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君问 (下)
流苏用一招偷梁换柱破坏了黑衣人的计划,但这神来之笔,让黑衣人觉得未来的事情将会更有意思。 断情,如此神秘的药居然能被苏太后所得,可见她与当今皇上李从厚的关系,已非一般。李从厚年纪轻轻,苏太后风姿胜过他后宫之内任何一个女子,这样的女人,他不可能不动心。 但李从厚能把断情给流苏用,他们之间,就不仅仅是床第之欢,不仅仅是动了真情,而是情深意重。 关心,则乱。一个帝王,就这样轻易暴露了自己的弱点,太危险了。另外,夏文朗在朝中虽权势不大,但富甲一方,对其财富垂涎之人众多。而李从厚对八方公子一事并未放下,那夏如朝,也是有嫌疑之人。这李从厚没有借阿桥之事褫夺夏侯之位,将夏府之银两系数搬入国库,失此良机,实在毫无权谋可言。 不过,黑衣人神色一动,他又想到,或许是这夏侯势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沉,与朝中要员有所往来。李从厚毕竟是新上任的小皇帝而已,或许,是不敢轻易动他罢了。 那位十三公子,也为那阿桥奔走过,李从厚若能敏锐洞察,借此整一下石敬瑭也是有可能的,不过那石侯,可轻易动不得。看来,这朝中各位,都不简单。 …… 树夏卸了首饰,披散长发,她听到外面有人吹箫,那箫声有些欢快,又透着些惆怅,情不自禁走了出去。 四下却没有人。她听见箫声从上方传来,转身,只见十三坐于房顶之上。 没有月光。 星河寥落。 他的衣衫猎猎在风里。 “怎么还没去睡觉啊,明日便要启程了。”她飞身上屋檐,十三见她来,起身护着她,以防她没站稳。 “你不也没睡吗?”他见她只着睡衣,坐近了一点,揽住她的肩。 树夏头靠了过去。 她听到他嘭嘭的心跳声,强劲有力。 “你,怎么也不说话呀。”她轻轻问。 十三将她搂得更紧,这感觉太好,太奢侈,他竟什么也不想说,只想静静享受这一刻。他爱怜地抚了抚她缎子一般的长发,微微笑了。 “干嘛,抱这么紧……”树夏撒娇。 十三道:“你可知石墨予让你喝酒那次,你在他怀里睡了好久……” 看他眉心微动,还带着些恼,树夏笑了:“哈哈哈,原来,原来你吃醋呀,傻瓜。” 树夏终于有空关心问起十三和父亲团聚后的情况。 看着树夏这张无邪的脸,十三心里平静如水。他说一切都好,父亲,刚开始给他的感觉很陌生,但父亲威严、气度非凡,让他这个儿子从心底里佩服。为了磨炼他,父亲经常让他出门办差事。 “那,你的母亲呢,她还在么?”树夏抬头问。 “她,已经不在了。” 听到他这样说,树夏轻轻拉住了十三的手。二人静静依偎在一起。 他不会告诉她,一入父亲的军营,就如同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赫赫有名的军侯,拥有的女人也不计其数。父亲有五个儿子,十三永远不会忘记,他走入军营时,他们虎视眈眈的目光。 揶揄,讽刺,明枪暗箭。他有点怔,有点蒙。 看到他第一面时,石敬瑭激动得嘴角微颤,眼眶泛红,迎上前,不住地打量他,似乎怎么也看不够。“儿子,我的儿子……”他声音浑厚而又沧桑,脸上的皱纹,是岁月的痕迹。他母亲也扑进他怀中痛哭,久久不能言语。
他原以为,他终于知道了自己亲生父母是谁,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了答案,也变得圆满,但呆了没几天,他发现一切并非他想的那样。 母亲身份低微,连妾的身份都不曾正式拥有。自从十三被人抱走后,她日日啼哭,消瘦得不成人形,也再无所出。父亲虽怜悯她,也与她有共同的悲伤,但他毕竟是男子。堂堂石侯,怎可以天天与一悲悲切切的女子在一起?进言的人多了,父亲自然便与她疏远了。她被父亲的妻妾们欺凌,在府里干些粗活,根本上不得台面。 父亲的正房是先帝李嗣源的女儿,十三目睹了几次母亲被父亲的正妻训斥,目睹了母亲受气哭泣,他急着想为母亲出头。母亲告诉她,自己无身份背景,在军中,一切都靠十三去争出地位来。 他不明白,为何父母口径一致,硬是要他对外称母亲早已故去。父亲语重心长和他说:“十三,路是要自己走出来的,等你哪天出息了,你母亲的这些委屈便不算什么,知道吗?” 十三愿意四处奔走,他得势些,母亲的日子自然便好过些。再说,在父亲麾下,也该为父亲做点什么的。 树夏只觉得十三有了家人后,好像心事更重了。但,十三见到她时,心情开朗了不少。她靠在十三怀中,慢慢睡着了。 夜里风大,凉如水。十三紧紧抱着树夏,直到夜深,才把树夏送入闺房,这才回自己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