到此吧。” 陈无信只能将心苦咽下,瞪着双眼对于众人指指点点,狠狠道:“行,等,老子陪你们等!” 然连州早已到达,将余哲宁罗明凯在内崆峒派精英弟子悉数带出,于施州卫附近的荆州府休憩,离玄武门主峰驼不过十几里地。 他正坐于屋内,望着阴云品茶,余哲宁推门而入,作揖问道:“掌门,师兄弟们想知道什么时候前去施州卫。” 连州笑道:“怎么,你们很着急吗?” 余哲宁道:“我们来此已有一周,本以为即刻开打,师兄弟们皆摩拳擦掌,欲试试这江湖第一究竟有几斤几两,您却让我们一直候在此地。” 连州笑道:“我知你们心思,其余三门何尝不是如此?我就是要耗他们耐心折磨他们rou体,待到他们精神疲惫再一起攻上玄武门,到时玄武门灭,而我们将凭此一役成为江湖第一!” 余哲宁颇为担忧:“我们与他们为盟军,若是他们失了信心,岂不是与我们不利?” “盟军?”连州一声冷笑,不屑道,“从来就没有什么盟军,江湖只不过是一团浆糊,他们只不过是因共同利益而集结在一起,头把交椅仅此一位,谁能抢得谁便是胜者!况且,他们的目标从来就不仅仅是江湖第一的位子。” 余哲宁疑惑道:“师父的意思是?” 连州双目微收,凶戾尽显:“藏在金谷的十二名器排名第二的青龙偃月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