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少主恩怨
“如果是你,你会喜欢这种对你来说,一无所有,又没有价值的人么?” 文远若低头,两只手指头绞在一起:“不会。” “那便是了……”闻人夏歪着头,似乎很满意文远若这个回答。 然而站在对面的文远若的脸色却远比闻人夏难看的很多,连身子都几乎有些站不住了。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身子也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仿佛是这样才能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一样,他勉强咽了口口水,有些艰难地冲闻人夏一低头:“那……那奴才……奴才就先告退了……” 说完这话,文远若有些狼狈地再后退了几步,然后弯腰快速拣起地下的纸灯,不顾脚步的踉跄,迅速离开了现场。 闻人夏眯着眼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挽留于他,而是继续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仿佛是累极了一样,再次展开全身。 文远若回到上面的时候,时间其实并没有过去多少,他在闻人夏哪里,拢共待了也就一顿饭的功夫。 文远若打从后院往里进的时候,脸整个人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地,整张脸也木木的,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他先去的后面的厨房看了一眼,却见里面还是原来的样子,并没有吃剩的碗筷。看来白尹并没有用完饭。 想到这里,文远若微微松了口气。他在厨房里就着火种点了自己的灯。幽幽的光,透过油纸,衬地他的脸苍白,若鬼魅。 文远若微微叹了口气,一滴没有预兆地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 泪水滴在灶台上,没入无声。文远若伸出袖子,胡乱抹了一把那灶台。然而却落下了更多的泪出来。最后他干脆也擦不下去了,只慢慢蹲在了灶台前,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白尹房中的灯火,还亮着。 白尹同燕宛依旧坐在床上,一个低着头,一个抱着臂。低着头的是燕宛,他脸上的苦笑样子依旧没有退去,而抱着臂的那个自然就是白尹,他显然没有从燕宛的回答中反应过来。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词汇能够描述白尹此刻的心情了。 他是从小在白家长大,除去他在宫里的一些岁月,他三十年的人生里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白家度过的。而这三分之二的时间里,白瑛这个人几乎是一直存在于他的生命里。但是就是这么个跟他生活了近三十年的人,他却从来未曾听白瑛提过半个跟“纪箬”这个名字有关系的字眼。 “那个……纪箬……是……他的,真名么?” 白尹酝酿了半天,难得开口的时候说话都结巴了。 燕宛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应该是真名……我不曾从他那里听到别的名字,也未从他的属下哪里听到别的名字。” “他除了阿莲还有别的属下?” 燕宛不自觉地攥了下拳头:“有很多……” “那,他就没同你讲过,为什么要找白瑛?是因为仇事?还是……” 听到“仇事”两个字的时候,白尹发现燕宛的脸上又浮现了一个颇为诡异的笑:“只怕,不是仇事……” 白尹微微一怔:“不是仇,莫非是恩情?” “你真是……”燕宛的语气有些轻飘飘地,甚至夹杂了一丝轻嗤,“纪箬同他之间的关系,不是仇与恩能说的清的,只怕……里面是有些情事呢。” 白尹听到后面那三个字的时候,一张向来严肃的脸,终于有些挂不住了,脸上的迷茫之色越来越重,最后竟是被燕宛的这席话给惊呆了。 过往的经历在白尹的脑海中流水般地冲过,从自己有记忆开始搜寻,到如今为止,他几乎是将他能记得的白瑛的事都想了个遍,然而搜寻到的结果却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而且更让白尹无法接受的是,燕宛居然说白瑛与纪箬之间是有情事的!这就更加不能理喻了——外人是不知道白瑛的,但是白尹却是深知这小子喜欢的绝对是女人! 别看这小子从小长的人模狗样,一表人才的,但是这小子可是时常仗着自己眼睛复明的早,当着一众瞎眼长老的面肆无忌惮地看些坊间流传的什么《风月宝鉴》、《妓生风流》等等之类的禁书! 至于白尹怎么知道的,那就故事长了——当年还是人家闻人司住在白尹家养肺的时候,让闻人司给扒拉出来的。 当年闻人司被白瑛从宫里偷到白家的时候,虽然有白尹在陪在他身边,但是白尹到底还是白家的门生,纵然武学上的造诣颇高,但是还是按例去白家的学堂里去听家里教四书五经的师傅讲点道德仁义的,因此偶尔有时不能陪闻人司。 每每白尹去学堂,闻人司总是在屋子里闲地难受,最后非要缠着白尹同他一起去听课。 白尹起初虽有推卸,但是闻人司生来就是会磨人的性子,最后白尹也推卸不了,只好带着闻人司一起去听师傅讲课。 身为北冥第一的武学世家,白家最不缺的,除了武功秘籍,就是瞎子。 满课堂都是瞎子啊!讲课的师傅也是瞎子,听课的也是瞎子,一群白家弟子前去听课,居然一个拿书的都没有!更有甚者,竟是干脆连听都不听,直接一头倒在桌子上,睡了!反正师傅也瞎,就算自己睡了,他们也没有看见的。 闻人司当时内心别提有多卧槽了,看看人家白家的课堂,再想想自己在宫里的上书房,闻人司心里顿时感觉苦海无边,真是道不尽的苦啊苦啊苦! 闻人司忍不住想要戳戳身边坐的板板整整的白尹,正琢磨着想开口吐槽一下教自己的赵南陵。哪知这一推不要紧,原本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的白尹,竟然经不住闻人司的一根手指头,一头扎到了桌子上! 闻人司心里那个崩溃啊!平时看白尹这小子勤勤恳恳的,没想到原来比自己还不听课!坐着都能睡着!不过难得的是,白尹这小子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看上去还蛮耐看的,闻人司忍不住就手痒痒想要扒开白尹眼睛前的那条眼罩看看里面是个什么光景。 然而闻人司的手还没碰到白尹的眼睛,那边教课的师傅却已经一句:“跟着我一起念写第一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然后全课堂里只有那么稀稀疏疏地几个人在那里跟着拖长腔:“天——之——道——损——”
哎!等等,学生里最大的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闻人司不由得撇撇脑袋,向着最前排的地方望了过去。入眼那个白色的背影,不是白瑛那个二货又是何人! 闻人司心里那个震惊啊!心里不由得无比感慨!果然是白家的少主啊,上课都是最积极的,嗯,看他那孜孜不倦低头看书的样子,那刻苦钻研的劲头都快赶上闻人夏了! 闻人司心里不由得为白尹感到一阵惭愧,并觉得自己以前实在是看轻了人家白瑛白少主!怀着这种无比感慨的心情,闻人司盯了白瑛的背影很久,很久…… 但是很久之后,闻人司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个……白家的弟子都是瞎子,白家在四书五经上的教育,想来都是口耳相传,根本没有课本好吧!那白瑛这小子低着头是在看个什么劲儿! 闻人司屏住呼吸,趁着白家一群瞎子都沉浸在诗云子曰和一片呼噜中的空档,蹑手蹑脚地向着白瑛的身后凑了过去。 闻人司的脑袋出现在白瑛左肩之上,偷偷地向着桌子上一望! 乖乖,入眼一句:小尼姑慧能腰肢好个娇软…… 闻人司妈呀一声就叫了出来! 白瑛离得他最近,直被他震地耳膜都动荡起来,全课堂的白家弟子都寻声向着这边看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白瑛第一时间将书掖到了自己坐着的垫子底下,然后趁着闻人司还在哪里瞪着眼睛,拿手指着他叫“你你你……”的时候。 一把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大喝一声:“白家课堂岂是你喧哗的地方!立刻给我滚出去!” 挥刀就砍! 闻人司顿时感觉自己被白瑛的无赖劲给震惊了!当时情况又紧急,闻人司眼看白花花的刀片子砍过来,吓得早忘了要举报白瑛看黄书的事了,一句“白尹快救我”!撒丫子就跑了。 最后,小皇叔静王爷闻人司被白家的少主白瑛提刀追杀了老长一段时间!闻人司头回来白家的学堂,来的时候本来是跟白尹打了包票的,自己到了学堂,一定老老实实,一句话也不说!这回到好,不光啊呀一声震惊了整个学堂!而且闻人司躲白瑛追杀的时候,还特别死心眼的专在学堂里躲,结果两个人你追我跑,直把整个白家学堂闹了个底朝天! 事后,闻人司被白尹一把捂住了嘴护到了身后,白瑛一见有白尹护着闻人司,也知道不好再下手,于是悻悻收手! 但是他们两个倒是收手了,那边白家教课的长老却不干了,跑出来质问闻人司:本来好好的学堂被整成这个样子,咱们静王爷是不是应该给点解释啊? 闻人司在白尹身后,听了这话差点没破口就骂!争执说明明是你们少主自己不正经看黄书被人抓了包,还赖上我了! 白瑛一听闻人司竟将这种事情给捅了出来,当时就涨红了脸,大呼冤枉! 闻人司给气的脸红脖子粗!在白尹身后掐了腰就吆喝:说你没看黄书,那有本事叫你们这里能看见的长老来看看是不是真的!书还在你坐着的垫子地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