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天葬 (上)
“或许是不想大家担心吧,关于我娘的事情,爹爹几乎不与人说。”这事情,是夏府的伤心事,也是树夏的伤心事。别人家的孩子都有母亲慈爱相伴,但自己的母亲却从她记事起就远在天边。母亲美绝,凝脂、玉骨,不似人间之人。夏如朝无数次笑meimei不及母亲美。树夏不在乎自己的长相,若自己丑绝,只要能接母亲回家,她也是愿意的。每次相聚,母亲都竭力给他们温度,但离别疼得刻骨。随着年岁渐深,母亲变了,她一点一点冷若冰霜。 树夏多次提议,举家迁徙,不能留母亲一人在远方,父亲都无奈地摇摇头。这人世间,哪里有那样多的两全之事。他们的家在中原,倚靠夏府活的人那么多,他们怎能离去? “那,多年前你父亲拾到的那个男婴,他还活着吗?”族长沉重地问,他有些吃不定了。之前,他以为虽多年不见,但夏文朗也陆续与他通信,告知他们自己的情况。但,那边的情况,似乎并非如文朗所说。 树夏没想到族长对自己家的事情都有所耳闻般的模样,但又与父亲告知他们的有所出入。她正思忖该如何应付,一个侍从进来与族长耳语了几句。 族长歉意顿起,他道:“王此刻不在营帐,最早也需今夜才折返。我明天清晨便在他帐外守候,亲自奏请可好?” 秋泽忧心:“如此一来,就算按最顺利的时间推算,明日我们拿到药即刻启程,连夜赶路也很难保证按时把药送回。可否带我们去寻找王,尽量缩短时间?” 族长摇摇头:“这几日族中出了大事,王痛心疾首,实难此刻去寻他,否则,触痛他,拿药之事再耽搁怕更糟糕。” 树夏和秋泽只得妥协。族长命人为他们在自己营帐不远处设置了两个小帐篷,又端去了酒菜,请他们歇下。 树夏哪里呆的住,听说,王居于阴山山脚,再往北走去,便能更靠近他的营帐。她对秋泽说,她想往阴山走一趟,就当时是提前熟悉环境了,明日,她想与族长同去。 她牵起马想走,秋泽拉过缰绳:“一起吧。” “你伤这么重……” “说好了,陪你看日落的。阴山脚下有一片平原,想必那里看日落极美。”秋泽温和道。 反正是不赶时间,二人同乘一马,慢慢往北走。秋泽这才想起问树夏,她是怎么逃出来的,马车厢怎会涉水过河,跟着她一路来。这仅剩的马,一看就是草原上的良种,高大而精神,他们的马早已疲惫,又遭狼追杀,即使活着,也不该是现在的模样。树夏便把与他分开的事情都细细说了。 二人跟着马儿悠然的步伐缓缓移动,远看,像恋人般如此贴近。 尽管身负重任,尽管经过了一次次精疲力竭的坎坷,尽管前路凶险未知。但此刻与他在一块,内心竟能如此安定。 “看,快到了。”秋泽抬手指不远处。 硕大的山峦就在眼前。 它身披雪衣,挡住了北来的气流,绵延向远方。 它远看那样雄壮,近看,竟也有几分婀娜。 天,碧蓝如洗。 这,似是最纯的蓝与白。 秋泽下马,又扶了树夏下来。 西边。圆日如巨轮,滚在天边,它释放着纯净的金色光芒,抚触世间万物。那光芒渐渐变为温柔的红色,将天边的云霞染得绚丽无比。雪峰也被映得更妩媚了。远处的蒙古包、牧民、和牧女们,都镀上了一色的玫瑰红。 树夏看呆了,真美。这里的一切,都好像会亘古。
景会亘古。 爱会亘古。 日升日落的幸福和平和,也会亘古。 秋泽脸上也浮着微微笑意,他无意中扭头望了一眼,东北方向,不远处,青烟袅袅,直冲云霄。 “是天葬。”他不由自主道。 “天葬?那是什么,我要去看看!”树夏顺着他目光,也看到那滕入云端的青烟。大群秃鹫扇动巨翅,像是要赶赴一场盛宴似地争先恐后像那云烟飞翔,又滑翔降落。 树夏拔脚想追,但忆起那日遭秃鹫围攻,心有余悸,又收住脚。 “那是一种神圣古老的送葬方式。”秋泽沉吟,他说:“此刻的秃鹫不会攻击人,因为它们有食物。” 他语气平静,但树夏汗毛都竖起来了:“食、食物?” “你若真想看,我们可站远些偷偷看,但此举并不妥当,若被死者家人撞见,会惹麻烦。” “我……”树夏脊背发凉,呼吸急促,这,这些想到就觉得有些恐怖呢。 “这里的人认为,人死之后,灵魂离开rou体进入新的轮回,尸体就成了无用的皮囊,死后将尸体喂秃鹫,也算是人生的最后一次善行然后随着秃鹫离开生养的土地,步入天路。” “我,我们还是走吧。”树夏扯了扯秋泽的衣袖。秋泽点头,但是,如果要去王的营帐前看上一眼,是一定要往东北方向走的。也就是说,他们等会儿还会更靠近天葬的位置。 “没事,我们尽量绕远点。”秋泽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