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五章 隐(上)
救出来的那三名人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还能自己走动几步,说话也顺畅,身体刚有点起色的拉着那四名小孩喊着要到省城去告状,张延秀对此早就想到了,不仅不阻拦,还派人准备好马车,还有一路跟随的郎中,外加足够的食物与银子,最后更不能忘了由吴仁豪亲笔写的那封不惜一切代价的手令,张延秀早已命手下善于模仿笔记的专门做了鉴定,那封信的确是吴仁豪亲笔所写。如此一来,就算是那些人到京城告御状,也跟他温竹易没什么关系。 送走苦主之后,李榜甲很久没找张延秀了,总是想办法躲着张延秀,他恨自己的无能,也恨张延秀那种不计一切的杀戮,那些无辜被杀的人质可是他李榜甲治下的老百姓,他这个父母官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那些枉死的冤魂。 李榜甲躲着张延秀,张延秀也不想再在上海县县衙里待着了,实在是太无聊了,而且整天看到的都是衙门里仆人的那些恐惧的眼神,再说张延秀现在要做的一些事情还是不要让李榜甲他们知道为好。张延秀搬离上海县县衙的时候,赵登科亲自来送行,并送给了张延秀一些名贵的海产,银子张延秀是不会收的。 整个秋天就要过去了,张延秀有些撑不住气了,孙、赵两家再次打开了家中的大门,那样子好像根本没发现什么事情似的,而且两家的家奴也变得十分地收敛,至于吴仁豪据送过来的情报他现在正在省城,为了郭家血案的事情正上下疏通,而且京城里也有人为他写了信送到了江苏布政使手中,信不是燕党写的,这让江苏按察使多少有些顾及,有消息说按察使大人已经打算让吴仁豪赔上一笔银子了结此事。 本来还是风雨欲来,如今却成了风平浪静,张延秀这个时候才得知东瀛的商人早就来了,不过那些倭人并没有在上海县靠岸,而是换了个地方,到别的码头上案,吴仁豪一路安排让那些倭人换装到了松江府的府界交易,卖出去的全都是一些古董,倭人用的是江苏省通用的银票付钱,听到消息后的张延秀气得拍碎了一张桌子,还好倭人留下了两人在松江府,春季还有一场交易,张延秀已经让老陈好好地监视那两个倭人。 “我们现在是回松江城好?还是继续留在这里?你们出个主意吧?”张延秀把小单和张承德叫了过来,一起商量一下,如今张延秀每次要决定一些事都要找身边的人商量一下,虽然张延秀在商量之初就已经心中有了主意,但这样做最起码能找出自己安排的一些不足。 “少爷,我们还是赶快回松江府吧,看能不能再找出什么线索,就这样被人耍得团团转我绝不甘心!”张承德首先沉不住气,大声地说道:“就算是没有什么线索,凭我们手上的实力还怕那些人干吗?随便找一个借口就能把三方面的人全部灭门。”张承德经过了那天的杀戮,心中的怒气不仅没有熄灭,反而更加的强烈,甚至有点疯狂。 “少爷,我想我们还是回松江府吧。与其在这里干等,还不如杀回去,更何况如果我们一直待在这里,姓吴的就会更嚣张,也是我们在向他们示弱。”小单也支持张延秀回去,他可不想继续待在这个无聊的地方,该玩的,该吃的他都玩过吃过了,继续待在这个不如松江城繁华的地方,他可有点受不了,更何况张承德也支持回去。 “既然如此,那就让大家准备好,我们明天就出发回松江府。承德你马上安排一下,外围的兄弟全部留在上海县待命,有松江卫做掩护,外人不大容易起疑。小单你拿我的名帖将李榜甲和徐指挥使请来,既然要走了,当然是要好好地聚一聚,以谢他们这段时间的照顾。”张延秀说完就突然不说话了,自己一人陷入了沉思,小单和张承德安静地走了出去,张延秀现在正在思考回到松江城后将以何种方式去对付吴仁豪与孙、赵两家。 可让张延秀失望的是,李榜甲和徐指挥使都推脱说公事繁忙,无法赴宴,张延秀有些生气,但静下心来想一想,其实这也是意料之内,李榜甲心中的疙瘩还在,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官又如何能见过那小小的杀戮;徐指挥使又是只老狐狸,岂能让人抓到把柄,不过张延秀相信,当必要的时候,那只老狐狸绝对会跳出来,全力支持自己的。 该来的人没来,一个不该来的老头子却来了。松江府经历张廖突然前来拜访张延秀,而且张廖样子很是奇怪,穿着一身乡下老农的衣服,也不带仆人,自己一个人骑着一头毛驴,毛驴驮着两袋的城里货,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进城赶集,卖完土产后买些城里货回家的老农。 张廖一到张延秀处就囔着让张延秀赶紧准备一些吃的。“我一个老人家跑了那么长的一段路,身上的银子都用光了,整天啃干粮,可又牙口不好,干粮太硬一天才吃上那么几口,张大人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为你父亲忍辱负重十几年的份上,给我这个糟老头点好吃的吧!”张廖说得很小声,但张延秀是字字都听清楚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让人将张廖的那头毛驴牵走,张延秀亲自领着张廖进屋,并使了个眼色分别给张承德与小单,小单去厨房安排酒菜,张承德则先将少下的精锐集合起来,全部人马戒备,带着精锐将张延秀和张廖所在的房屋围了起来,随时等候张延秀的命令。 酒菜很快就送上来了,都是一些简单的食物,不过也算丰盛,张廖看着满桌的菜,打了个哈气。“人老了,肠胃就不怎么好,大鱼大rou的,多吃一口就等于是在多减一分寿命,还是换些清淡的好了。”张延秀盯着张廖一会,便让人将桌上的rou食换掉,换些清淡的菜上来。 清淡的菜换上后,张老头竟然还是不满意,他假装可怜地说道:“是很清淡,可是张千户你不认为应该给老人一些比较能补身体的食物吗?我老人家这一路颠簸,为的就是你张千户,将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告诉你,你张千户可不能这样对我啊!”张延秀喝完一杯酒后,杯子一直抓在手中,没有放回桌上,他对外喊道:“小单,杀一只活鸡,用我们随身带的人参炖,炖好了再送上来。张经历,这样可以了吧?”
张延秀的眼中明显有些一股强烈的杀意,可张廖却一点都不在意,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地说道:“想我张廖也是张氏一族的直系一门,论辈分可是你父亲,我们的张指挥使大人的叔父,当年在京城手上接过的十数件大差事哪一件不是做得妥妥当当的。本以为你父高升后能够提拔一下我这个同族的叔父,引为心腹,可没想到却被发配到这松江府做个小小的经历,默默无闻地在此卧底。七年了,整整七年了,这七年里你父亲虽然每年都有送来大笔的银两,可他又如何清楚我内心所想,我虽然老了,但却不甘心就这样在这松江府无所作为。心里是这样想,可我又能怎样?家中老小都在京城,靠着你父亲的供养,说白了就是人质,更何况锦衣卫内处理叛徒的手法想来你也有耳闻,纵有千般的不甘心,我也只能服从指令,在这松江府浪费掉我最后的希望与活力。七年过去了,我都快死心了,可是没想到你来了,张佐的儿子来了,我的侄孙来到了这松江府。如此一来,让我不能不佩服你父亲张指挥使,他把一切都考虑好了,考虑的是那么的长远。我老了,虽然我心中还恨你的父亲,但是你父亲他还是能很好地利用我,因为他答应我,只要我协助你把松江府的事情办好了,他就会提拔我的儿子,让我儿子在锦衣卫里得到一个好的差事,而我则可以回京城一家团聚,养老等死。”张廖说完打出了几个锦衣卫的手势,并将一张纸条拿了出来,交给张延秀,纸条上有锦衣卫专用的暗号,还有只有张延秀才认识的张佐的记号,张延秀看着手中的纸条,将酒杯放下,然后将纸条紧紧地握在手里,用内力震成碎屑。 张佐终于发话了,纸条上写着“严查松江上下,三方不可放过!”如此的一个重要的消息,让众人期待已久的消息,却让本来打算以雷霆之力扫平松江府的张延秀突然改变主意,他突然不想那么快的结束这场明争暗斗,他要让这场游戏更加的热闹,他要让松江府上下输得心服口服,并让他的父亲张佐清楚,他已经长大了,自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