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经略 第十卷 慧出西方 第二十一章 靖内外疑云迭出
宋制全国各地的禁军名义上归京城三衙统一管理因此三衙长官历来无军功不除人乃是武臣的最高荣誉。但是真正调度军队的大权却在枢密院手中。上至调动防戍下至裁汰禁卒每一个环节都有枢密院牢牢掌控这便是当初太祖用文臣节制武臣以免藩镇做大的考虑。只不过在长久以来的施行中虽然崇文抑武的策略一直被施行到底但是在某些环节上武臣仍旧享有一定的自主权否则若是事事都要请示报告那谁还愿意带兵打仗 所以当张康国上书就王恩裁汰禁卒一事而大作文章时京城舆论顿时一片哗然。大约是身为殿帅者易为众矢之的前时姚麟为殿帅时就曾经因为处置了禁中卫士而引起了一场莫大的风波。那时两个禁卫犯了军法依律当受杖责而不知道是谁将此事在天子官家耳边叨咕了一阵赵佶一念之差下便下诏免责。结果向来严守军法持重无情的姚麟在接到诏书却没有遵行当庭将两个禁卫杖责二十然后便上书请拒诏之罪。经此一事姚麟所到之处军中风气一片肃然赵佶恼火了一阵便不再追究却变相长了姚麟的声名。 而王恩虽然在资历上略逊姚麟一筹一丝不芶的性子却一模一样。 既然受命为殿帅他便先在殿前司禁军中进行检视谁知不看倒好一看之下让他大惊失色。号称天下最精锐的殿前司宿卫中竟然有不少是根本无战力的人。现这种情况后他立刻命人依照簿册开始查验。 最终便定下了裁汰禁卒五十四人。 这原本是他这个武臣地分内之事但是被张康国一渲染。立刻就变成了莫大的疏失。饶是平时王恩再好的性子这种时候也不由火冒三丈。大宋武臣一向受压制惯了。有功不见得能受重赏有过却必定得遭重罚所以平日若遇文官弹劾武臣向来是行退避之道上书请罪也就罢了。然而。这一次王恩自忖没有半点错处又是全然出于公心哪里肯因此低头。 他昔日乃是神宗皇帝地宿卫本就是出自禁中因此对于其中情弊一清二楚。他自己虽然不善于文墨麾下却也养着精通刀笔的幕僚。 在张康国上书地次日他便是一封洋洋洒洒数千字的奏折递上去言辞没有任何退让。这一下子两边就不可避免地正面对上了。 张康国原本就是借着由头打击蔡京这一边的人倒是没想到王恩的态度会如此强硬。但是。天底下覆水难收他身为枢相奏疏已上就绝对没有收回的道理。眼见事机不妙。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上书奏裁汰禁卒之权在于枢密院殿前都指挥使王恩擅自行事是为越权请枢密都承旨覆视更无不妥。字里行间隐隐影射王恩骄横恣意有违武臣之道。 这一通御前官司打下来朝臣们顿时分成了泾渭分明地两派。一派认为只不过是堂堂殿帅裁汰数十禁卒乃是出于禁中宿卫安全考虑而张康国太过于小题大做;另一派则认为祖宗家法三衙虽然管军却得遵从上命若都像王恩这样不请旨而妄为则武臣必定更加骄恣。但是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按照历来重文轻武的规矩枢密院枢相亲自出面此次必定是王恩吃挂落。然而奏疏入内却渺无音讯顿时又让人们摸不着头脑。 张康国固然是一如既往地上朝下朝在枢密院议事理事而王恩也同样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照样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在见识过他的雷霆手段之后禁卫之中谁也不敢小觑了这位殿帅不管是训练还是防戍都格外卖力。 福宁殿中赵佶反反复复地把玩着手中的那个羊脂玉镇纸颇有爱不释手的感觉竟忘了曲风还在旁边。许久他才放下了镇纸漫不经心地问道:想必你是把张康国和王恩打擂台的事告诉伯章了 曲风闻言并不慌张而是毕恭毕敬地躬身答道:回禀圣上小人确实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高相公他却没有追问也没有说谁的不是。 这个伯章赵佶不禁哑然失笑自失地摇了摇头他要是真的那么淡然为何让你送进了这个镇纸唔朕虽然不可违祖宗之道但却不可失了武臣之心。若是堂堂殿帅连裁汰几个禁卒也要遭人弹劾将来三衙管军如何服众朕以天子之尊若是不能镇住这样的局面那朕这个皇帝还有什么好当的 见赵佶说得咬牙切齿曲风心中一动愈断定此次王恩无事更不敢轻易吐出一句话。服侍了天子进了一旁地偏殿练习书画之后便有小黄门替了他的职司他便悄悄出了福宁殿径直回了自己的下处。昨夜他陪着赵佶阅奏章到了半夜几乎是一点都没合过眼此刻困头上来自然想好好睡一觉。谁知合眼不多久窗外便传来了几声叫唤。 满心不耐烦地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推开窗一看是一个宿卫打扮的青年当时便是一愣定睛一看方才认出是王恩的一个亲卫顿时笑了。 王恩虽然从不交结内侍但是他麾下的亲兵却有机灵地平日进出对他时有奉赠也是为了将来能够升迁方便。此时一见那人他哪里还会不知道好歹。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圣上已经有定计这几日必定落的。我忖度圣上用人向来有始有终况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应该不会怪责王帅你就放心好了 那青年宿卫连声道谢一溜烟地便跑了个没踪影。曲风被扰了宿头一时却不想再睡了用凉水沁了沁脸后他便觉得精神一振。他虽然在品级上还及不上郝随但在宠信上有犹有过之行事更是规行矩步不肯有半点逾越。也正因为如此即使福宁殿的内侍换了好几批甚至连供奉也黜落了好几个他却依旧岿然不动。 张康国这个枢使还能当多久 鬼使神差的他竟突然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枢密掌兵权但是对于矢志宰相之位的文臣而言却不啻于左迁张康国凭借星变之力拉下了蔡京和高俅自己却被调任枢使这一次还不忘兴风作浪难道真的以为天子官家就什么都看不到若不是严均达坐镇西北手握兵权不能位至极品恐怕这枢密使的职位怎么也轮不到张康国的
曲大人一个小黄门匆匆奔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刚刚淑宁殿传来消息说是七皇子有些不好了 曲风闻言当即变了脸色他认出对方乃是淑宁殿的人不禁起身厉声问道:医官院的人呢去过了没有 院使已经去了郑贵妃急得几乎晕了过去如今淑宁殿乱成一团。那小黄门急得直跺脚连声道想请曲大人示下小人是不是要通知圣上 曲风好容易才从极度的惊愕和失神中晃过了神语调也平静了下来:我现在就去福宁殿你赶紧回淑宁殿 那小黄门连声答应后撒腿便跑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曲风却整理了一下头绪然后方才往福宁殿去了。 不过一盏茶功夫赵佶便赶到了淑宁殿。他虽然有好几个儿子但最宠爱的儿子除了王淑妃所生的高密郡王之外便要属如今这个尚未满周岁的七皇子了。此时此刻见郑贵妃哭得梨花带雨他更加觉得心烦意乱招来一个医官便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是小病么朕昨日过来七皇子的烧还似乎退了 那医官尽管吓得脸色煞白但还是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圣上息怒近日气候乍暖还寒七皇子身子娇弱恐怕病情有了反复应该不碍事的。 赵佶心中松了一口大气但仍是不无怀疑地问道:真的没事 罗院使已经进去诊治了从表象看来大约不是大病。那医官把心一横事到如今他不得不信口开河一阵如今罗院使正在里面诊治圣上且耐心等待片刻。 圣上娘娘醒了 听到这个声音赵佶顿时放过了那个医官连忙走到郑贵妃榻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爱妃放心刚刚医官已经说了小皇子不是什么大病。只要他病一好朕立刻封他国公然后进他郡王道录院的徐知常也曾经断定他的命格很硬不是早夭的相你就放心好了。 刚才看到孩子那幅样子臣妾实在是感同身受所以才郑贵妃喉头哽咽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圣上若是真的爱重他就别太早封他国公或是郡王好歹让他长大一些再说。圣上臣妾别无所求只求他能够平平安安也就够了。她说着说着声音愈低沉了臣妾刚刚之所以急得晕厥是因为有一个年长的宫女说小皇子的病似乎像是天花 赵佶顿觉心中咯噔一下脸色立时变得铁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