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安得莫惹尘
广场之上现在是聚满了人，你来我往的，多半是以住在一起的人为一个团体，当然也有不少成双成对的，可是这些对于凌然来说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也不是自己观察的目标，他所关注的无非是一些成名高手的剑道展示，至于那所谓的心得交流，就有些鸡肋了，能够让人有所感悟的心得无不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出于此点，其价值就可见一斑了。 所以，心得这东西，听个乐趣便好，若是当成能让人获益匪浅的一堂课的话，那恐怕会失望而归了。 “哇，美女！哇，这个这个。。。” “那边。。。还有这个。。。”乔般和班秋两个家伙就像是脑残一样用手在人群中指来指去，这个那个的，好像在挑选西瓜一样，就差没上去拍一拍那美女的脑袋了。 而被指中的美女听到声音后也是心情舒畅，以为碰到了爱缘，回头甜甜一笑，结果目光撞到的并非是年少多金的翩翩佳公子，而是两个手指依旧不停乱指的山炮，立马俏脸一变，扭过头去，暗自呸了一下，真衰！ 整场大会是并没有什么人刻意组织的，有门道的耍两下子，没门道的围着有门道的看，手痒了上去比划比划，交流一下，渐渐形成了好多小包围圈，这边看完了去那边，虽然跟赶集一样，但是不得不说挺有意思。 苍雁对这些剑道展示还是很感兴趣的，来的人多是剑客，也算是小有名气的高手，使出的剑道也有一些逼近灵级的，看的周围学生不断叫好。 一名拿着宽刃铁剑的青年男子舞动着手中的重剑，右手反提剑，左手顺势一收，力沉双指，顺剑逆滑，劲气独贯，大喝一声，狠狠劈在了守护灵界之上，一时间守护灵界微微都是颤抖，显示出此剑之威力。 “空月剑盟，空月剑斩，承让！”那名青年男子对此剑的效果也是极为满意，这剑道乃是世宁王城空月剑盟的招牌剑道，素以威力著称，能够产生将古风学院设置的守护灵界都震动的威力，已经是很了不得了，当下也是向着周围的学员拱了拱手，微笑着说道。 “哇，是空月剑盟诶，好厉害。”不少学员听到空月剑盟的名头都是兴奋了起来，这空月剑盟在世宁国也算是个大的门派，素来以威力雄厚的霸气剑道著称，能够进入空月也算是很多学员的梦想吧。 “好剑法。”苍雁不禁呼出了声音，不得不说，这空月剑斩很符合苍雁的用剑风格，流畅的霸气，洒脱的威武，若是他能习得，那也算是如虎添翼了。 凌然微笑着附和了一下，忽然余光见到一个老人坐在广场的中心处，气定神闲，面容慈祥，面前放着一副棋盘，不少自以为有点本事的学员都上前和老者对弈一盘，但是无不铩羽而归，而那位老先生似乎也是觉得没趣，自顾自得在那里摆残普，左手执黑，右手执白，一边下一边还不住的叹息，“哎，都走喽，走喽。”听的周围的学员莫名其妙的。 凌然看到老者的模样也是想起了九道山上的棋闲老头，那老家伙也是经常自顾自的摆残普，偶尔和儒老笛宗他们下一盘，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寂寞的很。 凌然在山上那段时间棋闲老头可以说是找到了乐子，每天呵斥着凌然学棋，学不好就揍，丝毫不含糊，凌然当时也却是刻苦，心中较着一股劲儿，不懂的就问，也不怕挨打，私下里也是自己琢磨，久而久之下棋的水平突飞猛进，虽然从没胜过棋闲，可是一盘下来也少不了多少地。但是用棋闲的话来讲正是这丁点的地方才是围棋迷人之所在，而凌然也是深以为然，不断地严格要求自己，从没有松懈过。 不知道是见到这老人有棋闲的影子还是自己见技心痒，凌然情不自禁的走到老先生面前，缓缓坐下，静静地看着老者。 “年轻人，是想来一盘么？”那名老者见到又有人来对弈也是微笑着说道，看得出来，这老先生是真心沉醉于围棋。 周围围观的众人见到又有人前来挑战，也是好奇心起，纷纷议论了起来，其意无外乎输赢，不得不说，围棋是个修身养性的东西，这些个围观的人群虽然也是有着不少大家族的公子千金，但是却很少有人对凌然简陋的衣着评头论足，最起码没有表现在脸上，因为那样难免落了下乘，和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还有什么区别？ 凌然缓缓点头，冲着那位老前辈微笑了一下，示意开盘，老者见状也是不急不缓的将棋盘上的众子一粒一粒的收了起来，丝毫不因凌然的等待而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而反观凌然也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微笑着看着老先生收棋，并不急躁，跟棋闲学了这么多年，挨了无数板子，深知这棋盘上的火候，急躁往往会成为失败的开端。 终于，黑白收进，老者先是在对角星位分别放黑白两子，此乃座子制，是古代围棋的规定，用以最大限度的限制先手优势。凌然先手落下一枚白子（古代围棋执白先手），老者同样黑子跟上，棋局开始。 众人见状都是好奇的围了过来，看到凌然先手，一些人不禁摇头叹息，估计这少年和先前不少人一样，攻势有余，防守不足，最终难免是落败的下场。当然，从先后手得出的判断难免有些幼稚，大部分懂棋的人还是不声不响的静心观看，观棋不语真君子，他们还是懂点的。 凌然自从棋局开始后整个人的气质仿佛都变了，自信，稳重，丝毫感觉不到一点情绪波动，就仿佛一个沉浸棋盘多年的老手，气度不凡。而围观的不少人看到棋盘上惊险异常的落子也是赞叹连连。凌然的棋风极其稳健，但是并不迂腐，棋路也经常是剑走偏锋，让人意想不到，比之老者的正统，更加有看点。 正所谓棋场如战场，两人你来我往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凌然攻势猛烈，气场强大，而老者却总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守得毫无破绽，犹如一道攻不破的城墙，让人望而兴叹。凌然越斗越是心惊，自己的棋风那可是从棋闲老前辈那里学来的，其中也不乏自己的感悟与创新，棋力不是一般的惊人，但是面对面前这位老先生却总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所有的攻势在他太极推手一般的带动下总能化为虚无，若不是自己常能出其不意，恐怕早便是落了下风。 但是凌然却不知道老者此时内心的震撼丝毫不亚于自己，纵横棋场一辈子，只缝一败，却是心服口服，随后便是再为遇到敌手，没想到今天这不起眼的少年居然能将自己逼到这种地步，很多自己钻研多年却从不曾见世的招数在今天都是使了出来，不得不说，棋逢对手了。 “管贤，这小子好厉害。” “何止厉害，连我都看得云里雾里的。”一名长相儒雅的少年淡淡的由衷的赞叹道，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羡慕之色。 “不会吧，管大高手都看不明白？”管线身边一名娇滴滴的大美女甜笑着瞟了眼管贤说道，听的人骨头都酥了。 管贤瞪了一眼那美女，没有说话，继续静静地看棋。 此时凌然的落子已经有些玄妙了，往往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但是下得十几步后总能恍然大悟的明白这棋的用途，而众人却同时惊讶的发现老者在此处早有防守，完善的准备让凌然布设的陷阱功亏一篑，看着两人老僧入般的模样，管贤等人不得不承认自己和他俩不是一个级数的。 忽然人群中走出一个导师模样的人，趴在老者耳边耳语了几句后，便是侍卫一般静静地站在一边观棋，看了一会后同样是震惊异常，跟了老者几十年，在他眼中能和老者把一盘棋下成这样的人，当今天下仅有一人，但是没想到这少年居然如此了得，不由得对凌然高看了一眼。 又下了十几步后，老者忽然收手，望着面前的棋局，微笑着道。 “局方而静，棋圆而动，以法天地，自立此戏，年轻人，了不得啊。老夫今天还要上去说两句话，咱们改天再决胜负，到时候可要给老夫面子哦。”老者满意的看了一眼凌然，年轻人不仅有魄力，还有想法，老者好多年都没下的这么爽快了，凌然虽不明白老者所谓的“讲话”的含义，但是见老人有事，便是起身微微拱手道。 “请老先生先行。” 老者深深地看了一眼凌然，随后欣慰的哈哈大笑起来，缓缓转身，走向了广场至上的高台处。 围观的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心想这老先生上那里干什么，但是紧随而来的一句话却是让众人都震惊了，这老者是古风学院的院长！ “俗世本纷乱，难的莫惹尘，老夫古风学院院长——莫惹尘。”听到这句话后，台下瞬间便是安静了下来，不少大世家的子弟也不敢造次了，因为眼前这老人正是世宁王城名声赫赫的强者，拥有着八品剑豪实力的古风学院院长，莫惹尘。 “欢迎各位来到古风武道学院，正所谓千里有缘，来此相会，咱们言简意赅，然后趁着被窝还有点余温回去睡觉。”莫老微笑着说道。 听到这话，众人都愣了，随后哈哈大笑，没想到这位高高在上的老院长还会开玩笑。 “古风学院历史悠久，学风开放，这些屁话老夫讲了好多年，今年突然不想说了，老夫想跟大家说一个人，那是一个你们的学长，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出众的灵力，没有奇佳的悟性，可以说是一个很平常的孩子，记得当年来到古风学院时是勉强以六品成绩考进来的，还被不少同龄人所耻笑。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最终被悟神宗看中，成为了世宁分盟的核心成员，去年世宁武道大会上一剑成名，被人们称为‘一剑侠’。” 听到莫惹尘这句话后，台下众人不少都是惊呼出声，也有不少陷入沉思的，“一剑侠”现在在世宁国可谓无人不知，其剑道之速度堪称奇绝，往往寥寥几剑便能将胜负分晓，再加上一剑成名的意蕴，便是有了“一剑侠”这个名号。人们往往只看到了他辉煌的一面，但是今天听了莫惹尘的讲述众人有些明白了老者的意思，武学的道路永远没有天才！ “或许有些人震撼了，又有些人不屑了，说一剑侠只是个传说，究竟有多少人能成为他那样的人物，纵使是一些惊采绝艳的人物也未必能打到他那样的高度，更何况灵力泛泛者，那么我再告诉大家一个事实。 “一剑侠五岁的时候连灵灯都未能点亮，灵力低到了极点，并且从来没有画师的画卷给他提升过丁点的灵力，可是他却是老夫见到过的学习剑道最快的人，当时我也有些纳闷，难道这个大陆不再是灵力的天下了？难道除了灵力人还有什么潜在的天赋凌驾于灵力之上么？后来一剑侠沈平在进入悟道宗的前一夜和老夫喝了很多，也说了很多，从那以后，我知道真的有，简单两个字，咬牙。”莫惹尘再没有废话，径直走下主台，离开了。 莫老讲了一个极其简单完全没有描述过程的故事，但是仅仅是这一个类似于陈述事实一般的故事却不知道震撼了多少人的心，在这片大陆上，人们往往觉得灵力是剑道的捷径，但是今天老人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得不少为自己灵力一般而感到自卑的人燃起了希望，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一剑侠”居然是以六品成绩进入古风的，那么自己只要肯努力也一定能成为他那样的人。 凌然静静地看着莫惹尘离去的背影，有些敬佩，敬佩这老先生不拘泥于世俗的风格，并没有对灵力出众的学生偏爱有加，反而仅仅在给了灵力一般的学员一个希望后便是离开了，但是凌然知道，这个希望说大不大，说小却绝对不小，听进去的便是能改变一生。 一个值得尊敬的老人，凌然想到，同时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缓缓攥紧，转安身离开了的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