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斗法
苏太后的下人来报,她们怎么也赶不走唤香,想到这姑娘也算是真心关心阿桥,苏太后也就让她们别管了。是夜,唤香守在阿桥身边照顾。 他身子一会儿guntang如熔浆,一会儿冰得刺骨。 少年的唇边、下巴处冒着小小的青色胡茬。也不知怎么了,阿桥脸上、鼻子处,全是诡异的淤青。乍一看,很是怕人。 异香汩汩,熏得唤香眼里全是泪。 “你快醒来,快醒来呀,你这个木头!”她攥着阿桥的手心,阿桥手心里全是汗。 一个人影趁着夜色推开了大殿门,她脚步轻且碎,掀开一层又一层的幔帐。走近了,人影还未近阿桥的身子,唤香却突然从旁杀来,扼住那人咽喉。 “呃,呃……”那人努力想发声,唤香力大无穷,几乎要将来人勒得翻白眼。那人急中生智,猛踩唤香的脚,唤香疼得松了手,那人就地蹲下半滚开,这才脱身。 唤香定睛一看,面前是个小宫女,模样有几分清秀,她袖中一瓶东西滚落在地,小宫女急忙去拾。唤香警惕地问:“你是谁?” 那小宫女紧张地摸了摸瓶子,还好,里面的东西未洒。她没好气地说:“我是小绿呀,这苏太后宫里,谁不认识我呀,你又是谁,怎么那么凶?” 唤香却不言语,从小绿手中抢过那个小瓶子,闻了闻,似是灵芝粉,从头发上取下银发簪,插入一个尖尖角。 那小绿哈哈笑了:“哟,试毒?你这姑娘倒是警惕过了头。我是阿桥的朋友。” “你?阿桥的朋友?” …… 得知阿桥同样也是唤香的朋友,而且唤香是因为他才入的宫,小绿讲述了阿桥进宫的始末,又推测那苏太后之所以先是惩罚阿桥,又放他走,定是动了恻隐之心。但,阿桥究竟为何中毒的,她也不知。她只知道阿桥是被抬回来的,苏太后得知消息时据说也很震惊,伺候,为阿桥专程请了太医照顾,因为宫里不便藏男子,她对外宣称这只个公公而已,太医们也只能隔着帘幕诊脉。 天将破晓时,小绿才离去。唤香没想到也没多久不见,阿桥居然在宫里还交到了一位朋友,她替他高兴,又有些不开心。 “阿桥,你什么时候醒来呢?”唤香看着依旧昏睡的阿桥,低声问。 一口黑血从阿桥嘴里漫出,越流越快,唤香急着去擦,阿桥身子震动,猛烈剧咳起来,接着,突然睁开双眼,支起声,狂呕黑血。接着,他翻了白眼,直直倒在床上。 “来人啊,快来人啊!”唤香站起身大声喊,叫声很快引来了宫人们,连苏太后也被惊动了,太医紧急前来查看,。 “启禀太后娘娘,这位小公公,之前身中剧毒,今日诊脉,脉象较之前已有明显好转,想来是毒已发出来。此刻他昏厥,应是过度虚弱所致。”太医细细诊断后,俯首回禀道。 “什么公公这么大阵仗呀,能惊动母妃在此守候?” 夫蒙灵芝说话间就走了进来,她挽着的,正是当今圣上! 宫人们赶紧跪了一地,苏太后迎出来道:“不知道陛下驾到,有失远迎。” 李从厚似是心情不错,他说:“无妨。爱妃说,她入宫不久,最是和母妃您投缘,这不,拉着我非要来看看您。” 灵芝轻巧地行了个礼,摇着李从厚的胳膊道:“陛下,咱们母妃可真是爱护宫里人。按说,公公这等身份根本配不上太医诊病。这让臣妾好生好奇,是什么公公这样得母亲宠爱呢,以后,臣妾也好向这位公公请教母妃的喜好,更好地孝敬母妃哪!” “怎么啦,爱妃难道还要亲自去看看这位公公?”李从厚眼里全是宠溺。 “好奇嘛,陛下龙体尊贵,且等臣妾去瞧上一眼。”灵芝小鹿般轻快地往幔帐深处走。 “灵芝……”眼下这情形,流苏哪里挡得住那灵芝,这女子之前和纹鸢才来过,这是闹的哪一出? 唤香坐在帘幕深处,看见外面人影绰绰,又听见是皇上驾到,站起身来。掀幔帐进来的女子,不就是之前和纹鸢公主同来的那位妃嫔吗? 灵芝随意往里扫了一眼,惊叫道:“陛下,陛下,这躺着的,好像是位男子呢!” 李从厚皱眉:“乱说什么呢,爱妃快出来。” “真的呢,这,公公哪里有长胡子的道理!”灵芝还是喊,几个随从跟了进去,不顾唤香遮挡,硬是将阿桥抬到了李从厚面前。 直到灵芝要求验明正身,唤香才终于明白,这女子是来搅局的!宫女们通通回避,太监掀开了阿桥的衣物,果不其然,他男根尚在! “母妃!你可知后宫之内,藏男子是重罪?”李从厚恨铁不成钢,他脸色霎时难看极了。即便平日他对流苏的各种行为都是宽待的,可她毕竟是先皇的女人,如今公然在宫内藏男人,这个不能忍! “母妃定是一时糊涂,陛下息怒。此等丑事,我们速速将那男子处死便好,母妃的名誉要紧。”灵芝说罢,不经意得意一笑。 唤香不顾一切冲了上前:“谁也不许动他!” 流苏在宫中多年,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搬倒的。她叹口气,指着唤香说:“这是纹鸢公主身边的婢女,前阵子公主进宫走动时,这婢女和宫内杂役好上了,就是陛下面前躺着的这位。孰料,这杂役突发恶疾,这婢女心急之下央请纹鸢带她入宫探视,这病来势汹汹,她们又不便带其出宫,这才将这杂役拜托给哀家照顾。陛下若不信,可即刻传公主入宫证明。” “不是——”唤香想分辨,流苏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大胆,圣上面前,岂有你说话的份?”
“原来是这样。”李从厚挥挥手:“罢了罢了,是误会。只是,这公主府的下人与宫内杂役这事,定要严惩!” “此事是哀家考虑不周,确实该罚。只这婢女毕竟是公主的人,而杂役更只是临时入宫,陛下可否从轻处理?” “陛下……”灵芝想再说什么,被李从厚用眼神阻止了。他说:“那就将这婢女打三十大板,这少年已是去了半条命,朕就不再责罚,晚些,就将二人逐出宫去吧。” “谢陛下隆恩。”流苏眼含微泪,欠欠身子,却脚下一软,李从厚下意识去接,那流苏歪在他怀中。 少妇的体香悠悠而来,李从厚心里一酥。 比起灵芝的健朗,确实是江南女子般的媚骨,更能激发他心底的欲啊! 灵芝脸色并不好看,但也只能强忍着。她一把将流苏扯出李从厚的怀里,愤然:“母妃年纪也不大,怎么就脚下不稳了,看来要多休息。”李从厚有点尴尬,没有做声,流苏也不恼,站远了些。 唤香被一群人按倒,打得皮开rou绽,她又骂又叫的,却不妥协。她的衣衫被打破,血滴在地面,缓了一会儿,她头一低,昏死过去了。宫人将不醒人事的阿桥和唤香一同抬了出去。流苏叹口气,目送着他们。她腮上飞红,映衬在雪般飘落的梨花雨里,却有着决绝的好看。 有一滴泪,不经意从她面颊滑落。 这泪水隐没在雪白的花瓣和泥土了,很快不见了。 这一滴泪,是为阿桥而流。他好像自己的弟弟,那样瘦弱,倔强。 这一滴泪,也是为自己而流。人都道苏太后蛇蝎心肠,却不知她也有柔情,也有无奈。 谁知道,为了让阿桥不饿死,她费了多少心思?让下人似是不经意地去和那以仗义闻名的宫女小绿提及阿桥,这才能有小绿结识阿桥,陪伴他度过孤独的日子,喂他吃饭,保重好身体的一系列后续。为了替阿桥出气,她下令诱杀阿桥的姐夫王中子……阿桥意外中毒,她心急如焚,不惜花重金寻偏方为他解毒,也默许了和她关系微妙的夏府之人在她宫里陪伴阿桥。 这是一条孤独的路。从卑微的如同草芥的小女孩儿,到扶摇直上在深宫里不倒的女人,她失去了太多,也被误解了太多。筹谋,盘算,思量,计较,最后,有的事情,她懒得解释,有的事情,不想揽上责任,她随口就能推诿。但她用心去呵护关爱的,她却装作不在意。或许,是强大的自己不容得被人发现破绽和弱点?是这样吗?