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红颜多薄命
红妆被夏姬忽然的出现吓了一跳,手中玉佩挣脱,落在地上摔成两半。 她心疼地将碎片拾起,已不能再拼合,只好放进一只精致的银丝锦盒中。地上残留着些许绿色粉末,她失神望了一会,弯下腰抹在手指,如孜然一般搓在银丝锦盒盖上。她并不记得是谁赠予的这块玉佩,在她记事起它就陪伴着她。这块翠绿的圆形玉佩胭脂盒大小,正反俱雕着一只像龙像龟的异兽。十七年过去仍如新制一般,如今却摔成了两半,异兽落得个头尾分离的悲惨下场。 虽心有不悦,她不敢怠慢夏姬,深吸了一口气,挂起淡淡笑容,转过身柔声说道:“夏公子,您来了。” 红妆一如夏姬梦中所见那样美丽,肤如凝脂,凤眼勾人,眉间蕴藏丝丝抚媚,挑得嘴角微微上翘,抚媚动人。他情不自禁感叹道:“红妆姑娘,你真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天上仙女都不及你的一根脚趾头。” 红妆欠身微微行礼:“夏公子过奖了,红妆只是万千风尘女子之一罢了,与其他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夏姬摆了摆手:“哪里的话,我爹告诉我,万物皆有王,而你是风尘女王。”他叹了口气继续似自言自语:“他想把我送去玄武门学武修行,到时候练成二品一品的高手,也算成了一方之王。” 红妆应道:“那可就恭喜您了。” 夏姬不舍地看着她:“我这一走可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我们间山隔海的,红妆,你说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红妆对他的话并无半点心思,只是礼貌地带着笑答道:“红妆哪里有这福气呢。” 夏姬挠着自己裆部yin笑几声:“嘿嘿,你哪里没有呢,这样的动人这样的风姿绰约,为了你,我可是一年都没有碰女人,这里有我一年的积蓄,今天全部给你怎么样?” 她知道祝mama肯放他进来定是收了不少银两,换做往日,红妆定会推脱几次,半推半就地接受,今日,她看着面前的纨绔子弟听他脚不着地地胡吹乱诌,竟有种反胃的感觉。 “夏公子,实在抱歉,小女今日身体有些不适,可否改日再来看望?” 夏姬微微皱眉,往前走了几步到红妆面前关切道:“身体不适?怎么了?” 红妆以手背轻覆额头,堵脸颦眉:“也许是昨日染了风寒。” “是吗?让我看看。” 夏姬伸出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骂道:“婊子,别以为我看不穿你的想法,怎么,服侍过的有钱人多了,看不起我了?你这种婊子就是用来给男人发泄的,少给我装模作样!” 他纵横情场数载,烟花之地更没少去,见过的女人数以千计,耳能闻喜怒哀乐鼻可嗅贪嗔痴怨的他怎么会看不穿红妆的心思? 响亮的掌掴声回荡在红妆的房内,平白挨了一巴掌,红妆有些气愤,但更多的是心寒,刚才还花言巧语的夏姬,转眼就翻脸,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更是不堪入耳。委屈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她斜着眼望了夏姬一眼,又挨了一巴掌。 “敢用这种眼神看我,活腻了是吗!” 左右脸颊火辣辣地疼,但更疼的是被刻薄尖锐的话语灼伤的心。烟花女子就不是人了是吗?就能任人宰割且不能有反抗之心吗?红妆捂着脸,呆呆望着梳妆台上的银丝锦盒。 夏姬已经解开衣带,手指轻挑起红妆下巴,笑得很yin邪:“待会用你的嘴巴好好服侍我,懂吗?” 红妆紧咬嘴唇不言不语。如果可以,她真想逃离这里,虽然她出生在这里,但自第一次之后,每时每刻都仿佛噩梦,只有“朱颜改”闭门的这段时间她才能畅快呼吸,才觉得自己的的确确真真实实地活在这个世上,至于快乐,是在遇到陆折柳之后才拥有的。 不知道为什么,陆折柳总是一颗光头,虽然用不了多久就会长出一些糙糙的头发,他总很快剃得干干净净。 她狠狠地瞪了夏姬一眼,又招来了两下重重的巴掌,打得她头晕眼花,嘴角更是流出了鲜血。 “哼,无所谓了,那我就像三年前硬来好了,哈哈,把你的嘴巴张开!”夏姬右手捏住红妆的脸颊,手指一用力,红妆被迫张开了嘴巴。 一个时辰过后夏姬才宣泄完兽欲,满足地穿上衣服准备离去。 红妆赤身裸体躺在床上,身体各处都有淤青,尤其胸脯和大腿根部剔透的皮肤几乎被掐出血来。脸和头发上粘了不少污秽。与这些相比,溢出的泪水就算不上什么了。 没有谁觉得她这类人是人,男人们口口声声说着暧昧的话,许着生生世世的诺言,上了床哪里还会记得床下的海誓山盟?只有前后耸动的臀部诉说着男人当时的想法。 有多少人在床下说要带她走,就有多少人提上裤子无情离去。 她想走,可是能走去哪里呢? 耳边传来门的关合声,她并无所谓。从三年前的那天起这一切就不重要了。 三年前,还是夏姬,从旁人口中得知朱颜改来了一位如琬似花的美人。红妆一直在朱颜改,只是尚且年幼,所以不曾出现在众人眼前罢了。 那年,红妆刚过豆蔻年华,青春正好。她听从朱mama的吩咐在晚间时刻露了一小会的脸。只是那一小会,却让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个女子。 那晚在朱颜改的所有人都记得,这里出现过一个绝世美女,朦胧中如沾水新芽,恍惚间似含露羞花,西施貂蝉只能陪衬,昭君贵妃一如绿叶,有道是“此女只应天上有”,只可惜稍纵即逝。 当红妆回到闺房,她不知晓,朱mama当着众人的面宣布道:“这是本店新来的姑娘,还是处女之身,你们刚才也看到了,我若称她为仙女也绝不过分。现场起拍,价高者得。” 起价就是一万两,没有人觉得这个价格高。只一会的功夫,价格便被抬到了十万两。十万两,布衣平民一生都难以摸到的数字,出此价格的人却是毫不在乎,轻寐的眼光扫视周围一圈。 身着粗麻衣脚穿帆布鞋的张尧见过红妆之后,喝下一大碗酒水,满脑子都是与她云雨的画面,虽手口袋空空,却一狠心,一掌拍在桌上吼道:“五十万两!” 众人哄笑。 “把你卖了都不值这么多钱。” 张尧咬了咬牙:“那就把我卖了!能享她初夜,做鬼也值!” 众人再次哄笑。 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一百万两。” 众皆哗然,循声望去,正是坐在雅座中的夏姬,手执一把铁骨扇轻轻摇曳,身穿华白秀丽缂丝长袍,左右各站了一随从。 见朱mama没了反应,夏姬又说道:“一百万两,要了刚才那位姑娘,如何?” 朱mama忙不迭以小碎步飞驰到夏姬身边,双臂挽住他的脖子,胸脯来回摩擦着他的脸,生怕怠慢了这位天兴府所有烟花之地期盼的大主顾。朱mama拖长了媚声道:“哎哟,我们的夏公子可真肯掏钱哟。” 夏姬收起铁骨扇,轻敲左随从三下,左随从立刻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 夏姬道:“朱mama,这里是五十万两,待见了刚才姑娘落红,再奉上五十万两,可好?” 朱mama连声应“好”,望着那叠银票,却不敢伸手去接。 夏姬一手抄起银票递给朱mama道:“麻烦引路。” 朱mama接过银两,一把塞进衣内,堆着似要溢出的笑容搀着夏姬说道:“夏公子,我给你引路。” 座下众人呆呆地望着朱mama搀着夏姬上楼去,举着酒杯失魂落魄。人人都在心中感叹道,有钱真好!有个有钱的老爹更好! 方才拍桌的张尧望着夏姬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一股气无论如何咽不下,眼看着自己的仙女就要被别人毁了,这可如何是好。情急之下,他抓住身旁的同伴小声说道:“可不能让那小子占尽了风头。我们去杀了他,如何?” 同伴大惊,睁大了眼望着他,小声说道:“你疯了!你可知道他爹夏南是谁?胡惟庸手里的大红人!虽然他官位不高,但府里高手可不少,光一品高手就不下五位!看到夏姬身边两个随从没?左随从身上全是银两,右随从身上全是杀气!他就是夏府五大护院高手之一,你还没接近他就脑袋落地了! “嗨!”他用力叹了一口气,想要而不可得的遗憾挠着他的心窝,无处宣泄。他再次用力拍桌而起,双眼直直地盯着夏姬。 众人都被声响吸引过来,望见一个两眼焚烧着yuhuo的糙汉正盯着夏姬,窃窃语声不绝,大多等候好戏,等着不怕死的张尧挑战夏姬的权威。 他的同伴低下头去,手拼命扯着他的衣裤,小声地急切说道:“你疯了!会死的!” 而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大声喝住了朱mama。“朱mama!” 一同上楼的四人停下脚步,均转过身来望着他。
他看了看夏姬的左右随从,吞下一口口水。“我的酒喝完了,麻烦再上一壶。” 红妆在闺房中,趴在梳妆台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玉佩,听到开门声,转身见到朱mama带着夏姬走进屋内。 她有些疑惑,问道:“朱mama,怎么了?” 朱mama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放开了搀着夏姬的手,一脸谄媚:“夏公子,到了,那我先走了?” 夏姬摆了摆手,朱mama和随从立刻退了出去。 那是红妆最不愿意记起的回忆。躺在床上,只是想起身体就已经浑身颤抖。 陆折柳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往常去寻红妆玩耍,上楼时见到心满意足的夏姬正从楼上下来,两人擦肩而过,他听到夏姬说“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福州府那么多女人送上门我都不要,对她有点意思还真觉得自己是公主了?只不过长了一副好皮囊而已,生活在这种地方的都是些卑贱之人。” 虽有不悦,但他不想在这惹事,匆匆往楼上赶,来到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jiejie,我可以进来吗?” 红妆正躺在床上失魂落魄,听到他的声音,匆忙抹了一把眼泪,随手抓起床上的被褥将头发擦拭干净,才喊道:“再稍等一会。” 他便乖乖地站在门口,等待着红妆开门的那一刻,从门后面出现的笑脸。 半柱香后,出现的却是红妆哭肿的双眼。 他由喜转惊,问道:“jiejie,你怎么了?” “我…”红妆刚想说出口,却想起夏姬,这个可憎的夏南私生子,若是将实情告诉小光头,他定不会善罢甘休,更甚至会想方设法为自己报仇的吧,可以他这样单薄的身躯,夏家的门还没有迈进,就被仆人的扫帚拍死了。于是她轻轻拨弄秀发,耸了耸肩:“想家了呗。” “家,你的家在哪里呢?” “我的家啊,在海的那边。” 小光头一脸茫然:“海的那边是哪里?” 红妆扑哧就笑了,右手捂着嘴巴,却有鲜血从缝隙中流出,染红了她白嫩的手指与下巴。 “jiejie!”陆折柳一声惊呼,“你怎么了?” 红妆渐渐低下头去:“我,我没有事啊。” 他忽然想起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夏姬,那仰着下巴的高傲和挂在嘴角的轻寐,还有从他嘴里吐出的轻狂的言语。 “是不是他干的。” 红妆猛地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却正好对上他愤怒的双眼,只得点了点头。 他得到了红妆的确认,更是怒火中烧,双拳紧握,一副吃人模样。 红妆很惊慌,双手握紧他的右拳,连连摇头:“小光头,不要。” “他都把你这样了!我在上楼的时候见过他,他还说什么,生活在这里的都是些卑贱之人!” 红妆垂着头,鲜血沿着下巴的轮廓滑过,滴落到地上,一滴,两滴,像盛开在地板上的吸人鲜血的腥红鲜花。“他说的没有错啊,我们的确是如蝼蚁般卑贱的生命,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随时要看别人脸色,喜怒哀乐由不得自己。这不卑贱,那什么卑贱呢?” “姐!”陆折柳突然的吼叫吓了红妆一跳,她抬起头,见小光头从未有过的认真,瞪得滚圆的褐色瞳孔泛着微光,“他有什么资格给我们分个贵贱高低?生命本就是平等的,没有任何人比别人高贵,也没有任何人比别人低贱。” 红妆连连苦笑:“可是,他爹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胡惟庸手里的红人,我呢,却是花婉榕的娼妓。” “那又怎么样!他只不过是有个有钱的老爹罢了,有钱很了不起吗?有钱就能随便欺负人吗?” “小光头!”红妆忙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继续大声喊叫,“小点声,若是被他听到了,你会被杀头的!” 陆折柳握紧她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手心的温度渐渐传到她手中,就像遇见她当天,她将手心的温度给他一样。 “那就让他来吧。jiejie,放心,我不会再让他欺负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