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害人性命者
范子旭出门,只剩陆离与刘兰芝母子在家中。 刘兰芝自是不胜热情,又是嘘寒问暖又是端茶送水,唯恐怠慢了范子旭口中的好兄弟。 狗娃虽然有些恐惧,仍是与母亲一起照顾陆离,却是让陆离微微有些烦躁,接过刘兰芝端来的茶水放到桌上说道:“嫂子不必如此,平常就好。” 刘兰芝将遮眼秀发撩至耳后,高咧嘴角无法放下,笑道:“哪里哪里,子旭是我的恩人,你是子旭的兄弟就是我的恩人,我怎么能够怠慢你呢?” 陆离哭笑不得,只好捏起茶盏小饮一口再放回桌面。 午饭过后,狗娃在院中捏着一根树枝蹲在地上画画,刘兰芝又去了田间,头戴笠帽肩扛锄头,心里想着今天再翻一翻土地便好。 昨日进门时陆离便注意到了院内满地的画,原来是狗娃的作品。他起身走出,在门外坐下,望着正专注于绘画的狗娃,忍不住问道:“狗娃你在干什么?” 细树枝划过土地,留下一条浅浅线条,直到与另一条线条会合,狗娃才回道:“我在画画。” 陆离望向狗娃脚下,是一幅五人画像,一人长发,便是刘兰芝,一人低矮,便是狗娃,一人独臂,便是范子旭,一人手握断刀,便是自己,另有一人穿盔戴甲,脑后一圈圣光,不知是人是神。 “你画的是什么?” 狗娃抬起头,眼睛眯成很好看的一道弯,让陆离忍不住想起初见焕焕的那个夜晚。“画的是我们。”他用细树枝指着画中人像说道,“这个是爹爹,这个是娘亲,这个是叔叔,这个是哥哥,这个是狗娃。” 原来那个穿盔戴甲脑后亮光的人是狗娃的父亲,却为何脑后有圣光且从未见过? “为什么你爹爹脑后有圣光?” 狗娃微微失落,只是一会便又仰起头,一脸的骄傲,“因为爹爹是个英雄。” 陆离自是不胜羡慕,望着狗娃面孔,想捏捏他的脸蛋感受一番他所拥有的骄傲。“那你爹爹呢?” “他死在战场上了。” 陆离内心“咯噔”一声,声之响,仿佛天外亦清晰可闻。我真是愚蠢,显而易见却不知,还要去揭人伤疤。 他正想安慰,却见狗娃双手握住细树枝左右挥动,紧皱双眉,稚嫩的脸上却是十分严肃,口中念念有词,“咵,哗啦啦,嗤”,似乎是在为动作配音,四五下之后,细树枝重新抵着地面,狗娃在他爹爹手中画了一柄长剑,一边说道:“娘说爹爹是个英雄,为了保护家园与敌人战斗,在战场上杀了许多敌人。哥哥,你说爹爹会不会去天上做神仙了?” 陆离低沉道:“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还会去天上做神仙,应该已经下地狱了吧。” 狗娃猛从地面站起,腮帮顿鼓,面红耳赤,“是为了保护家园才杀人的!爹爹是个英雄!” 陆离冷笑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理由,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的借口罢了。” 虽仍害怕眼前之人,狗娃却是无所畏惧,喊叫着冲来,以细树枝不断划掠陆离躯体,双眼红涨而清泪潺潺,口齿不清含糊道:“爹爹是个英雄,不许你侮辱他!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陆离只是轻轻一推,狗娃便倒在了地上,细树枝应声折断,眼泪不减,仰望着面无表情的陆离。 陆离亦是心痛不已,不想再见狗娃清澈双眼,丢下一句“我累了”便起身回屋。 狗娃不肯,迅速爬起扑去,抱住陆离双腿张口就咬,痛得陆离一声惨叫,一掌拍掉狗娃察看痛处,倒是还好,忍不住欲骂狗娃,却见狗娃已是满脸鲜血,一双厉眼于殷红之中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不许你侮辱爹爹!”说罢再次爬起欲与他拼命。 恰好刘兰芝回来,见两人争闹忍不住喝到:“狗娃你做什么!” 狗娃双手正要抓住陆离双腿,听见母亲呼喊动作骤然止住,忍不住放声大哭:“娘亲...” 刘兰芝见他满脸鲜血不胜惊慌,丢掉锄头快速奔来将狗娃抱在怀中,衣袖抹去他脸上血渍才看清原来是伤了鼻子流出鼻血,忙将他抱进屋内仰放在床处理伤口。 狗娃躺在床上强忍住眼泪,双拳紧握瑟瑟发抖。 陆离倚在门口望着母子二人,神色黯淡,于心中自问道,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会上天做神仙,大约已在无间地狱中忍受无尽痛苦了吧。 替狗娃处理完伤势,刘兰芝洗净双手,向陆离鞠躬道歉:“对不起啊,狗娃还小什么都不懂,如果有什么做错或者说错的地方还请你谅解。” 狗娃亦从床上爬起下地,走到陆离身旁向他道歉赔罪:“哥哥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请你原谅。” 陆离却是鼻子一酸,忍不住将头转向屋外,望着碧蓝苍穹云卷云舒,于心中问道,明明是我的错,为何要以德报怨。 刘兰芝见他如此,以为他对此不屑一顾,顿时惊慌,竟双膝跪地磕头道:“实在抱歉,请原谅我们吧,毕竟狗娃没了父亲,我又不懂什么诗书礼仪,可能带出来的孩子没...” 陆离忙将她扶起,双眼红肿咽哽道:“不不不,您教出的孩子非同一般,刚才错的是我而不是狗娃,还请不要这样子。” 刘兰芝母子顿时破涕为笑,却使得陆离更加心酸愧疚。 夜,陆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来此不过三四天,却欠了不少人情。师兄不在尚且如此难熬,若等他回来岂不是愈加如坐针毡。此地不宜久留,走为上。 他竖耳静听,屋内全无动静,大约刘兰芝母子已熟睡,正是时机。 他握紧半尘,悄然下地,开门却见圆月之下刘兰芝正在晾衣服。 刘兰芝听见声响,转身见他,谦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只是白天没有时间洗衣服,所以...” 陆离脚下不停,冷冷道:“不关你事,我只是有事要走。” 刘兰芝放下手中湿衣,忙拦在他身前恳求道:“不能等子旭来了再走吗?他应该快回来了。” 提起范子旭却是让陆离更为不安,欲从她身旁绕过,她依然拦在他身前,月光之下她的脸庞显得更加白皙,一双倩目楚楚可怜。 而伊人口中如此甜腻的称呼让陆离好生羡慕,想起红妆尸骨未寒却遭人掘墓,不禁心如刀割悲痛欲绝,强忍住悲伤道:“麻烦请让开。”
“可是...” 未等刘兰芝说完,陆离一把将其推开,顾自迈着大步离去,眼光直指院外一匹大马。 刘兰芝虽是身子娇柔,被粗暴对待未改心思,忙爬起直奔而去,又拦在陆离身前,已是气喘吁吁道:“请留步,还是等子旭回来再做商讨吧!” 却是有一股热气直冲上脑,陆离忍不住喝到:“再拦我信不信我一刀砍死你!” 刘兰芝一怔,望着面目狰狞的陆离瑟瑟发抖,平举双手虽是有些无力却不肯放下。 而陆离已情难自遏,一声吼叫抽出半尘,直向刘兰芝劈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清风刮过,无缨剑横于刘兰芝身前,替她挡下那柄冲动断刀。她忍不住心中恐惧,顿时哭出声来,扑入范子旭怀中低声啜泣。 范子旭手握无缨剑,已无臂拥她,只是盯着陆离,以下巴轻抚她秀发,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我在呢。” 陆离身乏神空,半尘无力垂下紧贴大腿,默不作声。 三人进到屋内才发现狗娃亦未睡着,虽是双眼紧闭躺在床上,眼皮之下眼睛不断转动,那点凸起来来回回叫人如何不察觉? 范子旭笑道:“狗娃我回来了。” 狗娃骤起,哭喊着扑进范子旭怀中,双手紧抓他衣裳。 刘兰芝亦是乐极生悲,偷偷抹着眼泪。 唯独陆离低着头不言不语。 笑声过后,范子旭分别与刘兰芝母子道歉,“折柳最近身心疲惫故十分冲动,若是有错还请勿见怪。” 刘兰芝母子只是抿嘴偷笑,有范子旭在,就是天塌下来他们也不会害怕。 见他们无恙,范子旭转头向陆离,正色道:“折柳,我打听到了七天后夏南会回夏府办事,这几天你先好好养伤,到时候我们半路埋伏,非取夏南脑袋不可!” 玄武门池南分部。 几日下来赵龙腾愈加内心不安,虽说八年前亦发生过此类事件,仍是陆离所为,但那次前来寻事的是胡惟庸的人,且面相丑陋仿佛屠夫,非这次所能相比,这次几人绝非鲁莽之徒,虽贪财好色,口语之间隐隐有些气质。左思右想之后,唤来张斌,吩咐道:“我恐近日有事要发生,故明日带蔡晨与李梓去一趟主峰,池南琐事一切交与你负责,若有歹人闯入,可持剑反抗,只要弟子平安便好。” 张斌神色严肃,作揖道:“弟子明白!” 翌日天微亮,赵龙腾便带上蔡晨与李梓前往玄武门主峰,与浓雾之中徐徐而行,却未察觉身后跟了一个是非之徒。 玄孝峰,道道殿。 临清掌门望向二位孩童,心里琢磨道,卫清师兄七年前收了一女娃,不仅厨艺了得,修为已达二品,今日龙腾为我送来二名孩童,姑且不论厨艺与修为,至少为玄孝峰增添了不少生机,也好,也好。便点头表示应允。 赵龙腾作揖道:“多谢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